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树旌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盛婳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旁边还有人,崔树旌难得感到了一丝害羞:“就是……就是那天晚上啊……” 春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 庄献容放在腿上的手默默攥紧。 这回轮到盛婳呆住:“什么那天晚上?” 庄献容的手又默默松开了。 见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崔树旌的面容出现一瞬的空白,隐隐还有变得惨白的趋势: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急道:“就是前阵子我们一起喝酒的那个晚上啊!你安慰我,我们聊起你的婚事,你说……” 盛婳沉默片刻:“我说什么了?” “你说,让我明年来上京,陪你一起过生辰。”崔树旌的神色变得有些委屈,像被信任的人放了鸽子: “这难道不是……”他又不说话了,眼巴巴地看着盛婳,想让她猜。 但这副意味深长的模样,却很容易引人遐想,让人感觉他后面的未尽之语是“这难道不是暗示”。 盛婳也悟出来了,她呆了半晌,心中第一想法不是她竟然连这个都忘记,而是…… 她突然明白为何祁歇那天晚上会发疯咬她了。估计是在某个角落偷听到了她和崔树旌的对话。 可是,这两个人为什么都会信一个醉鬼的胡言乱语啊! 盛婳感到一阵深深的心累。 不过短短几天,她的想法又变了个样:她的确是要跟崔树旌成婚的,如此一想,这样神奇地将误解变成现实,还挺戏剧化的…… 对上崔树旌急得微红的眼眶,盛婳无奈叹道:“我没忘,好了吧?” 崔树旌终于松了口气。而这短短几息之间,庄献容的手又揪紧了腿上的衣物,低垂的眼眸里光亮黯灭。 “真怕我跟那位求了赐婚之后,你又反悔,”崔树旌嘟囔着: “也不知道那位究竟什么时候肯答应下来,三天了,一直没个准信。那日我去参加大典时,他站在高台上,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也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他了……” 盛婳心尖一跳:“你去跟祁……盛祈提赐婚了?” “对啊,”崔树旌眉飞色舞: “就在我们喝完酒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让我小叔叔进宫提了,也好早些择个良辰吉日。” 盛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您老这效率还真是快。” 难怪那天晚上祁歇又发疯。 崔树旌听不出盛婳的弦外之意,只知道自己受了夸奖,得意得几乎尾巴要翘到天上去:“那是。” 他又变得期期艾艾起来,看了盛婳一眼,郑重其事道:“我想娶你想很久了。” “啪嗒——” 庄献容放在膝上的药箱掉落在地,他狼狈地、尽力地低下身,一边去够地上的东西,一边哑声道: “庄某一时不察,见谅。” 崔树旌没理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盛婳。 盛婳被他那熟悉的灼热的眼神一烫,头皮窜上麻意: “知、知道了。” 不过,他们这边想得倒是美好,就是不知道祁歇那一关该怎么搞定。她是公主,崔树旌是将军,想要成婚,必须经过皇帝的指配。 盛婳又开始发愁了。 崔树旌浑然不觉她的顾虑,随手拿过小几上阿奚端来的果盘,挑了一个品相最好的橘子,笑得很不值钱: “我掰给你吃。” 他正亲亲热热地伺候盛婳,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宿一在屏风后低声道: “公主,”他有些为难、又有些惊讶: “贵客来了,好像……是芾绪国的太子殿下亲自来了,说是来探病的。” 司无咎? 她生病的消息是传遍上京了吗?怎么一个两个都扎堆来了。 盛婳心下怪异,但还是道:“让他进来吧。” 庄献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崔树旌手上动作一顿,像是无意间问起:“婳婳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朋友而已。”盛婳简略道。 “哦。”崔树旌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心不在焉。 不一会儿,司无咎的身影便出现在外间。 他似乎想进内室,又顾及着什么,很克制守礼地站在屏风前,隔着一道遮挡问她: “听闻殿下染了风寒,近日可还好些?” 盛婳皱了皱眉。 她那日已经将话在司无咎面前说清楚讲明白,看他当时的神情也很是灰败,像是一时半会难以缓过来的样子,她原以为他知道她的拒绝之意,便会识趣地退回原位。 毕竟他那样高傲。被她一个人拒绝,还有无数女子从城东排到城西等着他的倾心。 如今也才过去短短数日,他反而凑了上来,还登门拜访,盛婳隐约察觉到: 他可能还没有死心。 余光瞥见橘子越剥越慢、耳朵竖得仿佛要立起来的崔树旌,盛婳清了清嗓子,微微拔高了声音: “司无咎,你进来吧。” 司无咎身形一顿,随即像是怕盛婳反悔似的,踱步入了内室,步伐失了往日的平稳。 他狂跳不止的心在看见坐在盛婳身边的崔树旌时,一瞬间卡在胸腔里,在不上不下的位置静滞不动了。 他甚至自动忽略了一旁行礼的春舟和庄献容,只盯着这个他不日前刚见过画像的崔树旌。 ——这便是亲过她的那个人。 崔树旌放下手中的橘子,笑着一拱手: “见过太子殿下。” 崔树旌虽然平时没个正形,但在礼仪这方面还是挑不出错的。 司无咎喉间艰涩,温润如玉的面孔闪过一丝僵硬,过了半晌,他慢慢攥紧了袖角,也跟着勉强扯出一抹笑,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 “免礼。” 同样是男人,崔树旌不可能察觉不到面前这个人和他一样对盛婳抱有同样的心思。只不过在盛婳方才出言让司无咎进来的那一刻,崔树旌便敏锐地察觉到盛婳的意图。 这种像是有人撑腰兜底一般的感觉,让崔树旌神清气爽,忍不住挺直了腰板,有些得意忘形: “殿下有心,婳婳她已经好多了,而且这里有我陪着呢。” 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捕捉到他的挑衅,司无咎的脸色微冷,他不笑时,面孔便如冬夜里高悬苍穹皎洁无双的月,寒光凛凛。 他手心里用力到快掐出血痕来,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妒意,出口的话语都失了平日的风度: “孤问的是她,不是你。” 此言一出,周遭的氛围仿佛要冻结成冰似的,一下子让人凉意四起。 盛婳咽了咽口水,莫名感觉场面有些不受控制。 这才一会儿,怎么就开始针锋相对了? 崔树旌的神色也冷了:“我是她的未婚夫,为何不能替她答话?” “你?”司无咎嗤笑一声:“既无婚书亦无圣意,何来的‘未婚夫’?崔将军还是莫要说笑的好。” 崔树旌咬了咬后槽牙,气势却不肯输上一分:“迟早的事。” 司无咎长眉轻蔑一挑,显露出几分皇家的贵气和傲意: “是吗……孤却听闻,崔将军这几日三番两次进宫求新帝赐婚,屡次被拒。” 他气定神闲地转起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抬起眼皮,轻笑道: “再者,男未婚,女未嫁。将军一日自诩是婳儿的未婚夫婿,焉知他日她不会与他人双宿双栖?” 为了挑起崔树旌的怒火,司无咎甚至对盛婳用上了前所未有的昵称。 庄献容在一旁,像是被他这句话启发到似的,眼睛里泛起细微的波澜。 “你!”崔树旌火气旺,根本经不住这样的挑衅,他刚要有所动作,却被盛婳拉住了衣角: “别冲动,他是天韶国的贵宾。” 盛婳有些无奈,她后悔让司无咎进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会为了她绷不住翩翩风度,跟崔树旌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击,嘴跟含了毒汁似的。 如果她今天不在场,这两人依譁说不定已经打起来了…… 盛婳摁住青筋狂跳的崔树旌,转头问司无咎: “你今日来,想必不只是过来探病的吧?” 司无咎微愣,他没想到她如此敏锐,便摊开道: “我确实有话想对你说。” 对上盛婳,他又自动把自称换成了“我”。 说完,司无咎顿了一顿,他原本是想让盛婳遣散不相关的人,单独和她谈话,但如今看着目光不善的崔树旌,司无咎又改变了主意。 他直视着盛婳的脸,漂亮的凤眼中闪烁着期冀的光芒: “这几日来,我仔细思考过、斟酌过你那日的话语,现下我已有了答案。”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道: “我答应你的提议。” 盛婳一呆,几乎和崔树旌异口同声道:“什么提议?” 司无咎脸上泛起一丝无奈,柔声对她道: “我接受你心里不止我一人。” 盛婳:…… 意思是,他愿意没名没分地跟着她,做她的地下情人? 连日来的打击太多太大,盛婳已经有些回不过神来了,只觉得这个世界很是魔幻。 他他他……他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啊?堂堂一国太子殿下,怎么会答应她那样荒唐的要求? 她那日真的就只是随口一说,想让他知难而退啊! 盛婳惊恐地发现从那日崔树旌来找她喝酒起,一切都乱了套了。 而且最令她麻木的是,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那厢,崔树旌的声音已经沉了下来,颇有些幽恻的、哀怨的意味: “什么叫‘我心里不止你一人’?” 他死死盯着盛婳。 这一刻,对上司无咎隐隐期盼的眼神、崔树旌控诉的目光、春舟震惊的眼神、庄献容呆愣的神情—— 盛婳承认,她头大极了。
第61章 答应 “……”盛婳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没有回答崔树旌的问题,只是柔声道: “树旌,你先出去,我和太子殿下谈谈。春舟, 你和庄医官也先出去吧, 顺便把门带上。” “是。”春舟识趣地推着庄献容的轮椅走了。 崔树旌还想再说什么, 却被盛婳一个眼神制住。他只好攥紧了拳,再不甘,也不想在这种时候驳她面子, 出门前, 他忿忿地剜了司无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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