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凉下手颇有武将的果敢,快准狠,他们打了两个平局,最后一局时众人都屏住呼吸,李凉落子前忽而看她一眼,轻笑。 将子落错。 众人唏嘘,又为她拍手叫好。 他起身一叩手,铿锵道,“在下输了!” 她搞不懂他干嘛急着结束,故意要输给她。 待人散去她拿了钱,“胜不在我,在你,这彩头我分你一半好了。” 李凉笑了,“我不为这点钱。这里人多,请借一步说话。” “不要钱?”长幸皱起眉头,扭腰就往楼上去,“那你走吧。” 那李凉瞧她把自己当成了坏人,连忙解释,“我是受程药所托,他是我多年同窗,闻我来城,要我务必来鹤楼探望一下女君。” 这才能将她带到僻静之处。 “女君近来可安康?” 这个嘛,她时长胸闷气短,想要晕厥,但也挺过来了,“安康得很,多谢他关心。” “女君可有想要出曹阳的想法?” “不曾有。” “那就好。”李凉眉间清风徐徐,对她态度诚恳,“程军使说了,城内近日不太安宁,城外也是。人太多的地方也先别去,待他轮值完能出宫,便会来看望。另要我给他带一句话。” 她静静等着下文。 就听李凉道—— “女君心结,为丞相所使,并非女君所想之人。” 一字一句砸在心头,长幸的脸上略有错愕。 待李凉消失,她回了房思忖。 按程药的做法,李凉是绝对安全的人物,听他话语模糊应该也是转述给李凉,并未道明其中缘故。 可。 原来王美人母子之死不是窦矜所做的么,那为什么她质问他时,他什么也没解释。 带着满腹疑问和一点点先入为主的内疚,等辛姿采买回来,她问,“城内有什么异常吗?” 辛姿左思右想。 “要说唯一的异常,是近日城内来了几伙马夫,看那马不像是我们汉国的,倒像是西凉马队,适逢社日往年也都这样,今年最多频繁了些。女君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程军使让你我小心。你近日少出门,或者喊我一起。” *** 社日,是汉朝分别在二月和八月举行的重大农业节日。 二月的那次,是在春耕前祭拜来祈求风调雨顺,而八月这次 则是各处的商铺都行用粟米、鸡鸭祭拜谷神来祈愿秋收丰硕。 社日之后秋收就正式开始了。 会有些城外的米商和其他各路人员进城收购粮食,路上能见其他国家服装的男子穿梭其中。 像曹阳这样的大城市,每天的城关进出数以万计。 夜里,有几个黑蓝衣裳的异国男子身手敏捷地翻过了鹤楼的墙垣,可还未爬上二楼便被尽灭,尸体亦然拖走,被处理得毫无痕迹。 这已经是第三第四波找来的人了,都被宫中死士所灭。 等到程药轮值结束,孟常和程药二人换了便服,出宫就直奔鹤楼而去,却发现长幸的那间房门被暗器破开。 孟常手捏住剑,递给程药一个眼神。 程药试探性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 他们推门进去,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女君子没了?”程药惊掉下巴,一拍大腿开始哀叫,“你和陛下的人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还是让她被掳走了吗?!” 孟常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盯着那帘子后的一团拱起的黑影。 忽然咯噔一声,是铜盆落地的声响。 二人迅疾转身,发现是长幸身边的侍女辛姿打翻了水盘。 她一脸惊诧,“你们——!” 话音还未落便被孟常捂住了嘴,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唇,对他手下的辛资道,“嘘......屋内有人。” 程药这才反应过来,汗毛倒竖。“什么。” 孟尝摘下辛姿腰间的玉佩,一把扔至ᴊsɢ那垂下的帘后。 一个男子忽然冲头冒出。 辛姿瞪大了眼看他提刀扑来,尖叫在喉头又被捂着嘴不能发作。 那人还未碰到孟尝一根发丝,已经被他持剑抹了脖,速度之快,只有飞流的血液直直喷溅到辛姿身上,而后就倒头睁着眼死了。 门被推响。 三人又皆是一惊,孟常紧握刀柄,只等人一出现便将他了结。 却见蹭出一抹娇小的浅黄身影。 长幸一手提着帷帽,一手拿着纸包哼着歌进来,反倒被莫名出现的他们吓了一跳。 眼睛扫过了怪异站位的三人,还有地下横陈的这具尸体。 “……” 她平静地将门关上挡住,对他们提起了纸包,“我买了羊肉包子,还热着,吃吗?”
第1章 冬至太平世 程药和孟常都来劝说她回宫。 辛姿找了块布将那骇人的死尸盖住,自去房内换下衣裳。 “才一个多月不见,女君子清减了不少。”几人跪坐于案前,程药叹惋。 夏秋炎热,她手中执着一柄素色麻布的面扇在摇晃,两思垂髫挂于耳边,只在左右装点了一些流苏花钗,比在宫中打扮轻盈许多。 扇子一过,有微微的风拂过程药二人的面庞,带来一丝若隐若现的温香。 “我好的很……衣服单薄遂有清减之感。是他派你们来的?” 她扇顿了一顿,握住扇柄的指甲粉嫩嫩散着圆润的光。 孟常沉默,程药盯着她的手摇摇头,“我与孟将军说要来一探,他非要跟来。” 程药指指地上被盖住的尸体:“各国知道女君子是神女本来就虎视眈眈了,你一出了宫立马派人来夺你。 之前还被拦在城外进不了曹阳,这下好了,趁着节日鱼龙混杂混进来,要是我们方才晚来一步,女君子你还吃什么羊肉包子?……以后能不能吃都不好说了。” “他们为何都知道我出了宫?” 孟常不苟言笑:“宫外都是各国的细作,陛下根基才定,当然有诸多双眼盯着。” 长幸吃完一个包子,又喝了口茶。“难道监视我的人偷懒了?放了这刺客进来。” 程药有点语塞,“……你都知道。” “我还知道我根本出不了曹阳。” 第一日她同辛姿上街,看见迎面走来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无感。第二日又在鹤楼附近碰到了,第三日…… 不是她穿越了,便是他们穿越了。 “我看不出来就等同眼瞎耳盲,周围总有人跟着我,我一靠近城关,他们就紧张的从各处旮旯中窜出来,不用想我若是再上前几步,都要扑上来将我一气捉拿了。” 这也是李凉问时,她说未曾想过要出城的缘故。 本来也出不去。 程药一扬扇子戳戳孟常,“你说你,派人跟着也不找个相貌平平的,一胖一瘦,亏你想得出来。” “这都是底下人去做的,我并不知。”孟常仍旧板着一张脸,没有接程药的调侃。 说罢正儿八经冲她半跪扣手,高声道,“女君子,还请尽快回宫!” 他与程药不同,程药最关心她的安危,他则是觉得宫内还需要长幸这种人物坐阵把关。 “女君子虽辞去御尚一职,宫内未曾流露过女君子出宫的只言片语,只说你于人间琐事过度劳累,因此要在椒房殿修整。 如今丞相和司马屡次凌驾于陛下之上,局面虽暂时安定,可国内也有不朝我汉割据自立为王的袁张二氏。 更有别国虎视眈眈,边疆还有匈奴来犯,迫使我朝给予岁银,我汉领土广袤富庶,周围都想分一杯羹,女君子,你于危难时化解了危难,国才初建,此时贸然离开断不可取。” 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胸腔久久起伏不平,鼻孔里喷出热气,看来总算是一吐为快了。 连程药都道,“孟小将军今日,好口才啊。” 长幸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与他平视,摇摇头,“我不想回去。” 孟常下了杀手锏,“女君子顾忌之事已不会再发生了,扶苏此月早产生了个公主,太皇太后将她们接去了昆仑山。” 她撇头,“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如今拜在昆仑山道长无宗法师门下修行,这无宗法师是道学元尊级的人物,连先帝都对他尊崇不已。她一发话,丞相和司马二人亦不敢造次。” 姜皇后退隐了山林看似是不管不问了,但窦矜还在朝,她免不了仍注目朝堂的一举一动。 看着宫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心生怜悯,将扶苏和孩子接了过去避难,也免得窦矜再落个残害先帝子嗣的口舌。 可不料长幸还是摇摇头,“我不回去。” 孟常觉得她这就是有点蹬鼻子上脸了,他本是个武夫,语气蓦然急了起来,扶案而起,“既然是神女,天选已定却一味躲避,是忘了自己的使命吗?” “孟小将军,你莫要对女君子无礼。”程药拦在他,以鹅毛扇子挡他身,“先坐下。” 长幸的表情很平静。 她反问孟常,“ 如果丞相这次没有越过他先动手,你敢断定他不会做出和丞相一样的选择?” 那端,孟常紧了拳头,别过脸去,“……” 见场内气氛僵冷快要聊不下去了,程药及时让孟常先出去,自己和长幸谈。 待孟常一走,他改了神色。 五分悲三分叹,剩下的两分是温和,“女君子是在同陛下怄气吗?” “……不算。” 她只是想要自己过得轻盈一些,顺遂一些。 过去的三观已经形成,她没办法为了这个社会一下子颠覆十几年的思维方式,然而试图改变这个封建社会的秩序和这里的任何人又是愚昧无知的。 她想要尊重窦矜,也想尊重这个时代,尊重这段历史的轨迹。 现代和封建本不相融,她周旋在自我和现实之间,无异于是一种自寻烦恼。 想通了这一点,长幸选择了规避风险,“我回去了,我们肯定还会再吵。” 程药提点她,“也只有你能接近陛下跟他吵架了。孟小将军说的有几分道理,陛下腹背受敌正是需要帮忙的时候,女君子为汉宫而来,为新朝而来,就这么放弃了,心真甘愿么。” 被人戳中痛脚,她紧紧捏着扇子不再扇风,另一手托腮沉思。 炉内烟的苦香凝滞,顿在二人鼻尖。 末了,她眨眨眼,重新扇起了面扇。 “嗯……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晚间辛姿让她早早眠倒,长幸看上去格外憔悴,“补药吃了这许多,不见长肉反而掉肉。” 她淡淡道,“水土不服而已。” “要真是水土不服就好了——” 她将铜盆摆在一边,长幸闷闷不乐又病怏怏的,故意说些琐碎的话来给她解闷,“也不知他们将尸体拖去了哪里,老板让人来打扫时看见那些血迹也未有多问,那中郎将还是个心细的,弄坏了我腰间的玉佩,说隔日再赔一个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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