五个人进了院子。 准新郎官正忙活着,回头一望来了客人,笑呵呵地过来招呼:“几位公子是路过的?要问路?” 玄渊摇摇头,笑了笑:“这位朋友,看到贵府有嫁娶的喜事,我们几人游山玩水,想着凑凑热闹。我们绝不白吃白喝,定奉上厚礼,祝贺两位。” 银竹跳过来:“我们是蹭吃蹭喝的~” 被旁边耶律升淡淡一瞥:“蹭吃蹭喝不是这么用的。” 两人就中原话展开了激烈讨论。 新郎官陈小五一呆,还有这种好事?本来还愁自己明天门庭冷落不热闹,嘿,难道这几位看上去便贵不可言的公子,是天降神仙,专门来贺喜? 他挠挠头,不过,这些公子怎么穿得天南地北的。 这几位公子还帮他的忙,布置屋子,备菜,打扫庭院,简直活神仙。 夜里,几个大男人聚在一起,因为怕耽误了明日迎亲,不敢喝酒,只敢喝茶。 单身男人们在一起的话题,极快关联到了心爱姑娘身上。 这话题是陈小五起的头。 陈小五话多得和银竹不相上下。 他说他现在看见什么都能想到他明天过门的娘子,看见雪花,就想和她白头。 陈小五自己尚在畅想,侧头看到身旁坐着的玄公子,玄公子捂了捂心口,不知望着哪里发呆,于是陈小五打趣说:“兄弟,你也有心上人吧?” 玄渊脸上有灼热感,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银竹嗤了一声:“可不,人家也是要成家的男人了。” 陈小五喜滋滋道:“真的啊,玄兄弟,那可巧,你们好事将近哪?什么时候办酒?在哪儿?” 耶律升不咸不淡替他回答:“就在近几日,京里。”说着顿了顿,轻不可闻哼了声续道,“在座的谁还没心上人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陈小五就顺势看向耶律升:“升兄弟,你也好事将近?” 玄渊淡淡一笑,适时抢白:“他好事已过。” 耶律升吐血三升,目光深深盯着他半晌没话可说。 陈小五见他们俩不大和睦,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过节,一拍脑门,转移话题说:“哎,我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说实话,再娶不到媳妇儿,恐怕得一辈子打光棍……” 玄渊微妙一笑,啜了口茶,目光静水流深,意味深长扫了眼银竹,才对陈小五温和道:“陈兄弟明明正值青春。有的人比你年纪要大得多得多,九十多岁仍在打光棍呢。陈兄弟不要妄自菲薄。” 银竹一蹦三尺高,指着他说:“你,你,你含沙射影,你含血喷人!” “嗯?我说什么了?我说有的人九十多岁,银竹公子怎么反应这么大?”玄渊微笑着迎上他目光。 三个人斗嘴斗了半天。因为,不能动手。 陈小五恍然大悟:“三位兄弟,你们喜欢的一定是一个人吧?” 玄渊眸色一凝,不动声色问他:“何出此言?” 陈小五嘿嘿憨笑:“因为你们三个斗嘴的样子,就像俺们村里老刘家养的一窝鸭子,他家有三只漂亮公鸭子,平时都傲慢不理睬人的,嘿你说奇不奇怪,看上了同一只小野鸭!从那以后,每天都互啄互掐,一见面就嘎嘎嘎鸭飞狗跳的。” “……” 陈小五还说,本来是四只公鸭子,有一只因为追求手段过激还被另外几只啄死了,无奈只好卖了。他花钱买回来,准备明天炖鸭子汤。 玄渊正在喝茶,闻言狠狠呛了几口。 陈小五总结说:“嘿嘿,你们是不是挺像的啊?” 扶昀一面看着三个人的神色各异,一面心想,也许陈兄弟三十多岁没娶到媳妇是有原因的。 他忙地打圆场说:“哈哈哈,这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谁还没慕少艾的时候呢,陈兄弟对吧?” 陈小五附和说:“就是啊,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嘛——就像,就像咱们皇上,风姿天下无双,迷倒多少英雄好汉……俺们村里好多小伙都很仰慕她!好多!” 陈小五感觉有极其瘆人的视线突然一并射向了他。 容深笑了笑:“陈兄弟,喝点茶。口干了吧?……别说话了。” 陈小五的院子还是鸡飞狗跳了一晚上。 陈小五家里没有多余的床,本来他说,大家都是男人,挤一挤也没什么,但是他不理解,银竹公子宁愿和大黄睡,玄公子睡在他家树上,升公子打了地铺,这三人各自离得十万八千里。 翌日,雪霁初晴。 按照婚礼旧俗,过午应派喜娘去女方家里迎亲,傍晚拜堂。然而男方家实在一贫如洗,请不起喜娘,只好亲自去迎。 花轿已经备好,陈在了张家的门口。陈小五穿了崭新的红布衣裳,精神抖擞,身边还站了群英俊潇洒的男人,做比他低调的喜郎装扮,使他这迎亲看起来,竟无想象中寒酸。 玄渊他们为了不抢新郎的风头,所以穿得都是一样的红绸布衣裳,还用泥巴灰抹了抹脸,样貌不至于太惹眼。 村里人听到炮仗声,纷纷都跑出来围观。陈小五在张家门口笑呵呵喊门,哪里知道,没瞧见自己未婚妻,只瞧见了未婚妻的奶奶。 奶奶说了,这小韵的闺中姐妹来了,要难为难为他这个新郎官,所以她们,给新郎官出了五道题。解不出题,就不让进门。 陈小五看着紧闭的屋门懵了懵。 玄渊微微蹙眉:“闺中姐妹?” 银竹在一边儿十分起劲,兴高采烈的:“五道题?来,我可不相信我有不会解的——” 耶律升白他一眼,淡淡道:“轻敌。” 这时,屋门里响起一道轻快女声:“第一题,是问答题~” 玄渊正觉得声音有些耳熟,那道女声已经开始念:“新娘今天有点怪,怎么怪?新娘要买一块地,是什么地?新娘想要吃碗面,什么面?” 陈小五愣住。 老实人扶昀说:“啊,新娘是嫌你没有地也没有面吗?” 银竹本来毫无头绪,一听扶昀的话,茅塞顿开:“我知道了!”没一会儿,搞来一张地契,在空气中抖了抖,大气拍给陈小五:“你们村西边的一块田的地契。” 陈小五忙把地契给塞进门缝里,呵呵笑:“姐姐们我能进去了吗?” 里头传来一阵哈哈哈的声音。 另一道娇甜些的嗓音响起:“姐姐,新郎是个老实人——” “笨就笨,什么老实人。”略显成熟妩媚的声音怒其不争,转而对着门外说,“答错了!再给一次机会!” 银竹不可置信:“怎么会答错,要地有地,要面儿有面儿!” 旁边耶律升一副看戏的样子看他:“这是问答题,大祭司。” 银竹不甘心自己刚刚信誓旦旦说能解题,这么快就被打脸,蹲在一边画圈圈。 画圈圈突然灵光一现,这灵光来得太着急了,急得他都没跟陈小五说,就自己上前拍门:“喂,喂,我知道了——新娘要买一块地,‘死心塌地’;新娘要吃一碗面,新郎的‘心里面’!” 其他几人莫不愣了愣。里面传来掌声:“恭喜恭喜,第一题这么艰难地解出来了~” 玄渊心道这闺中姐妹团不知道是谁,出题这样刁钻…… 恐怕只有银竹这脑子能想出……这样的答案……他刚刚冥思苦想,不得结果。 门猛地打开,姐妹团正堵在门前,原意是不让人轻易进来,哪知两拨人彼此见面—— 震惊!!! 姐妹团望着眼前五六个穿红布衣裳,脸上抹灰的高大的男人,莫不愣在当场。 絮絮一眼定在玄渊跟前,那个长相俊美这时候微微蹙眉不知道想什么的男人,她的嘴不自觉地张大。 玄渊也呆愣住,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看到了絮絮? 半个月没见,相思太深,无处可寄,乍一见面,还有点儿犯傻。 絮絮脸上抹的那两坨红彤彤的腮红,怪可爱的——想着想着,他望着她笑出来,被她瞪了一眼。 他不敢笑了。 耶律升望见絮絮,心头一大喜,诚未想到会在此意外见面,但本想说什么,看到她和玄渊两人眉来眼去,登时又没了意思。 银竹倒本想冲上去姐姐长姐姐短,忽然想起自己脸上灰扑扑一片,这时候定然不好看,睁大了楚楚可怜的眼睛,含恨别开脸,正看见赛明月对他不屑挑眉。 扶昀倒是愣了一会儿才看见了自家老婆,慕容音微微一笑,他立即也傻笑起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两方同时问。 容深看向自家妹妹,又看了看她们几人里,她最当先,不必问定然是她的主意。他颇是无奈,“妹妹——” 絮絮眼疾手快,拉着姐妹团退到了屋里,好让他们进院子,紧接着她从屋门的门缝对门外高声说:“哼,不要妄图通过攀亲戚,躲避解题!” 陈小五最是惊讶,他从不知道自家未婚妻还有这么多闺中姐妹,…… “你们认识啊?”陈小五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又想起昨晚他说的话,自言自语:“难道中间那位姑娘就是——” 后面“野鸭子”三个字没敢说出来已能感受到周围气温骤降。 银竹声音幽幽响起:“我说这题出的这么古怪,肯定是赛明月……” 不知哪里来的一道清凌凌女声:“第二题,实践题。喏,往左看,那里有五口大缸,要把水挑满,这叫圆圆满满~有一堆柴,要把柴劈好,叫披荆斩棘——” 众人望过去,的确有五口大水缸,高矮大小不一,还有一堆柴,这些活要一个人干完,得干到什么时候? 扶昀是实干派的,撸起袖子,默默开始砍柴。陈小五见状,忙地道谢,也跟着一块儿干了起来。 银竹看他们俩都在干活,自己扬言要解题,怎么能不干?立即坐下来帮忙砍柴。 容深不良于行,自也没法挑水,所以和他们一道坐下来砍柴。 挑水的重任落在玄渊和耶律升两人身上。他们彼此看不顺眼,所以一个去了北边山上挑泉水,一个去了南边水井挑井水。 这哪里是难为新郎,这简直是难为他们。 挑完了水,砍完了柴,腰酸背痛的银竹强撑着敲门,虚弱喊道:“姐姐,姐姐,下一题,快,下一题——” 玄渊对他还有力气喊门表示敬佩,并起身,把他推开,夺回主动权:“絮絮,下一题是什么?” 他和耶律升两人都累得不行。他虽有轻功加持,但病愈不久,稍微动作剧烈点儿都要喘气;耶律升没有轻功,全凭一股气,因此也累得够呛。 耶律升也时刻盯着门中动静。 若说原本还没什么斗志,现在都已斗志昂扬。 玄渊心道,大风大浪都挺过来,解这个题如何能输!如何能! 另两人想的是,过几日他们俩就要成婚,好容易有一个踩踩玄渊的机会,万万要把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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