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自己不应该成为他的师尊,该成为他师尊的本不该是她。 而直到现在。 濒死的,被人掐住脖颈的、窒息般痛楚涌上脑海的现在,温槐好像才明白,楚凄然不让他喊她师尊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该成为他师尊的,是那个真正的、温文尔雅天赋极佳的“楚凄然”。 * 楚凄然无力地垂着头,齿间涌溢出鲜血,眼眶红透成胭脂般的颜色。 她死死绞紧了衣摆,望着对面的南宫梼,与不断微弱挣扎的温槐。 最后,她也没说出天道的名字。 不是因为爱慕更不是因为过往,是因为天道是此界的秩序,是因为天道是此界的根本。 祂的存在是修仙界最隐晦的秘密,一旦天道陨落,修仙界必将生灵涂炭。 ——“真的不说吗?药圣阁下?” 南宫梼似乎并没有催促她的意思。 自始至终,他都好像只是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所有人的选择,抑或是把他们逼上绝路。 “真的,不说出来吗?” 楚凄然闭了闭眼,只感觉嗓子像是被一只火辣辣的大手攥住,半晌都发不出声音来。 半晌,她慢慢睁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可以替他死,但我不能让天下修士替他死。” 密室里静谧了一瞬。 身后穷奇惋惜地叹了口气:“......真没意思,那样就最没有意思了。” “天道告诉了你们那么多事情......真的......很没意思。是吧,老朋友?” 南宫梼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看着楚凄然。 几秒后他掌心蓦然发力,被卡着脖子吊起来的温槐陡然闷哼一声,喉间喷出一口鲜血来。 紧接着,他唇中齿中,连带着七窍,都渐渐渗出血色。 连挣扎,都挣扎不得了。 见温槐气息奄奄下去,南宫梼顺手一抛,将青年的身体丢到了楚凄然那边。人类之躯与石面相撞发出闷闷的声响,拖着血迹滑落到药圣的眼前。 楚凄然几乎是仓皇地扑上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呼吸微弱,但还尚存。 “对不起.....”她声音微弱,其中是他从未听过的,饱含痛苦与自责的绝望,“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对不起......” 温槐胸膛起伏着咳嗽了几下,溅出点点血丝来,那只没触碰血的干净的手勉力推着楚凄然,似乎是让她不要过来。 旋即,他很努力地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冲楚凄然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还没等楚凄然弄清楚他是什么意思,身后的南宫梼,忽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咳嗽。 就好像,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呛到了似的。 她似乎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惊愕之间抬头看去时,只见南宫梼手臂缠绕的绷带之下,赫然攀爬上幽绿色的毒素,如同附在骨头上的藤蔓与吸血的草吗,转瞬间就从他手腕处一路攀援而上,与昔日巫蛊族惯会下的蛊种有异曲同工之妙。 隔着绷带都能看清的幽绿毒素,可想而知究竟有多凶猛。 那是,药宗的毒。 “咦?” 南宫梼将手臂翻转过来,仔仔细细检查着那攀援而上的猛毒,语气里竟然还存着半丝欣赏:“楚凄然,你的好弟子竟然还存着这么一手......是刚刚喷血的时候下的毒?” 温槐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里都带着铁锈味,眼里却是赌徒孤注一掷后胜利的光芒。 他自知自己打不过南宫梼的。 能让四方大能齐聚于此的巫蛊族,又怎么能被他这个小辈所撼动。 温槐是药宗的弟子,是药圣的亲传弟子。用毒制药,是他最大的长项,身边也常常带着保命的底牌。 早在战斗开始之前,他就将含着猛毒的蜡丸藏入口中。 刚刚南宫梼掐住他脖颈发力之时,他以齿咬破满是毒液的蜡丸,将毒素含着自己喷出的血一并淋到了南宫梼身上。 这猛毒是温槐珍藏的保命物什,对上普通修士便能在一刻之内要人性命。可对上南宫梼这种老怪物,也只能堪堪废他一条胳膊。 不过没关系,这足以为战局争取到翻转的关键时刻。 正当南宫梼翻转手臂查看的那一刻,温槐与楚凄然同时听见了耳旁忽然响起了清亮的女声。 芈渡的声音陡然间自耳侧炸开,干净利落,毫不迟疑:“小白!就是此刻!” 话音未落,密室中骤然席卷起凛冽狂风,气氛霎那间巨变。 温槐袖中一道白色闪电飞出,身躯见风而生,只短短几秒就化为了庞大而熟悉的妖族白龙,尾巴一甩之间就将在场修士尽数扫落伏到地上,龙啸声自此间封印之中炸裂开来,震耳欲聋。 随之而起的,是穷奇的兽吼声。 “好好好,不过妖族的小辈竟敢踏足此地,”妖兽的领地意识被侵犯,穷奇陡然间站起身来,血腥兽嘴露出巨大獠牙,上古凶兽的威压当头罩下,“说起来,妖龙的滋味我也有近千年没尝过了——” 妖族以血脉亦以实力为尊,两方上古血脉对垒之时,无疑是年辈尚小的白龙占了下风。 不过,它的任务也从不是要与穷奇开战。 白龙尾巴骤然一卷,直接把地上重伤的二人卷上了尾巴尖上,旋即狠狠蓄力一头撞上了高塔石壁。 高塔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一声,石壁被妖龙摧枯拉朽之力硬生生撕裂出一道大口子,碎石瓦砾簌簌而下扬起漫天尘埃,白龙啸叫一声,冲过烟尘直直飞向破碎高塔之外的血红天幕。 密室石壁上,被硬生生撞出了一道缺口。 同样的,此方密室遭受撞击不再完整,连带着层叠法阵封印也遭受了一定的破坏。 空中风声太凛冽,小白龙还没飞出几米,只听身后破空一声响吱吱而来。再一看,一道紫黑浓雾卷成的三叉长钩自密室缺口处直直而来,一下便钉透了白龙来不及躲闪的尾巴尖。 剧烈的疼痛混着妖血狂涌而出,紫黑雾气攀援而上直朝着死死攥紧白龙尾部鬃毛的二人而去。 那长钩尾部是巫蛊魂魄凝聚而成的铁索,任白龙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两人一龙好似被长线钩中的大鱼一般,不可避免地滑落向刚刚逃出来的密室内。 千钧一发之际,白龙怒吼一声蓄力骤然一甩尾,硬生生将楚凄然和已然陷入昏迷的温槐甩向了半空中。 血红天幕之下龙啸响彻天际,缺口处再度刺出一道三岔弯钩,奔着天幕下坠落的两道身影而去。 那紫黑铁钩直直刺入了温槐体内。 楚凄然金红瞳孔微缩,霎那间耳畔里只有呼呼的风声而来,还有被那铁钩刺中直接被捞回密室缺口,被捞回巫蛊族手中的、无力昏迷着的温槐。 她喉咙中爆出支离破碎的痛呼之声,浑身好似被打断骨头,连伸出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得。 血红长袍的身影,在龙啸与混乱之中飞速坠落而下。 密室内,南宫梼收回两道血淋淋铁钩,其中一道铁钩上套着龙鳞和半边白色的龙尾鬃,另一道铁钩上是温槐昏迷不醒的身躯,尚且温热而保有脉搏。 他绷带后眼色微暗。 既然楚凄然并非楚家血脉,于他来说倒没有那么重要。相比起来,还是药圣的这个弟子更有利用价值一些。 至于灵力尽失的楚凄然会不会摔死.....? 他立在缺口之处,抬眼望向远处浩渺而诡异的天光之处。 只见在那酷似舞台剧的血红天际之上,一道黑色的影子缓缓悬浮在半空之中,身边缭绕的黑焰好似无数盛开的黑色莲花,带着极致的高温,烧得连黑雾都不敢近身。 那是玄蝎。 玄蝎怀里,还扛着意识昏沉的楚凄然。 “好一着巧妙的棋局,”南宫梼抚摸着那身中剧毒的手臂,望着天际上成功获救的药圣,喃喃自语,“若是我没有这保底的一招,怕是真的就要输在那小姑娘手里了。” 说着,他左手呈鹰爪状,一把抓在了那幽绿手臂的皮肉中。 浑身缠满绷带的巫蛊族一用力,竟把那条剧毒的手臂从肩膀链接处,活生生地扯了下来。
第61章 破封 楚凄然被捞起来时神思恍惚, 双眼还紧紧盯着那高塔缺口,口中喃喃半句:“温......” 她还没喃喃完,就被玄蝎打断了。 “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你那个便宜徒弟?无论怎么看都是你比他还容易死吧?先把自己情况稳定住再说啊......哎哎哎你别晕啊!!!” 眼见楚凄然一副马上就要撅过去的样子,玄蝎二话不说, 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丹药, 一股脑往药圣嘴里塞。 毕竟他一个魔修命硬又抗揍, 哪里对药理知识了解过? 大概塞到第三把的时候,楚凄然总算是醒了。 虽然应该是被他塞到窒息而醒的。 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捂唇吐出几缕血,浑身轻飘飘得不像话, 却在看见玄蝎的那一刻, 流露出了几分鄙夷的神情:“怎么是你?” 神情看起来倒是清醒了不少。 “当然是我!不是我谁有那个闲工夫来救你!”玄蝎见她还有力气鄙视他立即,冷哼一声, “靠现在不知道在哪儿捞菜鸡的芈渡, 还是靠估计还没从幻境里爬出来的风临深?” “你没进幻境?” “幻境?”玄蝎谈及此时眼神似阴冷许多, 语气带了些恨意, “不过区区噩梦而已,我杀得了他一次, 就杀得了他第二次。” 魔修骨子里就带着残忍与不计后果的秉性。 弑父杀君上位的玄蝎, 更是如此。 就在这时,整个长明城都猛然巨震起来, 好似有什么地底的巨人马上即将苏醒,破土而出。那座高塔内发出一阵阵坍塌般的闷响, 几乎要人疑心是否有某场惊天动地的大地震即将来临。 玄蝎扛着重伤的楚凄然骤然后撤, 顺手又塞给对方一把丹药:“怎么回事?你们长明城豆腐渣工程?这么一打就要塌......?” 楚凄然凝望远处震颤的高塔, 神态微凝, 半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低声说:“百年封印,今日怕是拦不住穷奇了。” 玄蝎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玩意儿?” 与此同时, 高塔之内。 南宫梼好似感觉不到痛楚一般,活生生扯下了自己那半边身中剧毒的手臂。 僵直幽绿的手臂被丢到封印法阵中,骤然间失去了原本的实体,转而分散成了无数哀嚎尖叫的可怖魂魄。那些曾被巫蛊族拘捕的魂魄凄厉嚎叫着,好似被关入玻璃罐的鸟儿,发疯般撞击着囚困它们的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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