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亨头都没回:“跟这些匪徒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 又嗤笑出声:“且你看他们的样子,可一点束手就擒的打算都没有。” 的确如此。 那几人没有料到南都节度使的府兵如此不讲武德,说五个数结果只数了三个,猝不及防之下,五个暗卫原地交代了三个。 还有两个肩头和后背中箭。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将自家主子严严实实的护在中间,寻了一个箭矢来势稍缓的方向,准备就地突围。 恰在此时,却听那年轻男子一声冷哼,重重的入耳:“无能!” 仅存的两名暗卫呼吸一窒,乱箭之中却也不便跪地请罪,一左一右簇拥着他往北侧薄弱处突围,为此身上难免又中了几箭。 许景亨隐藏在远处瞧着这一幕,眉头紧锁,带了几分责难的意味,看向亲兵统领:“你们是怎么回事,有备而来,这么多人数箭齐发,居然留不下这么几个匪徒?” 亲兵统领额头上细细的生了一层汗,被他讲的羞惭不已,愧疚之余,又有些替底下的兄弟们委屈:“不是我们无能,而是这几个人明显都是顶尖高手,又悍不畏死,不过……” 他说:“逃掉的那两个侍卫受的箭伤不轻,决计是活不下来的!” 许景亨沉着脸道:“那不是还有一个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样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教你?!” 亲兵统领脸上惭色愈发深了,抱拳见礼道:“我亲自带人前去检索!” 许景亨催促道:“快去,快去!后园本就毗邻后宅,若是惊了女眷,你我又该如何去向节度使交待?” 对方急匆匆的追去了,许景亨跟随在后。 一路上自有府兵随时传讯:“那两个扈从模样的贼子护持着匪首往北边去了!” “扈从贼子之一重伤被擒!” “扈从贼子之一身中六箭,被发现死在北苑的竹林外,那匪首也受了伤,路上留下血迹和带血的脚印,该是进竹园去了!” 无需得令,府兵们便已经将竹园团团围住。 亲兵统领亲身上阵,觑一眼门外侍从们的脸色,心下不由一突:“里面可有什么人吗?” 对方面露迟疑之色,怯懦着不敢开口。 亲兵统领见她如此啰嗦,一话不说,便拔刀出鞘架在那使女脖子上了:“说!” 那使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六小姐,六小姐还在里边……” 亲兵统领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关系到府上小姐的安危,便不是他能够做主的事情了。 正迟疑间,后边许景亨终于赶了过来,他近前去要禀报,却见对方猛地抬手:“不必多说,我已经知道了!” 事出突然,已经没有时间去问节度使本人的意见,许景亨便亲自做主,拿了主意:“十人为一队,以五色旗为号令,逐步缩小包围圈,遇见匪徒便吹哨,相邻各部前去支援,其余四色区域不动,以防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若对方挟持六小姐,不必上前,也不可将其纵走,即刻使人前来报信,我自去应付!”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府兵们便也有条不紊的开始了行动,包围圈一步步被缩小,最终聚首在竹园东侧的小院里。 滴落形状的血迹正静悄悄的躺在竹门外。 许景亨低头端详了几眼,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问侍从们:“六小姐怎么会在这儿,她是一个人在这儿吗?” 侍从低声道:“先前六小姐卧病,明仙小姐请了唐大夫施针,前段时日好像有了起色,人较之从前机灵得多,虽然有时候还是呆呆的,但眼睛里已经有了神采……” “如今施针结束,只是药还在吃着,据说得以竹叶上凝结的露水来煎,加之六小姐这病宜静养,五天前,六小姐便带着南婆婆和几个贴身丫鬟搬到了园中居住。” 许景亨点点头,没有近前,反而退后一步,示意后边的亲兵们破门。 …… 仅存的两名暗卫战死,的确是有一些惋惜。 毕竟,这是轩辕桀的父亲留给他的最宝贵的遗产之一。 不过也仅仅是一些罢了。 这样无能的废物,不配在他手下效命,能为他而死,也算是至高的荣耀了。 跟身中数箭的几名暗卫比起来,轩辕桀的伤没那么严重,只是也不容乐观。 他腿上中了一箭,手臂上也有些擦伤,行动速度随即慢了下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被人抓住只是时间的问题。 轩辕桀拖着那条中箭的腿艰难前行,正分辨方向的时候,忽然间嗅到了一股名贵药材的味道…… 有药,就意味着伤情可以得到有效的医治。 虽然对此刻的他来说是治标不治本,仍然无法抵消外边猛虎一般涌上来的敌人,但轩辕桀想得更多——能在李衡府上用如此名贵的药物,至少说明这里有一个身份要紧的人。 身份要紧,就意味着此人或许可以成为他的人质! 轩辕桀撕开衣袖,咬牙将那条伤腿上的伤口裹起来,尽量不惹人注意的翻进了院墙,循着气味一路摸到了煎药的地方。 看守着药炉子的是个梳双环髻的丫鬟,这显然不是轩辕桀需要的人,倒是不远处有个正在挑拣药材的老妇人,衣着同其余婢女明显不同。 从她脸上的纹路和稍显粗糙的手掌,轩辕桀看得出她大抵并不是什么主子,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只是此时此刻,那已经是他所能寻到的最好的人质了。 撞开窗户跳进室内,丫鬟们的尖叫声响成一片,轩辕桀恍若未闻,三两下拿住了那老妇人。 破船也有三千钉,即便受伤,他也不至于连一个寻常老妇都擒不住。 刀架在那老妇脖子上,轩辕桀冷冷扫过室内花容失色的几个丫鬟:“都给我闭嘴!谁再出声,我就杀了谁!” 几个丫鬟苍白着脸孔瑟瑟发抖,最后听从吩咐,抱着头,一起蹲在了角落里。 轩辕桀则寒声问那老妇:“说,你主子是谁?!” 那老妇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了一跳,脸上也失了血色,剧烈的喘息几口,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忽的抬高声音:“有刺客,快跑!” 轩辕桀情知她是在给主子报信,眼底闪过一抹嗜血,当下一刀狠狠刺在她肩头,同时抬腿将她踹倒,怒极反笑:“倒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 那老妇随之倒地,痛呼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轩辕桀举刀意欲杀人,却听门外一道清厉的声音传来:“住手!” 他扭头去看,却见门外立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女,生的极清冷出尘,一双眸子冷的像冰,身形异常单薄,即便披着厚重的大氅,看着也仍觉纤细。 南婆婆听见声音,艰难的看了一眼,急得流下泪来:“怎么不听我的话……” 轩辕桀目光迅速的在她身上扫了一遍,再居高临下的看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老妇,终是挑一下眉,将刀刃转了个方向,探寻的看着来人。 李方妍却没有同他卖关子。 她开门见山的告诉轩辕桀:“我乃是南都节度使之女李方妍,你方才所伤的,是从小就照顾我的南婆婆。” 轩辕桀从中听出了几分别样意味,这让他不由得再看了自己脚下的那个老妇一眼:“听起来,李小姐好像很在乎她啊。” 李方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一个人质,我要比南婆婆合适的多。至少,府上会有更多的人为了我而迟疑,而不会为南婆婆心生犹豫。” 轩辕桀从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 居然还有人会抢着去做人质。 且还是为了一个奴仆。 从小就照顾她么…… “我真的很想知道,”他舔了舔嘴唇,饶有兴致的问:“如果我现在就杀了她,会怎么样呢?” 李方妍将目光从南婆婆身上收回,很平静的告诉他:“那你一定会死。” 轩辕桀冷笑一声:“别忘了,我还有你这个人质!” 李方妍冷笑一声:“不,你没有。即便你挟持我出去,我也会告诉他们,不必心存忌惮。今日各方势力云集府上,却出了这样的纰漏,最后叫人逃脱出去,李氏岂不是在天下人面前颜面扫地?我乃是李氏之后,不可坠了祖上的英名,死又何惧!” 轩辕桀听罢神色微变,几瞬之后,却哼笑道:“你在诈我。” 李方妍不屑的一笑,神色坦然:“不服气你就试试。” 轩辕桀迟疑了。 他终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退避和畏缩了。 轩辕桀用刀尖指了指门前的空地:“既如此,我接受六小姐的提议,你过来吧。” “不,”李方妍很坚定的拒绝了他:“你出来。” 轩辕桀眼眸微眯:“你想耍诈?” 李方妍脸上闪过一抹轻蔑:“是我信不过你的人品。” 轩辕桀脸色一黑,嘴唇动了几下,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冷冷扫了熬药房里的几个人一眼,他大步迈出门去。 李方妍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向自己靠近,稳步后退,跟轩辕桀始终保持相对距离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离熬药房越来越远了。 她一直退到院子里,原先蜷缩在角落里的几个婢女终于可以松开抱头的手,争先恐后的要跳窗逃走。 “带婆婆一起走!” 李方妍厉声道:“不然此事过后,我杀你们全家!” 跑最快的那个婢女都已经翻过窗户去了,闻声却是一个哆嗦,战栗着又翻回去,同其余几个婢女一起,连抬带抱的将南婆婆送出窗外,身量最健壮的那个背上她,快步往后门去了。 说不出是怕那翻窗而来的匪徒,还是怕骤然变脸的自家小姐。 竹园里只剩了李方妍和轩辕桀两个人,而后者的刀终于也架到了李方妍的脖颈上。 大抵是那几个婢女已经带着南婆婆与府中人汇合,轩辕桀凝神静听,发觉检索的动静逐渐往这边来了。 “六小姐,”他启唇微笑,彬彬有礼道:“接下来的事情,只怕要有劳你了!” …… “先生,那匪首劫持了六小姐,此时正在院内!” 许景亨镇定自若道:“告诉他,放了六小姐,再自断一臂,我以我的名誉担保,放他平安离开。” 亲兵统领:“……” 亲兵统领迟疑着提出了一点异议:“您的名誉,在方才说数到一,实际上只数到三的时候就所剩无几了吧……” 许景亨:“……” 是哦! 许景亨便改了一个说法:“告诉他,放了六小姐,再自断一臂,我以节度使的名誉担保,放他平安离开!” 亲兵统领还是有些迟疑:“这,这能行吗?” 许景亨道:“你都没试过,怎么会知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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