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柔身子僵了一下,长睫在黑暗中轻颤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定定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恢复每日更新时间,15点,不见不散。尽量双更。
第42章 避重就轻 ◎他的小妻子真是心思单纯。◎ 帐间起了一层柔雾般的光亮, 温和不刺眼,两人相对而卧,四目相投, 彼此气息可闻。 高挺鼻梁在沈之砚的侧脸映下一片阴影,漆眸藏匿其中意味难明, 他身上浅浅的甘松香气萦绕在阮柔鼻端, 有种令人心神安宁的奇异力量。 “夫君, 谢谢你。” 她的口鼻埋在被子里,话出口显得瓮声瓮气。 沈之砚默默凝视她,额头抵着轻轻蹭了蹭, 生硬道:“睡吧。” 这种情形,阮柔莫名觉得熟悉,迟钝地想了一会儿,哦,阿娘在家跟爹爹闹别扭时, 总爱摆出这么一副哄不好的架势,偏偏人要在跟前杵着。 意思就是, 哄不好也得哄。 不知怎地, 她的心变得柔软了,眼前的沈之砚,分明透出一股别扭的孩子气, 让她生出几分怜惜。 她把头移开一点, 转去看光亮的源头,“这上面怎么有个……” 手指隔着薄衾, 向上捅了捅, 冒起尖尖小角。 白天都没注意, 这会儿黑了灯, 帐顶的珠光显亮出来,悠悠乎乎,梦境般似幻似真。 “我昨晚放上去的。” 沈之砚的声音里挟着点儿戏谑,似在提醒她昨夜的孟浪,阮柔蓦地红了脸,往他身边靠过去些,闭着眼把脸埋进被里。 不必担心他今夜索要,阮柔似乎也放松下来,两人都不说话,亲昵地依偎着。 帘帐间,有种韵味悠长的静好,后腰暖融,连带着身体也像浸在温水里一般舒适,阮柔长睫微眨,慢慢睡了过去。 半夜,她被身下濡湿的凉意弄醒,身边的人吐息均匀,她悄悄撑起半个身子,借着珠光目测要怎么从他身上翻过去。 一只手刚跨到他身后,沈之砚动了动,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要去净房么?”他问。 阮柔点点头。 他随即坐起,阮柔忙道:“您睡着吧,我自己去就行。” 沈之砚长腿一迈已站到床下,回身小心地将她打横抱起来。 阮柔剩得那点渴睡都被吓醒了,就是怕吵到他,才想单独睡,起个夜也要抱,她又不是断了腿。 进去后,沈之砚把她放在马桶边的圆凳上,自己也有点迷迷糊糊的,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 阮柔左右看了一下,小声说:“你、先出去。” 沈之砚沉着脸,木头一样杵着不动。 阮柔尴尬得要命,提高点声调,“你出去嘛!” 沈之砚醒了,看了她一会儿,好像才发现自己在这儿多余,点了下头,转身走到门外去站着。 再出来时,阮柔先开口,“我自己走。” 倒不是不想领情,关键凌空抱起那一下,腹中坠意加剧,怪难受的。 两人又躺下,阮柔一时有点睡不着。 身边的男人行事古怪,看着像在生气,却又对她照顾得体贴入微,忽冷忽热,搞得她也跟着紧张兮兮。 她也想感念他一片好意,偏生女人这种事他又帮不上什么忙,尽跟着添乱了。 原本就对他生了愧疚,现下再添一重别别扭扭的感激,阮柔心头七上八下,闭着眼数他的呼吸,待到逐渐悠长平稳,她悄然睁开眼,借着珠光,视线逐寸描摹他的五官。 沈之砚生有玉山之貌,印堂饱满、眉若远山,便是睡着,眉心也微微凝起,像是心事重重,他的唇颜色浅淡、轮廓优美,就是有些薄。 薄唇的男人,冷心无情。 几缕散碎的发垂在额上,让他看起来有了几分少年青葱的稚气。 阮柔茫然地想,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光风霁月、端方君子是他的表相,重生回来,她以为他内里藏着阴险狡诈、狠辣不留情面,却又不尽然。 这一世,他提早得知翟天修还活着的消息,对她恶形相向,却一次又一次在她危急时刻挺身而出。 她原以为,前世造成两人和离的最大原因,是彼此感情淡薄,但听他说起幼时诏狱门前的事,阮柔心有所感,或许,他早就留意过她。 三年前的六月初九,阿娘包下整座彩凤楼,用作她公开择婿的场所。 反正要嫁人,嫁谁都无所谓,阮柔无心相看,干脆以抛绣球的方式,决定自己下半辈子的人生。 她不知那天恰好也是殿试放榜,即使知道也无关疼痒,城中高门大户都赶往崇文大街去了,她这边往来皆白丁,前来捧场的大多是士绅之流。 阮柔不想嫁高官权贵,只想安稳过完这辈子了事。 那一天,没有一个人想到,披挂游街的状元郎,座下系着红花绸带的白马竟然惊了蹄,慌不择路间,一路从崇文大街闯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不少看热闹的民众。 一行人大呼小叫到了彩凤楼下,恰逢阮柔闭着眼,抛飞手中绣球。 七彩锦球悠扬地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弧线,角上坠满的小铃儿欢快作响,准确无误地,砸歪了状元郎头顶的簪花乌帽。 满街的人发出轰然喝采,沈之砚双手捧起滚落在怀的绣球,骑在马上,仰头向楼上的她望来。 他唇边洋溢欣然,黑白分明的眸盛满热烈的情意。 阮柔睁开眼,对上的便是这样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孔,眼中的热切,令她一瞬间以为—— 那是翟天修。 然而自他们成亲之后,那般热情洋溢的神情,便再没有在沈之砚脸上出现过。 他端方雅正,行事温文有礼,渐渐的,那种礼节让他们两人之间,凭空生出一道无可跨越的沟壑。 他们隔岸而立,相敬如宾,是宾客,永远不是家人。 继而渐行渐远,最终成为一对怨偶。 前世至死,阮柔对他,只有深切的恨意。 到底她和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吗? * 晨起,云珠进来后,好奇地小声问阮柔:“你昨儿晚上一次都没起啊?” 阮柔抬眼看一看她,起了三次,全是被沈之砚抱去抱回,别的忙他也帮不上,倒是便宜云珠睡个囫囵觉。 待会儿还要料理家务,她没再卧床,用过早膳后,沈之砚把一枚硕大的铜钥匙推到她面前。 “什么?”阮柔诧异。 “我在后府有间私库,册子在冯伯那儿,你回头叫他拿进来。”沈之砚神色如常,“往后你替我管着吧。” 阮柔缓缓拿过钥匙,黄铜温凉的触感在掌心慢慢化开,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沈之砚原来也有自己的小金库,这点不奇怪,他管着刑讼,找他求情办事的人不要太多,再有各地清吏司冬夏两季的孝敬,数目应当可观。 否则仅靠那点子俸禄,怎能在一两年间赎回这么大一座宅邸,以及原先伯爵府的大半产业。 让阮柔意外的,是他竟会把私房钱交给她保管,一时不知说什么,干巴巴应了声,“好。” 要是不怕蹬鼻子上脸,她还想问一句,店铺田契呢? 也在里头的话,是不是就能找到平畋山下的那座庄院了。 这话自是开不了口,阮柔起身送他到院门,回来便叫吕嬷嬷亲自去外府找一趟冯管家。 连带库房清单一并送来的,果然有几处田产的契书,然而翻看过后,并没有平畋山。 阮柔一时没了头绪,只得慢慢再看。 接下来几日,她每天花半日时间清点帐目,听管事们汇报家务,慢慢熟悉府里的日常运作。 云娘面上殷勤,每日都往棠梨院跑,交待的事话却只说半截,有意无意使绊子,奈何吕嬷嬷精明,早便与各处的下人结交出人脉,云娘见蒙不住她,渐渐也就收了试探。 寿安堂那边,沈老夫人见阮柔行事稳扎稳打,也就还算满意,唯独姚氏彻底没了好脸给她看,见面说话儿挟枪带棒。 阮柔从前就没把她的挑衅放在心上,眼下更是懒得理睬。 沈府这边相安无事,倒是家里,这几日频频有信来往,可以说,除了老祖母,每人都有。 先是阮柔思量再三,给姐姐去了封信,信中无甚遮掩,直白地问起,姐夫最近是否官司缠身。 阮桑是急性子,最不耐烦拐弯抹角。 当日下午,就有付家的婆子上门递了回信,展开来,上面只得四个大字: 盼我点好! 阮柔气结,这件事该如何对沈之砚提起,她还没个头绪。 概因爹娘的另外两封信。 爹爹破天荒给阮柔写信,让她始料未及,信中所言: 女儿料事如神,果真,爹爹的考卷被人偷了。 然而世事难料,偷考卷的孟才远,转天又把卷子还给他,连带说了一车的好话。 又过两日,传出他因亏空公款被贬岭南。 可谓有惊无险,云云…… 阮仕祯的信写得像话本,啰啰嗦嗦、辞藻繁复,情节跌宕起伏,时有反转。 阮柔看完信,当晚便亲自下厨,整治了一桌子菜酬谢沈之砚。 原来他只是口上要挟,并非真要拿捏她一个月之久。 投之以桃李,自当报以琼瑶。 阮柔端上来的虽抵不上琼浆玉液,但诚意满满,尤其还有他念叨两回、因吃不着而给她脸色看的马蹄糕。 这一次,连马蹄都是她亲手一颗颗削皮的。 沈之砚坐在案前,唇边浮起浅浅笑意,他的小妻子真是心思单纯,上回他说,一桌席面不够。 那么,她就来上两桌。 林琼被抓已有五日,他等着她主动来问,没想到,她倒挺沉得住气。 抑或者,只是心虚而已。 * “林琼?她是你什么人?” 沈之砚慢条斯理喝汤,并不介意阮柔打破“食不言”的规矩,夫妻二人头一遭边吃边聊。 但他的口吻,分明像审问犯人。 “春茗茶行你也知道的,是阿娘手底下的铺子,她是那店里的管事。” 阮柔咽了咽嗓子,打算从实招来,“上回跟你提到翟家表哥,琼姨是他老家的下人。” “你表哥是叫——翟天修……” 沈之砚手上体贴地给她挟菜,口中语气却冰冷,不挟杂一丝感情,一字一字吐出这个名字。 “翟家在西北的营生涉及贩运私盐,你所说这人正是从犯之一。” 阮柔低垂眼睑,心里并无太多意外,果如她所料,沈之砚那日见到她与林琼会面,刻意拿这件事要挟她。 抑或者说,继吏考的难关过后,他又有了拿捏她的新筹码。 但这件事,眼下她并不想轻易就范。 “私盐,那可是重罪呀。”杏眸微闪,显出几分惊讶,阮柔顿了顿,勉强一笑,“妾身一个内宅妇人,外头的事本不该多问,只是……琼姨怎么可能是盐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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