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承宇劫持阿柔的意图,除了那种龌龊心思之外,必定另有目的,这样一来,看似联手的两人,反而会相互掣肘,或许可替她争来一线生机。 这亦正是阮柔情急之下,想到的办法。 三人惶恐不安中,一夜过去,令人庆幸的是,阮承宇并没有来。 送来的食物,吕嬷嬷想尽办法藏起来,或是趁侍女出入时撒到外面。 她们三人被限制不得外出,云珠没法子探路,想出个主意来。 “不如咱们把送进来的东西,哄着侍女吃了,到时毒发闹起来,阿斗的把戏不就被拆穿了。” 她手里捏了块红豆糕,这是最后一块了,舍不得吃,掐下指甲盖大小含在嘴里,稍稍缓解腹中的饥火中烧。 带在包袱里的吃食本就不多,一天下来,已经所剩无几,外逃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虽说这么一来,先会害死一个无辜的侍女,但也只能行此下策。 阮柔盯着桌上那碗燕窝,心中盘算云珠这个法子的可行性。 阮承宇和裴琬莠,一个图她的身子,一个要她的命,都没安好心,两虎相争下,倒是给她制造了一个机会。 她上前端起盛着莹白汤汁的玉盏,咽了咽干涩的嗓子,饿倒还好,这屋里的水一星半点也不敢沾。 即便清楚手里的是毒药,人渴到极点时,也不免想要喝个痛快。 先前阮承宇喝过的那壶酒,阮柔让吕嬷嬷藏了起来,那个没毒,可供她们补充一点水分。 但那下流胚子喝过,阮柔再渴也没碰一口。 阮柔走到角落,把整碗燕窝倒进一个美人花瓶里,“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可以一劳永逸。” 她转过身,“替我梳妆吧,然后让人去请阮承宇过来。” 阮承宇过来的路上,难捺心头窃喜,虽说先前在阮柔面前表现得云淡风轻,其实这亦是他最后一搏。 裴安倒了,往后何去何从,他很快就回过头,重新盯上了阮家。 阮仕祯有望成为下一任首辅,阮承宇也是始料未及,早知如此,他当初可能不会把事做绝,留一线生机,生父亦或养父,只要能助他扶摇直上就行。 眼下只得另辟蹊径,他不再是阮仕祯的长子,这一次,可以做他女婿。 只要俘获阿柔的芳心,再不济,拿捏住她这个人也是一样。 踏进门,面前的绝美令他眼前一亮。 一袭朱红纱衣如烟似雾,拢着玲珑曼妙的胴体,若隐若现下,透出莹白细腻的肤质,浑圆与纤细恰到好处。 阮承宇只觉一股热流袭遍全身,在他所品尝过的诸多美色中,眼前这个绝对排得进前三,而她的身份,更给他带来无可企及的刺激。 就是今夜,一定要得到她。 面前人闪动兽性的双眼,令得阮柔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裴公子来了。” 她不得不赶紧泼一盆冷水,好叫他不至于立时发作。 阮承宇呼吸一窒,眼中划过一抹残忍,暗道待会儿有你好受。 面上却到底按捺住,行至桌边坐下,一手搁在案上,指节轻敲,“三妹叫我来,是身子已经好了么?” 阮柔上前拿起刚送来的酒壶,斟了一杯,双手递到他面前,神情间露出一丝羞涩,形同默认。 “还请兄长,满饮此杯。” 夜幕降临,玉昆山下这处偌大园林,昔日灯红酒绿的奢侈不复存在,人去楼空,到处黑灯瞎火,只前门处尚有零星亮光,那是刑部搜查过后,留下的几个监守人员。 一整天,沈之砚派出去寻找阮柔的人,全都扑了空,因着不能大张旗鼓,他连严烁也未惊动。 阮承宇名下的私宅,还包括长公主的产业,遍寻无果,沈之砚这才想到虹桥别院。 地广人稀,搜过一轮,反倒是个灯下黑的安全之地。 此刻,他就在别院后山,下方院落灯火不兴,离近了才能看出,室内有微弱光亮透出,门窗覆以厚棉,可隔绝光线,防止被前面留守的差役察觉。 院中影影绰绰,不时有巡逻的护卫走动。 沈之砚胸中血气如沸,一整日的压制已是强弩之末,接过白松递来的长剑,锋芒出鞘,照亮他腥红似血的双眼。 “不留活口。” 随着一声冰冷的命令,他当先一步冲进院子,白松等人紧随其后。 夜色中,闷哼声、利刃刺入身体的噗哧声不绝于耳。 数十人的厮杀,在这座不大的院落中悄然进行,鲜血飞溅上雕阑玉砌,装饰华美的金屋转瞬成了修罗地狱。 门扇紧闭的厢房透出几缕绯艳光华,依旧静谧安详,厚棉阻隔声响,里面的人对外界的杀戮毫无察觉,直到房门被那周身披血、形同罗刹的男人一脚踹开。 剑尖尤在滴血,沈之砚破门而入,映入眼帘,女子莹白雪肤上落满点点红梅,胸前亦被大摊鲜血濡湿。 现实与梦境重合,他又一次来迟一步。 撕心裂肺的痛苦袭来,沈之砚发出一声垂死哀嚎,淌出淡红血泪。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变成血红色,脑中裂弦的一声嗡响过后,一切归于寂默。 沈之砚之前从未亲手杀过人,并非不能,亦非不敢,只是他深知,一旦沾染杀戮,内心压抑的癫狂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他就立在悬崖边缘,眼睁睁看着自己滑向深渊,不做任何抵抗。 这世上若没了她,一切便都毫无意义。 就在这时,彼岸亭亭而立的女子,一双染血的手微微抬起,向着他伸出来。 汹涌的泪冲进眼底,淡去血色,像一道光照亮了他,沈之砚扑上去,一把抱住阮柔,失声痛哭。 “阿柔,是我错了,不该留下你一个,求求你,别死……” 同样是第一次杀人,阮柔尚未从惊慌中缓过劲儿来,转身见到沈之砚的瞬间,鼻子一酸,强撑了两日的坚持,顷刻垮塌。 男人的脸俊美而苍白,头颈沾染血迹斑斑,明明如一尊凶相毕露的嗜血杀神,此时却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 即使身处绝境,阮柔依旧怀有信念,相信沈之砚总会在最危急的时刻,赶来救她。 每一次,这个男人都没有让她失望。 她长长松了口气,身子彻底软下来。 怀中并非冰冷僵硬,沈之砚缓缓低下头,撞进一汪清澈如水的眼眸。 在她身后,阮承宇仰躺在地,七窍流血,早已气绝。 “你……杀了他?”沈之砚难以相信,颤抖的手抹过她身上的殷红,不是她的血。 “是我杀的。”阮柔看一眼桌上倾倒的酒壶,“用秀秀的毒酒。” 沈之砚体内燥动的血气平复下来,这一次,不是他来救她,而是她,在癫狂的边缘拯救了他。 劫后余生的狂喜中,沈之砚埋头深深吻住她,两张布满鲜血的脸,紧紧贴在一起。 唇齿间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阮柔胸口翻腾起来。 沾血的颊畔飞起两团绯红,这模样非但不令人觉得可怖,反倒有种秾丽靡艳的媚态天成。 阮柔推开他,正色道:“沈大人,你我如今不是夫妻了,还请自重。”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信任是彼此相爱的基石,感情线到此圆满。 重获信任的小夫妻蜜里调油,安胎养娃的日常,会在番外里。 后续有关时局的剧情,包括烨王带兵伐京,裴琬莠、长公主的结局,也是番外,周四开始发。
第98章 番外一 庭院深深, 罗帐重重。 一连两日忧怖、惶恐,同时面临被玷污和毒杀的困境,最终以毒酒断送阮承宇性命, 经历完这一切, 阮柔昏睡了一日一夜才悠悠醒转。 醒来的瞬间神思尚未回笼,她没留意脸上浓艳的脂粉已被洗去,身上披得也不是那件专为取悦男人的薄纱,朦胧间只见眼前的双手, 白皙洁净, 未沾染一丝血腥。 抬起惺忪睡眸,先就见着纱帐上透出一个人影, 阮柔悚然一惊,以为那是阮承宇,连滚带爬逃到榻角,抱着双膝缩成一团。 “阿柔,你醒了。” 男人温柔的语调中带了惊喜,帐帘被挑起,露出清隽儒雅的熟悉脸庞。 看见她惊慌如小鹿的模样, 沈之砚眼底浮起浓浓怜惜,连忙放下药碗,侧身坐在床沿,并未上前,只朝她伸出手去。 “不怕, 阿柔,你已经杀了他,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那双清透的杏眸微微眨动,半晌, 阮柔慢慢把头埋进双膝间。 毒酒下肚起效很快,与她所料一致,阮承宇临死前的凶猛反扑,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厢房里没有任何尖利的东西,所有能被充作武器,伤人或自戕的都已被收走,两人之间本就力量悬殊,中毒激发起的最后潜能,阮承宇做困兽犹斗,她唯有竭力躲闪,情知若被抓到,便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因着如此,行动灵活的云珠留下和她一起对付阮承宇,吕嬷嬷则守在外间,防着侍女或护卫听到动静赶来时稍作阻挡。 阮承宇抓不到她,踉跄着调头朝外冲去,阮柔情急之下只得上去阻拦,被他一把掐住脖子,就在快要断气的当口,毒性发作起来,扼在颈上的力道总算松懈。 阮承宇大口大口吐出的血,染了她满身满手。 此时想来,若非沈之砚带人杀进来,她们即使毒死阮承宇,想要毫发无伤走出这座别院,也是绝无可能。 阮柔扑进沈之砚怀里,用力抱紧他,满心哀戚,哭得肝肠寸断。 沈之砚抱着她不住轻哄,谁知越哄哭得越厉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淌湿了他的衣襟,丝丝缕缕濡浸进胸膛,如万缕柔丝,一层又一层缠裹住他的心。 “阿柔聪明能干,可以手刃仇敌……” 他能想象得出,当时她经历了怎样的无助和彷徨,却依旧能很快看出破绽,并加以利用。 阮柔抽抽答答地仰起脸儿,好像这还是第一次,从沈之砚口中听到夸赞的言语,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再哭下去了。 沈之砚轻轻拍着她背心,接下来却语带调侃,“怎么这会儿却成了小哭包。” 阮柔吸了吸鼻子,莫名想起上回笑话小圆儿是哭包的话来。 这人……果真是把她当孩子来哄么。 他的手从背后绕过来,轻柔覆在她小腹上,“不哭了,哭得多对孩子不好。” “原来你知道了。”阮柔生出两分心虚。 沈之砚低低嗯了一声,“你昏睡了一天一夜,大夫来瞧过。” 他到这会儿依旧难以形容,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与狂喜,还有深深的懊悔,前阵子一是太忙,再有,他亦是故意冷淡,为假和离做铺垫。 在她怀着身孕的时候,他却将放妻书摆在她面前,这是一种怎样残忍又恶劣的行径,及至接下来她所遭遇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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