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平日里很爱干净,饭前洗手饭后漱口,小裙子上沾到丁点儿的泥尘都要擦洗干净。 现在她浑身脏兮兮,头发蓬乱,小揪揪不翼而飞,裙摆上更是有大片的脏污。 苏源轻颤着手指,放在元宵的颈动脉。 指尖脉搏的颤动很是微弱,几乎感觉不到。 苏源狠狠闭了闭眼,将元宵抱得更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更加激烈的刀剑碰撞声。 在贼人的嘶吼中,苏源对惶惶不安的孩子们说:“外面是官府的人,稍后会有人带你们回家。” 说罢,一手元宵一手英哥儿,转身出了柴房。 柴房门口,黑裙女子躺在地上不得动弹。 不远处,宋和璧手持长剑,一剑挑飞身形有她两个宽的老胡,另六个贼人也都被官兵卸了下巴,捆成一团。 大理寺卿抹去脸上的血,看向苏源怀里的元宵:“孩子还好吗?” 苏源紧抿着唇,答非所问:“失踪的孩子都在里面,烦请齐大人将他们送回去。” 大理寺卿点头应下。 黑裙女子被大理寺卿卸了四肢,疼得冷汗直冒,嘴里不断冒着脏话。 当看见元宵,她咯咯笑着:“你怀里的孩子,我记得。” 苏源从宋和璧身上收回视线,漆眸如寒星。 黑裙女子吐出一口血:“那天晚上我带她走的时候,她半路上就醒了,哭闹不停,一直喊着爹爹娘娘,还咬了我一口。” “我最讨厌小孩子哭了,吱吱哇哇像个牲口,所以我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黑裙女子舔了下嘴角的血,似在回味:“她那小脸可真嫩生,一巴掌下去立马就肿了,还流了不少血。” “她哭得像个小猫崽子,被我打了一巴掌就再也不敢哭了,一直在抖,真是可怜又可爱。” 宋和璧见苏源带着元宵出来,急忙上前。 刚一走近,就听到这句话。 桃花眼眯起,在黑裙女子的身上打量着,好像在考虑从哪下刀。 然而没等她下手,苏源已先她一步蹲下身。 “啊!” 锋利的匕首齐根隐没,深深嵌进黑裙女子的肩头。 一刀两洞,俗称对穿。 黑裙女子惨叫一声,因四肢被废,只能像蛆虫那样蠕动着。 温热的鲜血呈喷射状溅出,在苏源的脸上落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苏源向来厌恶鲜血,多年前更是因为那场追杀一度对红色ptsd。 这一刻,他鼻息间萦绕着浓郁的铁锈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苏源稳稳抱着元宵,并遮挡住英哥儿的视线,手腕缓慢转动。 黑裙女子张大嘴无声嘶吼,浑身抽搐着,蜷成一只虾。 苏源眼睫低敛,嗓音平缓:“所以是你,偷走了元宵?” 黑裙女子被痛苦淹没,压根听不到苏源在说什么。 “元宵脸上的伤,还有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宋和璧眼圈泛红,俯身握住苏源的手腕:“阿源,她是重要证人,不能死了。” 苏源抬眸和宋和璧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水光。 在宋和璧的注视下,过了好半晌,黑裙女子已经疼得晕过去,他才嗯了一声:“好。” 又一道令人心惊肉跳的“噗哧”声,苏源收回手,同时也收回了匕首。 黑裙女子硬是从昏迷中疼醒,看苏源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魔鬼。 众人:“......” 小院里所有人都在看着苏源。 分明是残忍的举动,他们却无法指责。 光从黑裙女子方才的形容,便可知苏大人的女儿这几天吃了多少苦头。 要是他们的孩子遭受这样残忍的对待,估计扒皮拆骨的心思都有。 苏大人捅刀,因为他是一名父亲,憎愤之下为女报仇。 苏大人留黑裙女子一命,因为他是朝廷命官,必须顾全大局。 大理寺卿嘴角抽搐,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番心理斗争后,他选择了无视。 苏大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黑裙女子本就不是个东西,留一口气回大理寺受审就行。 就在大家胡思乱想的时候,苏源已经站到一边,低着头让宋和璧给他擦脸。 “元宵的情况很不好。得尽快医治。” 宋和璧眼中难掩心疼,看向大理寺卿:“我已让人押送韵达回去,这边就交给大人您了。” 大理寺卿愣了下,隐约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孩子要紧,你们赶紧带她去看大夫,这里就交给本官。” 苏源道了声谢,带着元宵和英哥儿离开。 目送着苏源一家离开,大理寺卿恢复铁面冷酷模样,嫌恶地绕过黑裙女子,像是避开什么脏东西。 “将这几人带回大理寺关押,相关物证也都整理齐全,还有屋里的孩子,尽快联系上他们的家人,在此之前先送他们去医馆。” 有元宵的惨状在前,大理寺卿都不用进去,就能想象到那些孩子的样子了。 络腮胡老胡仍不安分,像一条长虫不停挣扎,骂完苏源骂大理寺卿,骂完大理寺卿骂官兵。 大理寺卿听得脑袋疼,直接让人脱了臭袜子,堵住他的嘴。 世界顿时清静下来。 ...... 小院地处城郊,骑马进城找大夫也得花上两刻钟时间。 苏源不知第多少回探上元宵额头,似乎越来越烫,灼得掌心刺痛。 “元宵的情况刻不容缓,你且先带她看大夫,我稍后就到。” 平心而论,苏源的骑术远不如宋和璧。 宋和璧骑马快且稳,可在最短时间抵达医馆。 宋和璧自是明白苏源的良苦用心,一口应下:“把孩子给我,还是咱们惯用的那家医馆。” 苏源递上元宵,眉目清寒:“好,我记下了。” 来之前宋和璧就让人准备了小斗篷,她把元宵裹进斗篷里,翻身上马。 一手抱着元宵,单手稳稳勒住缰绳,一夹马腹,小红眨眼就跑出一段距离。 苏源伫立在原地,面无表情。 直到袖摆被人拽了下:“苏叔,我想爹娘了。” 英哥儿脸上挂着泪,哭得直打嗝。 好好一个乐淘淘的孩子,硬是被折腾得瘦了一圈,唐胤见到可不得心疼死。 苏源摸了摸他的头发:“英哥儿不哭,苏叔已经把坏人送进大理寺,过不了多久就能判刑。” 被关在柴房这两天,英哥儿怕得要死,抱着他苏叔大腿嗷嗷直哭:“苏叔,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呜呜呜呜。” 苏源一时无言,温声道:“苏叔送你回你爹娘身边,再去看元宵。” “元宵妹妹?”苏源嗯了声,英哥儿忙不迭松开他,“那咱们赶快回去。” 苏源抱着英哥儿上马,把人放到身前护着,一抖缰绳疾驰而出。 这个点唐胤还在翰林院上值,只岳氏一人在家。 唐家和苏家一样,打从孩子丢了的那天晚上起,就再也没合过眼。 岳氏脸色白得吓人,走路都有些轻晃。 但在看到英哥儿的那一刻,她几乎是飞奔上前,一把搂住英哥儿。 “英哥儿!” 母子俩相拥大哭,听者伤感闻者落泪。 苏源急着去陪元宵,出言打断:“嫂子,既然英哥儿平安归家,我就先回去了。” 岳氏这才想到苏源刚才一直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多谢你送英哥儿回来,对了,元宵她怎么样?” 苏源沉默一瞬:“不太好。” 一阵风吹来,岳氏隐约闻见血腥味,脸色微变,捏紧了帕子:“那你赶紧回去吧,元宵更为要紧。” 苏源拱手告辞,一路疾驰回了苏家。 房间里,大夫已经给元宵诊完脉,正处理脸上的伤。 苏慧兰远远站在珠帘边上,死死捂着嘴,不让哭声泄露。 宋和璧则满脸担忧地握着元宵的小手,下眼睑的深色昭示着严重缺乏的睡眠。 苏源进来时,大夫上完药膏,将剩余部分交给宋和璧:“早中晚三次,涂抹在伤处,另老夫开的药每日早晚两次。” 宋和璧捏着小瓷瓶:“多谢大夫。” 大夫摆摆手,又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圆肚药瓶:“这是祛疤的药膏,小孩子也可以用,坚持半个月就能疤痕全消。” 宋和璧再度称谢。 诊断完毕,大夫起身告辞。 苏源送他到门口,又折返回去:“大夫怎么说?” 苏慧兰一瞬不瞬地看着元宵:“大夫说元宵高热是受了惊吓,昏迷是因高热导致。” 苏源屈指轻蹭元宵的右脸颊:“放心吧,参与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有这句保证,两人都放下心。 在床前陪了会元宵,午后不久,临公公来苏家传话,弘明帝召他进宫。 苏源褪去染血的袍子,换上更为正式的官服,随临公公一道进了宫。 依旧在御书房,弘明帝也一如四年前,埋首批阅奏折。 苏源行叩首礼:“微臣拜见陛下。” 弘明帝右手执笔,抬眸喜怒难辨:“朕听说,这些日子你与怀王走得挺近?”
第121章 苏源大惊失色:“陛下何出此言?!” 弘明帝耷拉着眼皮,淡声道:“难道不是?” “非也!”苏源急声道。 他跪着,脊梁却笔直,有着青松的坚韧不屈。 苏源言辞恳切:“陛下容秉。” “准了。”弘明帝倒也爽快。 苏源心下一松,幸好他早有对策。 “微臣曾在回京途中助了王爷一次,王爷派人送来谢礼,仅此而已。此后微臣和王爷再无交集,还望陛下明鉴。” 只是心里终究不大得劲。 弘明帝应深知他一颗忠心向陛下,绝不会亲近皇子。 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疑,搁谁都不会舒坦。 头顶,弘明帝语气莫测:“苏爱卿看不上朕的儿子?” 苏源默了一瞬。 他怎么觉着,这位有点胡搅蛮缠。 心中腹诽,口中义正词严:“一臣不保二主,微臣是陛下的臣子,当一切以陛下为先!” 苏源表完忠心,御书房内静得闻针可落。 福公公并随侍两旁的宫人脑袋快要埋到胸口,呼吸亦跟着放轻。 福公公搞不懂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午膳前陛下还在痛骂那些贼人,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对苏大人的同情与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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