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遵命。” 大狐狸来到汴梁话格外的多,在清河他要不就是出门要不就是看书捣鼓一些机关,一整天下来她和他极少数时间能说上话。 但姜洛也知道他来汴梁绝对不是单纯的带她来看风景的:“好了,你有事先忙吧,我这有土拨鼠呢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专心搞你的事业吧。 说着双手托举土拨鼠,在他面前晃了晃。 柴岫戴上瓷白面具,露出的一双凤眼看了她几眼,不知道也没有放心,但到底还是走了。 等柴岫走远了,僵硬的土拨鼠仿佛上了发条一般活络起来,胖胖的身躯窜到她肩膀上。 姜洛捏捏它的软肉,嘀咕:“你怎么好像瘦了。” “能不瘦了吗,小爷我最近修行压力过大,茶饭不思了。”土拨鼠神色萎靡。 姜洛好笑:“还茶饭不思,你这成语都学会了,你还学会了什么。” 土拨鼠直起身子,两只爪子放在胸口,小眼睛望着楼下渐明的市集,小贩早早在那里支好了摊,摆放着各色包子点心糕点。 它吸了吸口水:“想知道学了什么下去逛逛不就好了。” ----- 宫殿金顶,红门,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宫殿内。 地面上满是哆哆嗦嗦的人头。 “这都看不好,养你们这些太医院的废物做什么的。”一位鬓角霜白的身着驼色飞鱼服的太监此时扯着嗓子喊叱骂道,眼里一抹厉色,显然是身居高位久了,“要是治不好,咱家把你们都通通拉下去砍了。” 地下趴着太医都个个抖若筛糠,身子伏得更低了。 “欧——”一声呕吐声从明黄色的帷幔中传来。 威武龙腾,饰以金漆的海南黄花离心木龙床上扭曲滚动着一个身影,下面一位端着垫满香木的小木桶的小侍接下吐出来的呕吐物。 只见木桶内接着的不是什么未消化完的食物也不是什么口水诞液,竟然是蠕动的蚂蝗,深黑的蚂蝗在桶内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 有几只似乎还要爬出桶内,被小侍面不改色的用木签子拨弄进去。 殿内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香炉里袅袅飘洒的龙诞香任如何浓郁,也压不住这种腐腥的味道。 老太监明福关切的顺了顺大齐皇帝的背。 大齐皇帝乃一代圣帝,在他治下,大齐繁荣昌盛,如日中天,可是人一到老年难免糊涂,荒废政治,听信谗言,一心求仙问道。 大齐底子到底厚实,折腾几年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底下藩王蠢蠢欲动,各方势力搅在一起。 前些日子又召幸了边陲蛮夷进贡的美人,不料竟是是个妖孽变的,这下子齐王身子被掏空彻底垮掉了,不知道多少人就眼巴巴等着两眼一闭呢。 这大齐的天啊,眼瞅着就要变了。 皇帝趴着吐了一会儿,松垮的脸皮乌青的眼袋一片憔悴之色,他已经很久没有闭眼了。 侍女细细的为他擦了嘴角的脏污,他浑浊的眼睛张开,虚弱的仿佛没有出气的力气,急道:“人呢,仙人怎么还不到。” 明福哈腰道:“圣上莫急,已经请来了,正在过来的路上了。” 话音刚落,殿外走出来一个白色的倾长挺直的人影,脸上戴着瓷白的面具只露出尖尖的下颌,宽大的白袍子素不染尘,无一物点饰。 铠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随着他的踏入,这金碧辉煌俗不可耐的殿都沾染上了仙气。 趴在龙床上的皇帝浑浊的双眼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光,身子坠下去,两只手手肘撑住地面,在地上蠕动着:“仙人,仙人救我。” 已经全然不顾身为一国之主的尊严,他只知道这些日日夜夜他夜不能眠,每次一闭眼都感觉有人趴在他背上掐着他的喉咙。 一脚踏入鬼门关的滋味,在濒死的边缘上挣扎实在是太让人骇然了,他不想再经历了他想活下去。 柴岫负手而立,看着地面上匍匐被侍女搀扶起来,面目黎黑,骨瘦如柴的皇帝。 扫了一眼这里氤氲着的龙气,外强中瘠,犹如糊了一层纸,一戳即破。 这般繁华却又即将如大厦般倾覆的汴梁城啊。 他转动着掌心的泥狐狸,从袖口拿出一个瓷瓶:“服下就好。” 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感情。 皇帝和底下的一干太医侍女眼神聚焦在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瓷瓶须臾间消失不见,竟然出现在皇帝的手上。 皇帝惊骇的看着手里出现的瓷瓶,忙不迭的囫囵一饮。 霎时身上一轻,身上附着的脏东西好像狞叫着消失了。 皇帝身上毛孔张开,冒了一身的黑色污渍,好似从污水被打捞出来一样。 但他浑然不觉,望着面前立着的仙人,浑浊的目光闪了闪,一抹贪婪的光掠过:“还望仙人成为我朝国师,庇佑我大齐连绵永昌。”
第23章 鲛人 “尚可。”土拨鼠鼓起腮帮子整个人扑进食盘里,末了打了嗝评价了这么一句。 食物做的不错就是加了太多的香料,它有点呛的慌。 雕花漆木桌上原本用精致器皿盛装的珍馐美馔先已被扫荡的一片狼藉。 旁边立着一扇花团锦簇的屏风,香炉里面袅袅燃起的沉香。 墙边竟然还放着一个透明水缸,里面养着几条正在嬉戏的锦鲤,上面又放着几片荷叶和一朵开得正盛的莲花。 装潢的无一处不精致雅致。 姜洛提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突然楼下的丝竹管弦声停止了,一阵喧哗吵闹声,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搜!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紧接着是桌椅被撞倒,器皿砸碎的破裂声,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她耳朵及其敏锐,这会听到有很多脚步声在往楼上。 姜洛眉毛微蹙。 “啪!”窗扉被拉开的声音,一个人影滚落进来。 他的身体曲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从窗户砸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 抬头望向她,一双如紫玉般剔透的眸子此刻蓄满泪水,白到几乎透明的嘴唇微微抿紧,哀凄仓皇道:“大人,还望救我。” 一滴豆大的泪珠沿着他精致的下颌滚落,竟是一粒洁白无瑕,饱满圆润的珍珠。 珍珠落在地面上弹跳起几个弧度又缓缓滚落在她脚下。 姜洛:“……”这又是个什么品种? 姜洛觉得最近老是撞到莫名其妙的物种,但是也还算淡定。 她此刻不疾不徐的拿起茶盖,轻轻吹了一口茶,茶水泛起一圈圈荡开的涟漪,缓缓道:“不会告诉别人你在这里,但是如何藏是你的本事。” 一个妖好歹也要会点法术什么的吧,要是什么都不会救了他岂不是立马又要死翘翘了。 姜洛自认不是那种圣母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还是不知道他是好妖还是坏妖的情况下。 她选择冷眼旁观。 逼近的脚步声连贯又急促,就像吹起了死亡的号角。 “啪嗒!”又一颗豆大的珍珠滚落下来,他咬了咬本来就苍白的唇,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整张脸写满了绝望,就像林中逃窜即将濒死的小鹿。 ----- 门童急切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张抚司,这在里面的可是个贵客可闯不得。” 张子安抬眸看了一眼匾额“幽仓”,是以纯墨绘在上面的,木也不是普通的木,是黄梨木,虽说是绘,但力透三分,显然大师真迹。 不用门童提醒他也知道里面的人非富即贵,轻易也不想去惹一身腥,可是前几日皇帝遇妖邪谋害,岂料狡猾若斯竟逃脱至汴梁城内,上头下了死命令妖捉不到提人头来见。 张子安眸色沉了沉,敛去眸底的疲惫,抽出一截别在腰间的长剑,剑刃锋利冒着寒凉,一出鞘便有一股令人胆战的凶煞之气,显然是剑下斩了不少亡魂的。 门痛脸色煞白,低了头让出道来。 一脚踹开木雕的门,执着一枚令牌:“北镇抚司张子安,奉命缉拿逃犯。” 待视线从满目垂下来的翠幕珠帘,视线聚焦在其中居坐的一名正在喝茶的女子的时候,他不免心惊。 姜洛削尖如葱段的指尖轻轻提起茶盖,她手腕上套着如鸽子血般的红玛瑙,在她如天穹山上雪一般的皓腕上,显得几分惊魂动魄起来。 她抬起漆黑如点墨的眸子扫了一眼面前站着的人,约莫十九岁的年纪。 一袭暗黑云纹的衣裳,别了一把佩剑,腰背挺直,通身落拓。 有几分少年的干净明亮但更多的是沉稳,此刻卷起珠帘看向她的时候眉目间含着一种隐隐的刺探。 姜洛低头呷了一口茶,茶水已经被她饮到一半了,底下沉着苍翠的茶叶,料想是好茶,可是除了清爽的感觉她尝不出什么滋味。 这茶叶落在她手里真是可惜了,更可惜的特喵的不应该听信土拨鼠的谗言走进这家店,看都招惹了什么事。 姜洛面上不显,内心破口大骂。 “这位姑娘,朝廷缉拿,请配合搜查。”张子安抱手,态度恭敬。 姜洛看他一板一眼的,眉眼正直,对他印象不坏,坦然道:“你搜吧。” 她也不算撒谎,就配合搜查。 张子安绷直了一张俊脸,手上紧握着一柄剑巡视了整座屋子,眼皮开阖之间有如鹰隼般的利锐。 姜洛以手支颐,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自称北镇抚司的官大人踱步巡查。 突然张子安脚步一顿,他注视着面前这个女子,女子的纤纤素手正在抚摸她怀里的小宠,穿着一袭红色百褶裙,裙子上绣着云蒸霞蔚般的碟。 他垂眸,蹲在地上捡起了裙子旁边不远处的两枚珍珠,他捏起珍珠,转眸看向面前的女子:“敢问,这是什么。” 面前的男子离的极近,身形高大竟遮挡住窗扉外照射进来的日光,姜洛被笼罩在阴影里。 面对他如利刃般的质问探查,姜洛心里有点突突的。 她稳了稳了心神,一双黑眸毫不畏惧的回看过去,抬起头,猩红如婆娑果的唇瓣一张一合:“珍珠啊,这都不认识了吗。” “那敢问...”张子安修长的手指搭在剑鞘上,因为用力绷紧骨节尤为突出,如鹰隼的眼睛扎向她,“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眨一次眼,那为何从我进门开始姑娘从未眨过眼。” 剑拔弩张。 张子安绷的仿佛一张蓄满力的满弓,只要她吐出一个字,那柄剑就会出鞘割断她的喉咙。 姜洛摸土拨鼠的手瞬间僵住。 ----- 琉璃瓦顶,红漆宫墙。 临近傍晚,霞色瑰丽。 “铛——”撞击沉重金属钟磐的声音,低沉而又洪亮的响遍整座皇宫。 皇宫内的一干宫女侍卫太监所有能听到这道突兀的钟声的人都齐齐仰头看着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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