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丸很大,他无法一口包圆,咬到中间看到了豕肉,“鱼丸中间还流汁呢!” 调味后显酱色的五花肉紧紧包裹在鱼蓉中间,经过高温水煮,油脂和调味酱混合,把香味牢牢禁锢在小方天地中。连靠中心的鱼蓉壁也沾上肉色,多了另一种荤肉香。 阿田见状赶紧跟上队友的步伐,捞起鱼丸尝一口,特别弹牙鲜嫩,还有一股说不清的鲜香,估计就是松花蛋的功劳。她一连捞出两个都是纯鱼蓉的,于是嘟嘴再战:“我想试试豚肉馅儿的。” “那就看你运气了。”萧懿觉得大家吃鱼丸吃出了拆盲盒的氛围。 她舀了一碗豆腐皮蛋汤,白色汤底、白色豆腐,配上青绿的芫荽和深色的皮蛋,牢牢拽住人的视线。皮蛋的咸和鱼丸的鲜混杂在汤底中,即清幽又浓郁,连同嫩豆腐,白吃不厌! 冬日里的快手菜饱受好评,汤碗里最后一滴汤都被放大倒入米饭中。 “两种鱼丸,哪种更味美呢?”萧懿问大家要答案。 “都美味!”异口同声。 “......”萧懿。问他们真的是问错人了。
第46章 班师 十月十日, 长安城上上下下沉浸在欢乐喜庆中。西征突厥的军队班师回朝,还要举行盛大的献俘礼!城内百姓将朱雀街围得水泄不通,只为一观李唐军队的英武风采。 安西大都护姚威骑马列在方阵的最前头, 后头跟着姚望、贺将军、杜将军三位。士兵们精神饱满, 身姿挺拔如高山之松,迈着有力而整齐的步伐行进在中心街道上。队伍蜿蜒,一眼看不到尽头,声威浩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人群激动异常,时而高呼,时而拊掌, 萧懿都看傻眼了。 她本来没想凑热闹, 但正值举国大庆、万人空巷,食肆根本没生意, 思量一番终究出了门。 百姓们只能看到军队游街, 想看圣人祭告太庙和太社、舞乐献战馘、百官朝贺之类的就别想了。反正想了也百想, 有那心思还不如多吃几碗米饭。 当彻底见不着仪队的背影后, 萧懿和店里众人跟着人潮返回长兴坊。还好长兴坊离朱雀街只隔了安仁一坊, 几人步行回店并没花费太长时间。 萧懿第一次参加本朝的“国庆”,内心深受震撼。无论千年后, 还是此时此刻, 中华民族身上团结向上、无畏挑战的精神气从没有消散。国家危难时, 总有人会站出来。 店里的清静没维持太久,到了晚间迅速满桌。好日子嘛, 人人心情舒畅,趁机把老友约出来相聚, 一边享受美食,一边吃点小酒, 多快乐啊。 “几位将军不知道有何封赏。”食客们难得看到高级军官,又崇拜又有点羡慕。 “哪轮到吾等操心,反正陛下肯定不会亏待有功之士,说不定赏大宅赐田地哩。” “姚老将军年近古稀,估计往后会留京城吧,反正还有小姚将军呢。” “应是如此,小姚将军早升副都护了。” “正值壮年,年轻有为啊!” 这夜有间食肆灯火通明,比以往关店都晚。而大明宫的灯火彻夜未熄,代替浩瀚的星空,成为长安城黑夜最璀璨的一方。 —————— 刚到午时,两辆马车从玄武门一路南行,相继朝着长兴坊驶来。 萧懿见襄阳从那架熟悉的华盖车徐徐落地,还挺惊讶,公主今日来得有些早啊!店里食客寥寥无几,还空旷得很。她立即拨开柜台小门迎前,待看清第二辆马车下来的人时直接冰冻在原地、不敢动分毫。 乖乖,昨日回朝的小姚将军啊!本朝已婚却丧夫的长公主,以及炙手可热镇边关的都护,一个窈窕动人,一个坚毅威武,萧懿脑中雷达狂响,绝对有故事! 她立即退回柜台,表情管理一番,静待公主和将军光临。但公主第一句就险些让她破功。 “阿宜,又见面了。听闻食肆新出魔鬼蛋味道奇妙,今特带老友前来品尝。”襄阳把“老友”两个字念得极重。 “阿宜”不是“阿姨”,别多想!萧懿熟练地弯眉微笑:“贵客安,儿引两位去雅间。” 萧懿并没在包厢多作停留,公主一向随和加点迅速度,既然是招待老友,招牌菜全点上;再来她也是有眼色的人,绝不给人当电灯泡,君不见公主的婢女都留在门外了嘛。 她将水壶轻放到桌面,捞起点菜牌,拉下竹帘立即走人。 小小的、素净的空间彻底陷入寂静,没有多余声响,只剩品茗时茶盏端起、端放声。襄阳有些恍惚,虽然知道迟早是要遇到他的,还打算能拖一日是一日,没想到人家回长安第二日碰上了。 正值战胜欢庆之际,今日皇后接见内外命妇于后宫,她刻意比姊妹们早走些。昨日阿兄大悦,听说群臣宴饮至后半夜,如此就算阿兄再勤勉也不会在第二日朝晨召西征将军商议政事吧。 然而世事难料。她刚出玄午门,就看见了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不知怎的,脑子里空无一物,只记起店肆小娘子的调侃。哦,他没有变肥头大耳,只是眼神锋锐、挺拔魁梧,完全不复十余年前的模样。 一瞬间,疾驰的车马、巡逻的士兵都被按下了暂停。他笔直走来,轻微一笑,又变成初见时的文雅公子,“阿绮,许久不见。” 是啊,是许久了呢。她嘴唇微张,半晌找不到言语,只傻傻地说:“我饿了——” 姚望愣住,年少时一幕幕画面波澜流转,仿佛那个活泼明丽、眼光流转说着“我好饿啊”的少女穿梭时光,又重新站在他面前,那时他可以亲昵牵起她的衣袖。现在...... “真好,你还同原来一样。”种种情绪化作一道叹息。 襄阳低头专心地看着茶水,几欲盯穿木杯。当时她怎么那么不合时宜呢,说什么饿不饿的,看现在还得带人来食肆用食。 姚望瞧襄阳头几近抵胡案上了,不禁暗自发笑,但到底不忍心,于是率先打破包厢里的沉静:“这间食肆,阿绮常来吗?似乎对店家也熟悉得很。” “然。此间食肆的吃食很不错,你可得细细品鉴。”襄阳无比期待食物到来,她只想专心致志地吃。 “能获阿绮的赞誉,此店肯定有过人之处。”姚望点头,“听说你最近还在修道?” 襄阳暗骂,谁多的嘴,她去道观纯属闹着玩儿,一门心思躲兄姊的催婚哩。而且,这厮消息真灵通,来长安第二日就知晓些有的没的。 “养心而已,尚称不上求道什么的。” 姚望轻笑,看阿绮的神色就知道绝对不会真出家,遂放下心来。 在襄阳的满心期待中,孙媪和程娘子终于上菜了。各色菜肴铺陈开,有荤有素,有深有浅,有甜有鲜,浩荡又吸人眼球。她一改之前的戒备,真把自己带入招待老友的角色,热情好客地解说每道菜品的精华之处。 “猜,黛色的是什么食材?”襄阳满心关注新菜,立即指着松花蛋豆腐鱼丸汤的深色物问。 “唔,不知。”姚望干脆利落地摇头。 襄阳微微挑眉,颇有几分得意地卖关子,“你先品一品。” 两人各自舀了一小碗汤细细尝试。襄阳也是第一次吃松花蛋,听传闻有食之呕吐者,以至于内心忐忑,只是不好意思在人前表露而已。 蛋清很有韧劲,还能感受到外侧有被煎炸过,蛋黄柔软粉糯糯的,几乎已经融进了汤里。只余些许刺激感,更多的是咸鲜。 白团团的鱼丸在浓郁的汤汁中浸泡许久,味道丝毫不单调。咬下一口,弹牙得很。冬季鱼肥,肉质鲜嫩,因此鱼蓉细腻没有腥气。倘若吃着有豕肉馅儿的,一不小心就有荤汁爆出,鲜美的肉汁儿和着鱼丸子的清香直灌五脏六腑。 姚望常年待在西域,吃食以炙肉、胡饼为主,吃东西以饱腹为目标。或许太久没体会中原的精细美食了,他对满桌的菜品无一不喜,畅快异常。 “这些吃食确实值得称道。”姚望感受到饱意,停箸饮茶,顿了顿手,“亲眼确认你一切安好,我也能放心了。” “比不得你妻环子绕的,多圆满。”襄阳脱口而出后便后悔了,对其他人说这句话可以算作恭维,但对姚望说怎么都有点挤兑的意味。 果然姚望沉默,只出神地望着襄阳。 襄阳如坐针毡,快逼近忍受极点,只希望快速逃离这窒息的环境。她正准备起身离席。 “在你成婚前,我曾寄给你十余封信,”姚望悠悠地道,“然而皆石沉大海。” 姚望最不愿回忆起十二年前的往事,每每想到心口如同钝刀锯割,仍隐隐作痛。进士及第、意气风发少年郎,恰遇娇美佳人曲江畔,还道是天赐良缘。 少年满腔热血,一心往北庭欲求阿爷上疏指婚,当时的她是怎么回的,是斩钉截铁的“阿绮等你。”然而等他急返长安时,却得到她和程旭定亲的消息。呵,什么诺言都作不了数哩。 先有御前高中,后有二兄讨高昌伤病惨重、恋人另嫁他人,泰康三年对于姚望来说,是先喜后悲,是天堂掉落暗无天日的绝望。一夕之间,他再也不能继续躲在父兄荫佑下,早该肩负起家族的重担。 后来他离开长安,跟随阿耶转调各处,镇守边关。这并不是什么难做的决定,长安,早已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无论人还是物。 襄阳怔了,茶水从盏中散落,“我从没收到。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他是说去北庭找父亲确定婚事,但一去几个月,毫无音讯。后又传出他阿兄受重伤的消息,她曾找人去姚府问询,得到三郎君将滞留在西北的讯息。 所以,襄阳十二余年里都以为是姚望主动放弃的,是姚望在家族和她之间选择了前者。当年正值适婚韶龄,阿姊的夫婿早已确定,又有程旭向阿兄求娶,她再也拖不下去才...... 原来,驸马沉疴离世前念叨什么请她原谅,指的是信啊,多么可笑的十二年。 “过去了,”姚望勉强让容色放松,不再放纵自己沉溺往昔,“长几岁后,也猜到可能程驸马曾有阻拦,但总归是我回得太晚吧。” 襄阳黯然无语,但心结已解,“或许,我欠你一句道歉。” 姚望一直到泰康八年才成婚,不知有几分是她造成的。 “阿绮,我们之间,永远不必如此。”姚望直视襄阳的双眼,郑重说道。 今日一别,也不知多年后才能相见。少年的悸动虽留有遗憾,但不失纯真。离开长安,他又是安西都护,又是领军作战的将士,也是人子人夫人父。只有在她面前,他还是青葱少年,让往事随风去吧......
第47章 卷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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