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行完了祭天地仪式,又勺起那腥热的羊血。 这时窦矜的手忽然握了过来,与她一起,将那血洒在了象征部队的兵器,战鼓之上。 天子携神女共行这一幕立刻戳中了底下万千士兵的脑神经,每喊一声“必胜”,发出的嚎叫都万分壮阔,几乎震破在场其他人的耳膜。 仪式一结束,窦矜亲自携了她的手下去,到崇德殿。 崇德殿内早聚集了一批大臣。那玉玺被全则所端,弓着身避在几位大臣身后待命,首当其冲站在最前面的便是大宰相张平。 长幸进了殿,见到他时还微微有些惊讶,行了礼,“张夫子。” 张平本可受礼不还,但还是对她还礼。 二人有一段渊源,乃至张平虽官至宰相两眼清高,却在公开场合很尊敬她,私下里也对她爱戴有嘉。 窦矜登基后,因为朝政问题屡屡和张平产生分歧。 他年轻激进,张平独到中庸,又喜欢不带掩饰地进谏气性刚直,窦矜不一定次次听得进去,有次气不过了真要罢官回乡,是长幸以窦矜的名义私下写了封书信,挽留张平。 张平被她珍重,且信中言谈优益,不禁对她多了几分欣赏,自那之后她也常常当二人的和事佬,在两人吵架的时候充当桥梁。 “请起请起。” 张平请全则过来,将托盘上双手接过,转交给长幸,脸色平和,声音沉稳,“这玉玺贵重,便配得上贵重之人,现后宫无人,便交由女君子保管。” 长幸受了。 又听他避开其他臣子交头,摸着胡子,陈静的眼底闪出一些狡黠的光芒,扬起一抹恬淡的微笑,“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老朽独爱女君子这句,柔中带方,赞而不殷。” 她笑一笑。 随后与这几位大臣一路乘车马,跟随窦矜的部队到曹阳的临江边上,目送大军齐齐离开。 此后几天日子照常过,窦矜给她配了几个新婢子,据说武功高强,还有收绿也回到了她身边来。 窦矜走了,她还一直没有实感,直到瘟疫爆发蔓延整个曹阳,她才真正感觉这宫中的担子落在了她头上。 一年中属夏、冬前后最易爆发疫病人灾,大雨之后泥泞湿热,或严寒后大片饥荒都容易引发大面积的传染弊病。 这次曹阳许多人不明原因的开始上吐下泻,一些老幼尚坚持不到二日便脱水身亡。 本是治水的关键时期,人口密集的曹阳瞬间就乱成了一团,治水也停摆了。周围城郡遭了殃,这病来势汹汹,就是针对北方关中一片来的。 好在宫内暂未有人出现症状,长幸让宫门紧闭,在找到缓解疫情的药方之前先不得随意出入,以免感染或传染,朝廷也下令城内无病者在家不可随出,有病逝者尸体立即火烧,不得在家停柩。 宫内定时燃烧艾叶,整个未央宫都弥漫着艾草的苦香气味。 几位御医按照此前经验不停调整方子,再交给官衙药行去熬制,几周下来虽有所缓和,但大势不肯去。眼看病死的人越来越多,长幸坐不住了。 “我们在里面,真正的病人在外面,不亲自接触,怎么知道他们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呢?” 程药平日也看些医书,跟这些个老大夫一起琢磨了几天,“不是我们不想出去,是这病来的奇怪,周围不见牲畜死亡只发于人身,我们派去的医官不到半日便全中了症状,传染性极强,这样的传染速度实属罕见。” 疫病说白了是病毒,毒在未知,他们看了一圈《皇帝内经》,《伤寒论》,又是《肘后备急方》的,也不见有大用。 程药看她格外着急,还劝她,“疫病自古就有,这般大规模的放到前朝,那都要延续两三年方可止歇,岑大夫们用药下壁半月就有所阻隔,算是很快见效的了。” “持续多久?”她反复确认答案。 几位大夫们都跟程药的说法一样,“两三年,至少半年。” 那曹阳的人岂不死光了..... 难怪,古代人寿命那么短。 她肃着一张脸,沉默出去。 胸中郁闷气不过,跑到了水边围着他们常来的听举台扫荷打转,夏季初露头,风荷摇摆早莲妖娆,她也无心欣赏。 闻着空气里浓郁的艾叶香,不自觉将手上的那一只扇子摇晃的惊天动地。 “女君子。” 一个冷ᴊsɢ而略细的女声。 长幸闻言掉转了身。 视线之外,元玲着一身深蓝黑花长衣站在岸边,提着大大的拖尾,正用凉凉的目光注视桥上的她。而她今日着的是黄绿不拖尾的曲裾,盈满春色。 元玲与长幸就如这迥异的衣物,相处得不太合拍。 她与窦玥大不相同,年纪虽然不大但话少冷酷,宫内传言她未出阁前也是个天真浪漫的公主,自亡夫后就变得喜欢挑刺嘲笑,像现在这般对旁人尖酸刻薄,对长幸亦很冷淡。 第一日与她接触,长幸便明白了窦矜的那句‘若是不想和她多说“了。 小步下了桥,她的脚踏过河面上细窄的水廊,走时略带起外裙下的内群麻纱,也是勾花浅绿的。 到了岸边,还是与她礼貌地打过招呼,“三公主有事找我?” 元玲只身一人,并无女婢左右陪同,似遣散了旁人,专程在等她一样。 她淡笑,但那眼中并无笑意,“你是为了疫病在苦恼?可巧我刚得了一消息,也许能解你的烦忧。” 这倒真勾起长幸的注意,“三公主有什么妙计?” 元玲不多话,从袖中抽出一卷残布,灰麻色的,一抽出便有一种香的气味。 很熟悉。 她递过来,“女君子自己看?” 长幸接过来,看完上面的字,便也记起自己何时何地闻到过这种香气。 是安神香,三年前她在昆仑山的无追观内闻到过。 “三公主和姜皇后有联系?”长幸阖上灰布,眼神已经变了,变得警惕起来。 “这不重要吧。重要的是,你赴不赴皇后的约?” 布上写的,是姜皇后邀她到昆仑山一见。 姜皇后自称手上有能治疫病根本的方子,只有她去,姜皇后才给。 可是,姜皇后一直是想除掉她的......
第1章 单刀赴姜后 一月之前,天上多雨存雾,关山靠山,地处偏僻高耸料峭,袁兵滚动泥山砂石挫败二将,致使久攻不下。 一月之后,天朗气清,没有云存雨遮这层天然庇护,局势便开始转变。 汉军攻势迅猛,劈开关山速速占领失地,袁军节节败退,只好立刻传书请另一位割据自立的南阴王张立允出兵支援。 张军一到汉军腹背受敌,但因人数众多且汉军武器精良难以击溃,一时三方成夹击之势,成了最焦灼之时。 窦矜屡次想要亲自上场,被孟常和其他将军极力阻止。 “陛下是至尊龙体,绝不可有一丝差错,只待袁贼投降之时,陛下上马带领臣等众兵前去关山内受降!” 关山外居住的汉朝百姓听得陛下为开关山平天下,竟御驾亲征,大家都情分激长,时不时要往军中后厨送些粮食瓜果以表情谊。 这日得了个特殊的,有位农家女娘除吃食以外,还采了一篮自家农房前的红果,用自己编的竹篮子盛放得整整齐齐送过来。 军帐紧张闷苦,难见鲜艳春华。 底下有心思细腻的小兵,将这红颜果捧到几位将军常商要事的帐子里头点缀去了,待几人见着不禁好笑。 其中有位姓文的将军喜欢作诗的,便指着它道,“这红豆亦叫相思子,春前种起七八月结,看着鲜艳呢实际上有毒,哎,正应了相思的苦啊。” 其余几人也略笑。 帐帘掀起,着一身褐绿简服的窦矜进来,“文将军是想念妻儿了?” 几人下拜,那被他点名的文将军尬笑叩手,“哪有哪有,卑臣就是,随口这么一说,随口一说罢了。” 待事情商量完,窦矜坐在那盆红豆前出神。 他忽然问留下布局善后的孟常,“未央宫内可来了书文?” 瘟疫频发一事,窦矜知晓了,瘟疫稍微下去一点,治水便重新提上日程他也知晓了,通过建立起的驿馆,朝廷会加派日行百里路的信使给前线送来公文。 长幸的私言书信也跟这些公文一块翻山越岭而来。 因为她在后宫,所呈之物都会被印上未央宫三字,因此孟常即刻就懂得了他的意思。 琢磨道,“信官昨日便到了,陛下没有接到?” 信由窦矜的副臣收管后放入他帐中,窦矜回帐便可翻阅。 “西乙。”窦矜唤孟常的字,“朕已连续两次未得到她的消息,无论是她写的,还是旁人写她的。” 窦矜留了许多眼线在宫中,不等孟常腹诽,他就将二人猜想说了出来,“宫中有猫腻。” “你安排手下回宫查清楚,即刻禀报。若是她有难,谁敢拦,领我的令——”他摘下腰牌给他,见此牌如见天子,“杀无赦。” *** 窦矜收不到信并非她未曾写,她想和他商量的,只是送不出去,或者说送出去了被人拦截由此消息中断。 元玲总是在一旁不断地反复逼她。 “你知道今天又死了多少人?还犹豫什么,快去啊。女君子贵为神女,怎么还害怕俗刀凡枪吗?” 长幸尚且按捺的住。 她怀疑自己送出去的书文都没了消息就是元玲干的,但不知为何她有这么大的势力。也不再客气,对她横眉冷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非要联合姜皇后让我出宫去昆仑山?” 元玲只是淡笑。 长幸问,“我与你有仇吗?” 她轻笑出声,摇头。 长幸再问,“那便是姜皇后对你有恩了。” “和你没有关系。”她冷冷一斥便拂袖而去。 渐渐的,长幸怀疑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也是姜皇后所导致,否则解释不了凭什么她有治疗根本的方子。 她明白过来姜皇后做了一个局,找了一个窦矜管不到她的时候用苍生和百姓来逼她,连元玲都逃过窦矜的眼到了她身边来威胁,可见姜皇后潜伏了多久。 她想到那个昏暗的雪夜,姜皇后在无追观牌坊前的影子,晦暗又模糊不清。 三年, 整整三年。 *** 归车院内。 “你真的要去?” 程药得知她的处境,惊讶道,“姜皇后也够狠的,这么多人的性命。” 长幸默然垂下目光,“这么多人的性命,比不过她的一个儿子。” “什么意思?”程药问,“她要害你,跟陛下有关吗?” 这是个秘密。长幸藏起袖子中的红绳,随口否认,“无关。”又道,“但我决定去了。不能放着百姓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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