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化:“只认钱,庸俗!” 郝大力笑了,“元斋长一心只读圣贤书,自然看不上这些黄白俗物,我们是俗人,自然只认黄白俗物。” 巴飞云切了一声,“读书人也不是个个清高,也有俗的。” 花一棠:“比如花某吗?” 巴云飞吓得声都变了,“花参军说的这是哪里话,您这身份家世,早已脱离俗人的境界了,您在咱们唐国百姓心里,那就是财神爷!” 郝大力:“对对对,就和那个铁血花财神一样,受万人敬仰!” 林随安:“噗!” 这几句马屁拍得花一棠全身舒坦,洋洋自得踱起了小方步,“这话说得我爱听。” 郝大力:“花家四郎,命里就带着钱,自然视钱财如粪土!” 花一棠:“非也非也,花某还是爱财的。” 巴飞云:“对对对,花参军爱财世人皆知,正大光明,从不藏着掖着,这才是真君子,不想某些假模假样的伪君子,表面清高,暗地里却行那龌龊之事。” “哦?听二位这意思,莫非以前在伪君子那里吃过亏?”花一棠一个华丽转身,继续踱小方步,“不妨说与花某听听,花某愿意为你们做主——啊呦?” 好家伙,又是一个高难度的扭腰斜肩二百七十度倒地姿势,林随安看都没看,随手甩出千净用剑鞘一拦,将花一棠又立了起来。 郝大力和巴飞云瞠目结舌,元化单手捂着一只眼,“非礼勿视啦——” 林随安斜眼:“花一棠,你故意的吧?” “天地良心,花某真不是故意的。”花一堂呲牙一笑,卷起斗篷,踩了踩地面,又大摇大摆走了两步,脚下一顿,蹲下身,手掌轻轻拂过地面,沉默了。 林随安心中一动,也蹲下身,“有发现?” 花一棠:“我不是故意的,但有人是故意的。” “哈?” “去白石清泉!” * 白石清泉的观水台位于一处陡峭的山崖之上,下方是一眼山泉,水枯季只是的溪流,到了雨季,山涧水流湍急,形成小小的瀑布,泉下铺满了白色的鹅卵石,水清石白,如宝玉一般。 这次花一棠学聪明了,行走小心翼翼,称得上是“一步一挪”,尤其是在距离围栏一尺左右的位置,特意停下来用手细细摩挲地面。用的依然是红山石,大约是因为临近山泉,更为潮湿,所以地面的坑洼凹凸较其它几处更为明显,围栏边缘还结了霜。 花一棠拢着袖子,环顾四周,“若是从此处失足跌落,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花参军多虑了,这里冬天根本没什么景致,甚少人来,待开春便会重新修葺围栏,定能赶上雨季。”郝大力道。 花一棠笑得缥缈,“是啊,的确没什么人来——” 林随安看着花一棠的表情,心中升起了一股怪异的不详预感。 “你们之前说所有的观景平台都是齐监院设计的,那么具体的督工监修、审核验收、收支账目也是齐监院经手负责吗?”花一棠又问。 郝大力:“这是自然。” 元化:“书院所有账簿都由齐监院管理。” 花一棠:“元化,去下一处。” 元化:“啊?可这是七绝景的最后一景了。” “去齐监院的斋舍。” “诶?” * 齐慕的斋舍在西苑最南侧,名为“东风第一枝”,原本是单间,现在暂时和两名学子同住一间。 三禾书院的作息时间十分规律,卯初起床,卯初二刻用早膳,卯正开始晨读,辰初至午初一刻,乃是山长讲学的时间,讲学十日休一日,雷打不动。午正时分午膳,从未时开始,学子们可以自由研学,亦可去御书楼借阅书籍,御书楼未正开楼,戌正闭楼,戌正一刻膳堂开晚饭,迟于戌正三刻,便不再供饭。之后的时间由学子自行安排。 齐慕身为书院监院,早、中、晚三餐都需在厨房和膳堂监督书院的餐饮安全,入夜后还要巡斋。花一棠站在“东风第一枝”门前正好是戌正一刻,也就是说这个时间,齐慕不会回斋舍。 元化很是纳闷,“花参军您来齐监院的斋舍是——” “好奇,看看。”花一棠用手指敲了敲斋舍门上的锁,“除了齐慕,还有谁有钥匙?” 元化:“初阳和雅琴与齐监院同住一间,应该也有钥匙,花参军若是需要,我可以去取来——” “算了,麻烦。”花一棠拔出头上的簪子一扭,弹出一根细细的铁针,在锁眼里捣鼓了几下,咔一声开了,反手插回簪子,旁若无人推门走了进去。 元化震惊了,指着花一棠,“花参军这这这这这是是是是——” 林随安:“咳,司法参军多负责刑案,此乃擒贼拿赃的必要手段,是工作需要。” 元化:“这也行?!” 林随安编不下去了,拽着元化进了屋,反手关上了房门。 元化彻底傻了,就见堂堂扬都花氏四郎,安都城的司法参军在齐监院的书桌、书架上搜索翻腾,手法那叫一个娴熟,怎么看怎么像个有着多年从业经验的贼偷。 不多时,就在书架上寻到了一个小木箱,木箱上挂着铜锁,同样用簪子撬开,木箱里是书院的账簿,花一棠随手翻开,唰唰唰看完,哼了一声,将账簿放回原位,重新上锁,继续找。很快,又在书架下面的暗格里寻到一个黑色的木匣,同样的流程,撬锁,取出其中的卷轴翻看,只是这次翻看的速度慢了不少。 元化指着花一棠的手指都在发抖,“这、这这这这也行?!” 花一棠恶狠狠瞪了过来,“小声点!” 元化:“诶?” “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诶!” 林随安默默看了眼元化,也不知是不是她长得太过凶神恶煞,元化居然腿一软,吧唧坐在了地上,捂着嘴巴连连点头,“唔唔唔(我知道),呜呜呜呜呜呜(定然守口如瓶)。” 花一棠手上的卷轴正是“七绝景”观景平台的设计图,画功精湛,线条优美,设计风格简约质朴,堪为艺术品。图下标注了设计时间,玄启十一年,差不多是十年前。 既然是设计图,自然注明了建筑材料要求和工程预算,甚是详尽复杂,林随安着实看不懂,略略扫了几眼,一个词引起了她的注意。 【六处观景台,铺地料,红山石。】 林随安耳中“叮”一声,乱七八糟的碎片汹涌冲入了脑海: 惨白月光下何思山从天而降,裹着斗篷打哈欠的花一棠,方刻手中的通脉活血丹,何思山命悬一线时死人一样的脸,花一枫泣不成声的眼泪,山道边整齐的竹篱笆,何思山遍布全身的伤痕,观星台上被压断的灌木丛,花一棠“啊呦呦”摔倒,红山石的碎渣,腐朽的围栏——所有的景象倏然一收,定在了最后一幅画面。 漆黑的雪夜,林随安推开房门,齐慕脸上一闪而逝的喜悦。 林随安的心脏咚咚咚狂跳,花一棠眉头紧蹙,二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对方。 花一棠:“我有一个很可怕的推理。” 林随安深吸一口气,“……这真的——可能吗?” 花一棠手指轻轻拂过齐慕的设计图,眸光如冰,“无数细微的可能,在数年如一日的积累下,便会成为一个必然的可能。”
第246章 靳若瘫在卧榻上, 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撑得直打饱嗝。 这几日师父和姓花的都不在,这小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了。木夏临出门的时候给伊塔留了两袋子的金叶子当零花钱, 托伊塔的福,日日吃香的喝辣的, 莫说靳若, 连四圣都吃胖了一圈。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几乎吃遍了安都城一百零八坊,东市和西市甚至吃了三轮,却没有在任何小吃摊找到任何关于安都净门分坛的线索。 似乎安都根本没有净门这个门派。 但也不是毫无收获,安都与龙蛇混杂的益都不同,几乎没有小型和中型的江湖门派,所有江湖势力都在一个名为“浮生门”的麾下, 可谓是一家独大。 查到这里,情况就变得有些诡异了。 一般来讲,经营一个江湖门派和做买卖差不多,决定性的因素有两个, 人和钱。第一档的江湖门派,靠祖上积攒的名声和武功开山收徒,教授武艺, 收取束脩,学费是最主要的经济来源。 学徒学成后, 要么考取功名效力国家,要么做镖师奔小康,要么去世家大族做护院、保镖或者武行老师, 若混得好,亦能被推荐入仕做官。太原姜氏金羽卫姜尘便属于此类。 第二档的门派, 功夫一般,名气不行,只能吸纳江湖四五流的角色,抱团求生,混得好些,亦可依附世家大族,搞点灰色产业之类,也能混个温饱。比如益都的登仙教、五陵盟等。 最低挡的是土匪、劫匪一类,已经称不上门派了。 净门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而是极为特立独行的存在。 首先,净门三大支柱产业为百花茶、小吃摊和贩卖消息,不仅能自给自足,且盈利多多,其次,虽然净门弟子多为平民出身,武功底子薄弱,但胜在人多、人脉密、且有着严密的组织架构和消息传输渠道,五大都城分坛已有四城回归,万众一心,加上千净之主的战斗力太过恐怖,导致净门现在成了江湖上最惹不起的门派,没有之一。 而这个浮生门,平日里欺行霸市,主要靠勒|索保护费为生,基本没有产业支撑,创收手段不甚光彩,充其量也就是个三流货色,可偏偏名气特别大,安都城百姓人人谈之色变,说浮生门的门徒功夫了得,来无影去无踪,且无处不在,处处皆在,万万不可得罪,若是说了浮生门的一句坏话,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会受到惩罚,轻则被揍得鼻青脸肿,重则丢了性命。 “无处不在,处处皆在……”靳若问,“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形容词很像咱们净门?” 伊塔:“净门不害人哒,不像!” 四圣齐齐摇头:“不像。” 靳若很是欣慰,点了点头,坐直,“不若咱们明日去探探这浮生门如何?” 伊塔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木夏说了,四郎不在,我们要乖!” 朱雀:“林娘子说,她不在,莫惹事,打不过,丢人。” “啊啊啊啊,”靳若又躺了回去,“师父和姓花的怎么还不回来啊,早知道和师父一起去山上玩了,好无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嘞?” 一只白色的信鸽扑腾着翅膀冲进屋,吧唧落在靳若的肚子上,靳若一把抓下来,抽出鸽子爪根的纸条,腾一下站起身,“兄弟们,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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