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想过来救她,还会有什么原因呢。 隔了一会儿,萧景昭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你试试,能出去吗?” 刚才她没注意,现在却明显听出了他声音与往日不同:“你受伤了?” “还好。” 那就是不太好了。 她顾不得害怕与寒冷导致的不适,打量起断了的横梁与屋檐,咬了咬唇:“我不确定能不能推开……” “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能。” “那就试试。”萧景昭鼓励她。 “他们,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吗?” “我们的人今天去抗涝了,回来得迟。至于其他人,恐怕只会……”他尽可能用了一个温和的词,“落井下石。” 沈玉如呼吸一滞,停止会有人来救的幻想。 她抬手,对着横在自己头顶的断柱,渐渐坚定起来,推了一把,青瓦簌簌而下,她赶紧又抱着头躲回去,耳边听到一声闷哼。 “瓦片砸到你了?” 沈玉如又没有得到回答。 她不禁焦急起来,却不敢再轻举妄动,而是更仔细地观察,怎么做更容易出去。 这时她才注意到,离她最近的这跟柱子,弯折后成了个三角形,不但给她提供了一个狭小的安全空间,还挡住了另一根柱子,让它没有完全着地。 所以这根柱子很重,很难推开,恐怕也不能推开…… 她努力克制嗓音里的颤抖:“萧景昭,你是不是,被柱子压住了?” 良久,他终于应道:“……嗯。” 沈玉如眼睛红了,刚才她推的那一下,一定让他被压得更重了。 “我这里不能推。”她哽咽着说,“我一推,你那边就,就……” 她说不下去了,但萧景昭懂了她的意思。 他心底泛起淡淡的苦涩,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应该靠理智行事。他仅仅不理智了那么一次,就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阿妧,你跑出去吧,我只是被……压到了手,不要紧。” 沈玉如摇头,想到他看不见,出声道:“我们等人回来,好不好?最晚,他们夜里也就回来了。”保持原状,最糟也只是现在这样,她担心一旦自己动了梁柱,萧景昭会伤得更重。 萧景昭那边又安静了一会儿,才说:“可能是我刚才说得不够准确。落井下石的意思是,他们不会让我们活到我们的人回来。” “为什么?”沈玉如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你觉得这房屋,是自然倒塌吗?假如是人为,做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可能再收手,当然要斩草除根。” 这下轮到沈玉如沉默。 她被无止境的雨水淋得很冷,原本心里还存着一点希冀,这会儿好像被全然地浇灭了。 冷雨从额头流下来,让她保持着清醒,同时也保持着痛苦。 她猜,萧景昭一定不止被压了手那么简单,即便只是压到了手,整根柱子的重量上去,他的手,以后还能写出那么锋利的字吗?还能写出那样惊才绝艳的文章吗? “你伤了哪只手?” “……左手。” “你不是说,这次回去,陛下就要封你为太子了吗?太子的话,应该不能有残疾吧。” “没关系,他就我一个孩子。”萧景昭说,“阿妧,你先出去,然后才能想办法救我出去。再试着推一下,嗯?” 沈玉如在他的鼓励下,再次抬起手。 恐惧与寒冷让她抖得更厉害,即将触碰到木头时,她强忍泪意问:“你真的会没事吗?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伤得很重……” 话说出口,心底的不安更加蔓延。 她左右为难,手指像触碰到火焰一般飞快收回:“你一定不止伤了手。” 他们太熟悉了,怎么掩饰伪装,都很难瞒过对方。 萧景昭说:“总之,你要先出去。” “很多人说我不适合当官,其实我心里不服气。今天我才明白。”她的脸惨白,满是水渍,“我还以为,他们是好官。” 倒塌的房屋下,光线很暗。她看不见近在咫尺的萧景昭,只能去感受,他就在不远的地方。 “好与不好,并不那么绝对。相对于草菅人命、中饱私囊的官员而言,他们哪怕不算好,也确实称不上坏。对于我们,只是立场不同。” “你再怎么说,他在我心里也坏透了。洪水还那么严重,他就想着害人……” 沈玉如说到一半,萧景昭忽然提醒她噤声。 她停下,听到脚步声和交谈声,说话的正是那个姓王的州同。 “那边就有不少石头,你们几个去搬来,往这里砸,不留活口!” 沈玉如大脑空白了一瞬,他们真的来“落井下石”了! “大人,这石头太重了,房子倒成这样,我们砸不上去啊。”几名衙役扛着一块巨石,示意给他看。 王州同心道,他这叔父光是会交代,却不想想如何实施。 砸石头实在费力又难办。 他沉思片刻,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道:“太麻烦了,上去往里面补几刀就是。不信这样还能活下来。” 说完他觉得自己这主意真好,补刀不比砸石头容易多了?况且也更容易确保不留活口。 沈玉如捂住自己的嘴,真的要“斩草除根”! 雨声很大,遮盖了许多声音,她却仿佛能听到衙役走进的脚步声,瓦片木头的吱呀声,拔刀而出的铮铮声。 起先是一通乱刺,她惊险地避过一两道寒光,接着似乎有人说了萧景昭遇险时可能是往桌下躲,桌子在正中,刀光暂时离开了他们这。 “大人,这里不像有人啊。” 房屋倒得横七竖八,不太容易顺利刺到底,但就他们刺的那几刀,都不见任何血迹。 “不可能,他们绝不可能逃出去,你们各处多扎几刀,这可是关乎你们项上人头的事!” 刀光又分散开。 沈玉如拼命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无声地看向萧景昭的方向,死死咬住唇。 一时不察,一把刀就往她这里探来。 她赶紧往旁边避让,但晚了,刀刃堪堪划破皮肤,沾上了一点血。 “人在这里!”那衙役发现刀上的血迹,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往这边赶来,准备动手。 沈玉如仰起头,她无处可躲,似乎也用不着做任何挣扎,最后选择看向那黑暗处,在心里说,如果你能感受到,就不要出声。 他们见了血,也许就会走。 五六道寒光举起,他们未来的荣华富贵,就在刀尖上。 正要落下,忽然传来一道清脆响亮的女声:“住手!你们要干什么?” 他们没料到这时会突然有人来,还是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有些慌了。 衙役都看向州同,王州同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来路,一时哑然。 沈玉如怀疑自己临死出现了幻觉,这个声音无比熟悉,又带点陌生,她竟然听到了明珠了声音。 可是怎么会呢,明珠这时候应该在金陵,师父说她被书院录取了的。 但紧接着,她又听到这个声音说:“你们赶紧滚开,小心些,踩到人了你赔啊?你赔得起吗?” 这跋扈的语气,分明就是她。沈玉如都能想象出她说话时两手叉腰的姿势。 “不知各位是……在下是过来救人的,如各位所见,正在找人。”王州同换了副模样。 “你家救人拿着刀救啊?”纪明珠在县城里嚣张惯了,并不怕他们,挨个收了他们的刀,“用手挖,知道吗?我妹子金贵得很,少一根头发丝儿我拔你们十根!” “是,是……” “好了明珠,快救人要紧。”贺先生说,“各位快帮忙一起,雨这么大,迟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沈玉如终于敢相信,真的有人来救他们了,还是从金陵来的! “师父,我们在这里……” 纪明珠一听到这声音就忍不住了,抹一把泪:“死丫头,还用你说,我一看他们刚才那要命的架势,就知道你在这了!这柱子怎么搬啊?你撑住啊,阿妧。”
第88章 赈灾4 掉落下来的檐瓦顶梁都被小心抬开挪走, 纪明珠看到湿漉漉的沈玉如,伞也顾不上撑,一把抱住。 陆轻尘给她们打伞, 无奈道:“这下你也淋湿了,否则外衣还能给沈姑娘披上。” 纪明珠正抱着人心疼,突然被人打断,哽了哽:“对哦, 你怎么不早说。” “你动作太快,我都来不及提醒……” 说什么都晚了, 好在贺先生已经过来,脱下自己的外袍, 给人裹上, 和纪明珠一起把人扶起来:“快去客栈, 洗个热水澡。你这位置倒是选得比萧景昭聪明。” 沈玉如冻得哆哆嗦嗦:“萧景昭, 怎么样了?” “萧家人先带他去医治了, 他伤得重,被横梁拦腰压住。幸好你们没轻举妄动,要是那根柱子全压下去, 他可能就没命了。” 沈玉如目光动了动, 哪怕这样, 他还想让自己先跑出去,躲过后面来斩草除根的官兵。 她重新见到师父, 和曾经的好友,明明有许多话想问他们,可此刻她却什么都说不出。 她很想现在就去看萧景昭, 但知道不能就这么过去,只得先去客栈换洗。 纪明珠看到她身上被刀锋划出的血痕, 不由后怕:“要是我们晚来一步可如何是好!” 沈玉如在这方面已经算见过大场面,这点小伤并不放在心上:“幸好你们来了。” 纪明珠目露心疼,但还是忍住了,没再说什么。 等沈玉如洗完换好衣服,贺先生过来帮她上药。 “师父,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灾情严重,不少难民涌到金陵城中,书院也不能坐视不理,在城中开了粥棚施粥,也组织了人手到这边来帮忙。” 沈玉如刚想说她们真有侠义之心,纪明珠紧跟着贺先生道:“阿妧,我进了书院才发现银子那么不禁花,出来抗洪的积分是施粥的足足两倍!我就磨着师父来了,原本都是选孔武有力的学生来。” 她们体力上不占优势,话本科在这种时候也派不上用场,本来名单上并没有她们。 贺先生瞥她一眼:“为了赚积分来的,你确定?” 纪明珠吱唔了一下。 沈玉如正想,她该不会专程为了自己来,却故意不说实话吧,姐妹也太好了,又奇怪她应该不知道自己来了这里才对,就见纪明珠欲言又止,终于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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