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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懿这缸松花蛋得来不易，用茶水混生石灰、草木灰拌料，厚厚地涂抹在鸭蛋壳外。鸭蛋滚完泥料再滚糠，放置在密闭缸里保存。 今日她算了算时日，鸭蛋已经在阴凉处存了二十天之久，正适合拿出来鉴定腌制是否成功。 糠泥经过水的冲洗全都褪尽，鸭蛋一一现出青白色的原型。 “女郎，鸭子是不是坏了？壳上有黑点哩。”阿田察看鸭蛋上的斑斑点点，犹疑不绝。放在缸里二十余天，鸭子应是不能吃了吧？ “你瞧着。”萧懿握住一颗鸭蛋，将大头的一方磕在石墙上。蛋壳“哧”的裂开，她继续敲碎，然后延裂缝掀开蛋壳和膜衣。 光溜溜的一颗松花蛋横躺在她的手掌上，束束雾凇遍布其间。 “啊！孙媪、程娘子，你们来看呀，鸭子果然坏了，全变黑了！”阿田急促的大喊，把店里所有人都召唤过来了。 “......”萧懿。她还以为阿田会惊呼漂亮什么的，唉，想多了。 萧懿被一群人急匆匆的包围住，她弱弱地开口解释：“没坏，真的没坏。” 然而，所有人都质疑地看向她，又看看黑蛋。 “我马上用它做道菜，你们等一等。”事实胜于雄辩，做出菜来总该相信她吧。 “女郎，坏了就坏了吧，没事儿。某年轻时做坏的菜不胜数，呵呵呵呵。”吴三怕萧懿不好意思承认，用笑声掩饰尴尬。 “真能吃......”萧懿还说不清了。 她立即多剥了几个鸭蛋。光秃秃的松花蛋全用丝线割成四瓣，摆入在碟中。 紧接着去灶台热锅，按次序下油、姜蒜、肉末、酱油，爆炒至肉末变色。在松花蛋上先撒一层糖后，萧懿立即把锅里的配酱料浇在蛋瓣上。 她淋上醋，再撒上一层葱花，随即把这一小碟凉拌皮蛋端上桌，从备菜到出锅没用上半刻钟。 “尝尝吧。”萧懿带头夹起一块。呜，好久没吃，怪想念的。 松花蛋经浓重的酱料一浇，原本奇特的味道被掩盖住。其他人头回看到吃黑蛋的，到底是心理建设一番才敢动筷。
第45章 推广 “唔, 挺特别的。”孙媪第一个响应萧懿。深绿色渐变的蛋黄，微微颤动的蛋清。她细细咀嚼，蛋白柔韧有弹性且蛋黄流心, “配上酱醋, 原本的怪味几乎不见哩。” “鸭黄确实美味，虽闻起来辛冲刺激，但入口却比一般的鸭子柔软鲜美。”吴三作为厨师，敢尝人所不敢尝的挑战精神展现得很好。 松花蛋本就是黑红两重天的食物，拥护者就痴迷它不同寻常的口感。初入口时，生硬涩气横冲直撞, 把人刺激得一激灵。但咀嚼后, 涩气又转变柔和绵长起来，反而有种奇香味儿。凉拌松花蛋的味道层次递进地延展开, 细品中带着意趣。 萧懿还来不及和两个同好交流, 就听“哕”的一声。她直愣愣地看着阿田, 不至于吧！ “不行, 不喜欢, 吃不下去。”阿田把刚入口的鸭子吐尽，吨吨吨灌入一杯水。她一连吐出三个不, 头摇得像支拨浪鼓。 阿田已然成为了松花蛋的第一黑粉, 和她一起的还有第二号黑粉——阿宇。不过小朋友的舌头很灵敏, 感知到的苦涩味会无比放大。萧懿对阿宇的不喜欢充分理解，可能他长大就爱上了呢。但阿田这样的大吃货居然也倒下了, 不科学！ “嗐，不要勉强。它就是这般既惹人爱、也遭人恨的玩意儿。”萧懿摊手。 “女郎, 鸭子上为什么会有纹路？”程娘子夹起一片鸭蛋细细观察，颇为好奇。 额, 因为碱性物质和氨基酸发生发应啊。萧懿的笑容僵住了，她该怎么组织语言解释呢？ “唔，因为泥里有石灰、烧草灰这类东西。”萧懿赶紧又剥开一颗完整的松花蛋给大家看。 粉嫩的手心和青黛色的鸭子形成强烈对比。蛋清晶莹剔透，如同琥珀。它表面一片片的洁白松花，比宫廷画匠勾勒得还巧妙，株株不同、栩栩如生。 他们初看只是被颜色骇到，现在一番仔细打量下来，又纷纷赞叹鸭子的漂亮。 “没成想有一日还能用美来形容鸭子，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鸭子叫什么名儿？” “松花。” 萧懿做松花蛋出来可不是仅仅为了凉拌吃的，她后续要用它来做汤底的。通过食肆店员们第一次见松花蛋态度，她深刻认识到普及松花蛋这条路不容易。立个小目标——消弭食客对“黑蛋”的抗拒。 干脆来一次营销活动“挑战奇奇怪怪美食第一弹”，坚定不移地推广松花蛋，打下民众基础。 她的行动力很强，立即回后院写了几个大字“谁言魔鬼蛋，自有投缘人”。活动大致规则是，挑战奇异美食，谁能面不改色吃下，在食肆消费打九折。 食肆的生意一直稳定，打九折也稳赚不赔，活动还能刺激更多人为了打折来消费呢。 于是，有间食肆无意间又引爆了长兴坊的八卦话题。 “魔鬼蛋你试过没？” “什么魔鬼不魔鬼的，它叫松花蛋。”一听就是尝过的人，说不定还是粉丝。 “咦，意思是你尝过？味道如何？” “当然，某面无惧色、一鼓作气拿下。区区一颗鸭子，如何能唬住我。味道独特，不错。” “如此，我肯定也行，还能减免饭资哩。” 咳咳咳，说自己面无惧色的仁兄，萧懿如果听见肯定要出面打假的。她在进门显眼处摆放了一颗光溜溜的松花蛋，凡是进店肆说要挑战魔鬼蛋的人，无不被它黑漆漆的外表镇住。 “店家，这真能吃？” “黑黢黢的，怕不是坏了吧！” “不行不行，吃了该腹泻找找郎中的。” “味道还刺鼻呢！” 萧懿一天下来看够了众生百态，对食客的恐惧适时安抚：“郎君，此物初看骇人，但其实不仅于身体无碍，还能振食欲。” 她往往最后再加一句强心针，激一激打退堂鼓的人，“有许多儿郎已经挑战成功，还赞味道奇妙哩。我观郎君英勇无畏、胆识超群，肯定更甚前人。” 小娘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食客们哪还有半分推拒。他们一个个威风凛凛地挺起胸膛，只是夹起凉拌皮蛋的、颤抖的手出卖了内心的忐忑，闭眼屏气一跺脚勉强囫囵吞下。 “诶！好吃哩！”有食客咀嚼三两下，突然睁开眼，“外里弹韧，内里流心，不错！” “骗人的吧。还能好吃？”排在他后头的人嘟囔着，再次鼓起勇气咬一口，“奇妙奇妙！” 店员们乐呵呵地看食客挑战，一天下来嘴都笑抽筋了。连带其他桌上已经尝过松花蛋的食客也津津有味地观戏，碰见熟人还去作弄让人出丑呢，全然忘记自己一刻前害怕的怂样。 如碰见不喜皮蛋的，阿田也会感同身受安慰，一起吐槽食物的怪异。这般，食客找到同盟，反倒不觉得挑战失败有什么丢脸的了。 三天的挑战活动传播很广，长兴坊街坊人人把此事当做乐子，家里家外与人闲谈，每每描说谁谁谁吃吐了的场面还拊掌称笑。因此，但凡长安人有亲朋在长兴坊的，都知道魔鬼蛋的威名以及它半爱半恨的奇味。 萧懿为了松花蛋的推广呕心沥血，连自己要感动得落泪，“总算能安排一波松花蛋美食了吧！” 十月的长安已经入冬，天空鲜少看见飞鸟的踪迹，街上穿梭的匆忙路人零星几点，除了飒飒寒风吹拂树木的哗啦声，其他全都静默一片。真适合去山里做个安静又安逸的隐士。 “铛铛铛”后厨里剁肉声开始轰炸萧懿的耳膜，她很快回神，先把鱼丸吃了再去做隐士不迟。 今早鱼贩送鱼来说天变冷，鱼也难捞许多，每日三十尾不一定能凑够。萧懿想着冬季正是鱼肥美、腥味最少的时节，趁现在鱼还算多的时候做些鱼丸存着也不错。 做鱼丸不挑鱼的品类，鲈鱼、草鱼、鲢鱼都可。鱼敲晕去鱼鳞、内脏，清洗干净。将鱼从中剖开，取下鱼骨、剁去鱼鳍，分出鱼肉部分。 用刀背将鱼肉敲松，但注意保留鱼皮的完整。接下来用刀将软软的鱼肉一层一层剐蹭下来，继续剁碎成鱼蓉，越细越好。处理鱼正好是吴三的强项，萧懿提前说明做法，便将剔鱼蓉的活儿交于他。 “女郎，鱼肉剁细了，瞧瞧还需不需继续。”吴三掀开帘子柜台喊。 “来了。” 萧懿用手指抹了一小点鱼蓉，细致观察，“可以制鱼丸了。” 拿盆装好鱼蓉，朝里倒入姜汁和黄酒抓拌均匀以去腥。接着打入两个鸡蛋清和适量淀粉，顺时针搅动让材料充分混合，再加入盐调咸淡。 “吴阿叔，继续朝刚才的方向疾速搅动，大约半刻钟后鱼蓉会变劲道。如果感觉鱼肉发热，一定要停下将手浸入水中冰一冰。”萧懿光说不做，省心得很。 “阿叔，试试抓一把鱼蓉在手中放倒，如果能默数三下仍然黏连不下落，则可。” 萧懿想做两种口味的鱼丸对比一下，一种是纯鱼丸，一种是包猪肉馅儿的。方大提前剁好的五花肉馅儿正在碗里，她往里加入胡椒粉、糖、黄酒、酱油、胡麻油和盐，另外撒上葱花，也开始疯狂搅拌上劲。 鱼蓉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萧懿用来包猪肉馅，一部分吴三做纯鱼丸。手上抓住一团鱼蓉，手指闭合使劲，从虎口处挤出大小合适的圆子，用沾油的勺子一刮，放入水中。成群结队的白滚滚鱼丸漂浮在水上、轻轻荡漾。 包肉馅也简单，如同包汤圆一样的手法，只是手上需要沾油，防止鱼蓉黏连。晚上萧懿就用新做出的鱼丸、皮蛋和豆腐整了一道菜。 热锅下少许油，小火将切成丁的松花蛋煎至起沫、微微焦黄，倒入热水。当锅中汤水变成黄白色，下入豆腐块大火煮半刻钟。 有馅儿的鱼丸和没馅儿的掺半倒入，略煮片刻，同时加盐和胡椒调味。当鱼丸飘在汤汁中，即可出锅，另撒上芫荽段增点色。 阿田看着一大碗奶白浓香的松花蛋鱼丸汤，又想吃又怕松花蛋的怪味，在碗边徘徊很久拿不定主意。 萧懿哪看过她如此纠结的模样，拼命忍笑，“阿田你试试看，松花蛋的味道煮成汤后，已经失了霸道气味的。” “是哩是哩，它的鲜美都融入汤汁中，豆腐能和蟹黄煲相媲美呢。”程娘子忙不迭地点头。 “大家试试鱼丸，有豚肉的也有纯鱼蓉的，比比哪种更佳。” “鱼丸好吃！”阿宇已经抛弃同是憎恶松花蛋的盟友阿田，舀起白胖的鱼丸就是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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