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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并不是五皇子的想法。 昭然早殿的门槛还没踏过，便被三个侍卫提刀“请去”了侧殿。 怕在显安寺的前殿议事被认为是对佛祖不敬，五皇子退而求其次，大张旗鼓地封了侧殿。 除去他挑选的“嫌犯”接受审讯以外，不许其他任何人进出。 秦楚没有跟在昭然身后进去，她变作小狐狸，藏在侧殿的后门处偷听，方便见情况不对随时溜走。 她打算把五皇子的安排都摸清楚，然后借力打力，见招拆招。 看着五皇子阴沉的脸，被召集到殿中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五皇子摆弄着自己的扳指，始终一言不发。 气氛压抑，仿若有密不可分的乌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方。 待昭然来了，五皇子望向他，终于阴恻恻地开了口，道： “我皇妹贵为天潢贵胄，父皇素来疼爱有加，我们兄弟几人平日里亦是多有怜惜。谁料一朝不察，竟折损在你这小小的显安寺中！” 先抬出六公主的身份，假兮兮地心疼两句，再话锋一转，露出他的真正意图。 ——问罪显安寺。 五皇子把见六公主最后一面的人定成了忘忧。 直接选择显安寺的主持师父作为嫌疑人，容易弄巧成拙。忘忧心性未定，单纯好骗，比起其他和尚，又与昭然更亲近。 所以以忘忧为切入口，是再适合不过了。 忘忧跪在五皇子跟前，稚嫩的一张脸煞白，止不住地发着抖。 “叫忘忧是吧？” 五皇子长如鸦羽的睫毛半遮眼睑，神色晦暗不明。他嗓音沙哑地威胁道：“你害死了我皇妹，若是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要抓你去刑部了。” 为了恐吓忘忧，手下的侍从替五皇子又补充了一句，道：“那里刑罚众多，像你这般细皮嫩肉的小和尚，大概挨不了半天便会认罪伏诛喽。” “不、不是我……” 忘忧慌得出了满身的汗，他黄褐色的袈袍后背已完全湿透了。 刚一听闻六公主的死，就忽然被扣上嫌犯的帽子，成为了众矢之的。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忘忧什么也不知情，更不知该如何应对与化解。 “我与公主无冤无仇，怎么会害她……“ “不急，慢慢说。” 昭然出声安抚忘忧，替他捋道：“五皇子说你是见公主的最后一人，当真如此？” 昭然自然看得出来，五皇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倘若证据确凿，忘忧定会被直接定罪，五皇子又何必弄出如此阵仗，假模假样地让众人一齐旁观，“审讯”忘忧。 莫非……五皇子是冲着他来的？ 昭然面上无虞，实则已经暗暗起了疑心。 忘忧拼命摇头否认：“昨夜亥时，六公主突然遣人来说要用膳，我便做了斋饭为她送去。” “斋饭”二字一出，五皇子连忙“啪”地一拍桌案：“好，你终于亲口承认了！我那可怜的皇妹，她的死因正是你下在饭里的毒！” “毒毒……毒？”忘忧哆嗦得话都说不清了，“我哪里有毒……” 昭然打断，问忘忧道：“送饭时，你可曾见到公主？” 忘忧犹犹豫豫：“见……见到了吧。” “你确定？” 被昭然这么一问，忘忧小心翼翼地又回想了一遍，终于想起来了一点细枝末节： “大约离子时还有一刻钟，我端着盘子敲门，是那位替六公主传话的侍女为我开的门。她说公主歇息了，这会儿衣衫不整，不方便见外客。我就把东西递给了她。” “这么说来，你与公主并未打过照面？” “是、是这样的。”忘忧道，“不过我听见了六公主声音从屋内传出……” 五皇子勃然大怒：“还敢狡辩！你说你未见公主，一墙之隔闻其声，与见其面何异？而且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如何作得了数！” “你认得是哪位侍女吗？”昭然忽略五皇子，表情淡然地继续问道。 他双目如炬，对忘忧说：“指出来。” 侍女的存在代表着忘忧走后，房间内有过其他人。那么五皇子对忘忧的质控，理所当然就不成立了。 眼下，与那位侍女对峙即可。 忘忧依稀记得，是个陌生面孔的侍女。他环顾一周，殿内男男女女众多，却并没有此人。 “她好像不在这儿……” 主子死了，侍从也一并不见了？ 或者，五皇子抓人时，故意漏了一个。 昭然凝视五皇子，道：“还请殿下传召六公主的所有侍女，让我师兄辨认。” “昭然大师好手段，轻轻松松几句，就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五皇子哪里会同意昭然的话，他威逼道：“显安寺如此包庇罪人，是想与我皇家为敌吗？” 昭然毫不畏惧：“大家都想找出真凶，好让六公主沉冤得雪，又何来包庇一说。” “可我要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和我一条心呢？”五皇子咄咄逼人地问昭然。 他自认暗示得足够多了。 所谓“一条心”，指的可不是找出凶手。愿意上任国师，并把功劳通通记在五皇子身上，那昭然才能算是与他心连心。 心意相通，五皇子自会交出杀害六公主的人。如果不通嘛…… 忘忧以及整个显安寺，就都别想活着了。 “如果是寻知心人，五皇子不妨换个地方。”昭然不急不缓地回道，“这里大概是没有。” 五皇子吃了个软钉子，怒极反笑：“呵，昭然大师是一如既往的刚正不阿，一句好话也不肯说……不过我倒想看看，大师能坚持多久。” 在昭然与五皇子你来我往、针锋相对时，秦楚却快速巡视一圈，察觉到了一个转机。 显安寺的主持师父此刻竟然不在侧殿之中！ 不知是五皇子的疏忽，还是主持刻意躲开了他们，但是找到他，就能助秦楚扭转局面。 秦楚又多听了几句殿内的对话，确定一时半会昭然不会向五皇子妥协，方才悄无声息地轻巧一跃，从侧殿离开。 主持现在会在哪儿呢？ * 今天的显安寺格外冷清，四周空荡荡，半个人影都见不到。 也是，出了这等大事，谁还会有闲心乱逛呢。 秦楚挨个找了前院的每间屋子，主持不在。以银杏树为分界点的僧人起居之所，也没有他。 剩下的，只有后山的禁地了。 解开禁制的阵法虽然难，但是秦楚曾隐蔽气息偷偷跟在小和尚身后，并完完整整地记下来了对方的步骤。 眼下比葫芦画着瓢，真让她成功进入了禁地。 穿过一片郁郁苍苍的竹林，主持正同一名白发男子交谈。 他们二人闻声回头。 秦楚看清楚了男子的脸，赫然是秦楚的同族——子秋。 他怎么会在此处？还是和主持一起？ 主持讶然，问秦楚道：“……小狐狸，你怎么来了？” 秦楚大声喘着气，装作心急如焚的样子，道：“不好了，主持师父，他们要杀了忘忧！” “五皇子捉了忘忧，这事我知道。”主持迟疑，“可是这里是禁地，你如何能解除禁制……” “我一急，不知怎的就进来了。”秦楚糊弄道，“这不是重点。主持既然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赶快去救人要紧啊！” 谁料主持居然胸有成竹地回她道：“不慌。” 弟子危在旦夕，主持却全然不在乎？ 不可能。 古怪就古怪在子秋身上。 秦楚试探道：“子秋，你也是来为忘忧通风报信的吗？” 子秋摇头，道：“不。我是六公主的妖宠，她死后，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所以我特意厚着脸皮前来，求主持收留。” 其实不是求救，是交换。 为了保证自己能被留下，子秋充分展示了他的筹码——六公主失踪的侍女，原来没有被五皇子毁尸灭迹，而是落在了他手中。 他以旁观者的身份，告诉了主持五皇子掩埋的真相，成功让主持答应他进入禁地秘密商谈。 秦楚这才发现，旁边的地上还躺着一个昏迷的女子。 瞧着她侍女的装扮，秦楚顺利地把她和忘忧的说辞对上了。 不好！ 秦楚顿感不妙。 “多亏了子秋帮忙。”主持道，“现在，我们只要把侍女交出去作证，就自然而然能够摘出忘忧和显安寺了。” 秦楚想也不想，便开口阻挠道：“不行！” 等她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声调太高、太过可疑，又慌忙补救道：“呃……我是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五皇子弄出这些事情，无非是想逼昭然乖乖就范。” 作者有话说： 好耶，要开始二人世界了（?
第60章 清冷佛子10 ◎心乱了。◎ 幸好梁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皇家属意昭然来当国师，五皇子更是三番两次地跑来江城当说客。 看见主持和子秋皆是赞同的神情，秦楚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顺着上面的话接着往下编道：“交出侍女，诚然可以化解眼前的难关，但是五皇子又岂会善罢甘休。一次不成, 下次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 五皇子这回的出招如此凶险，其实要都归功于秦楚的那一番话。否则他不会突然转变他那好言相劝的伪善路线。 而多亏了他, 现在, 秦楚的机会来了。 “不如，让昭然去俗世中四处云游，彻底断了五皇子的念想。” 既可以避难, 又可以体验世间百态，磨练心智, 可谓是一举多得。 秦楚知道，她的话正中主持的命脉。 他会答应的。 事实上, 对于昭然的现状，主持的确忧虑已久。 昭然对于佛法有种自然的亲近，因为他那特殊的体质——“天生佛心”，所以他修习的速度要快得多, 甚至毫不夸张地说, 他的数年可抵普通僧人数十年。 然而这并不全是优点。 昭然常年待在显安寺, 接触的人和事物太少, 没有什么机会体会经书外的东西。 倘若继续与世隔绝, 长此以往, 怕是将会不利于他的修行。 子秋蹙起他好看的眉, 担忧道：“可是……立刻让昭然离开, 无疑是与五皇子直接撕破脸。纵使有侍女作证，却也避不开他事后会借此事伤害显安寺。” 秦楚面上陪他一起忧愁，但默默在心里点了无数次头。 子秋的话，才是秦楚最关键的一环。 得不到，就毁掉。根据秦楚的观察，五皇子一定是这种人。 那么，当他发觉昭然“宁死不屈”时，会怎样做呢？ 秦楚双目赤诚地看向主持，仿佛全心全意为昭然考虑：“如果昭然云游，五皇子是会不满。可是难道为了他的不满，就要置昭然于不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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