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觉得冯愉义还活着吗?”裴诗均问。 凌芝颜:“未见尸体,便有希望。” 靳若瘫在桌上,“京云坊只查了不到五分之一,屁都没找到一个。人还被撤走了,完蛋。” 林随安一怔:“京云坊为何不查了?” 靳若:“巡城卫、不良人和衙吏都被周长平那老家伙调走去找冯愉义了!” “找冯愉义不是更应该去查京云坊吗?” “周太守说,王壕死前曾言,关于东晁在京云坊有铺子的消息是他信口胡说,只是为了给自己留条活命的理由。”凌芝颜掐了掐眉头。 看凌芝颜的表情,林随安就知道周太守恐怕不止说了这一句,八成还有不少难听的话。 裴诗均:“周长平这老家伙挺会啊,之前一直装病躲清闲,如今一看冯氏出了事,立刻尽职尽责了,只是凭他的本事,冯氏还是自求多福吧。” 凌芝颜叹气:“仅靠净门的人,效率太低了。花四郎,可否请花氏的人帮忙?” “扬都这么大,就算把花氏的人全放出去,也是杯水车薪。”花一棠靠着凭几,半眯着眼,“与其大海捞针,不如引蛇出洞。” 凌芝颜不解:“什么引蛇出洞?” 花一棠从袖口里抽出一样东西递给凌芝颜,竟然是祁元笙翻出来的那卷关于“十酷刑”的竹简。 林随安十分诧异:他什么时候带在身上的?之前不是还对这上面的记载嗤之以鼻吗? 凌芝颜扫了眼竹简,面色大变,“花四郎,此物——” “东晁对尸体的处理和这上面的记载一模一样,我怀疑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按这个顺序和方法杀人。”花一棠似乎很疲惫,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现在杀了四个人,还差六个,而且他上次说了,下一个就是我,按他的计划,给我安排的应该是断椎之刑。” 凌芝颜:“荒唐!这东西谁找出来的?哪找出来的?!” “回禀凌司直,是我。”角落里冒出一个声音,把大家吓了个激灵。 众人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司法曹的书佐。 祁元笙坐在阴影里,像只地缚灵,语气一板一眼,“竹简是经林娘子提醒,从司法曹封存的案卷古籍里寻到的。” 凌芝颜诧异:“林娘子又是如何知道这十酷刑的?” 完了!林随安心呼不妙,总不能说她有金手指吧?这也太不科学了。 要不就说她和东晁对战的时候,东晁说漏了嘴?不行,当时那么多人在场,都眼巴巴看着呢,肯定混不过去。 “等一下,我见过这上面的话!”靳若眼珠都快贴到了竹简上,“‘十酷之后,便是十净’,净门本宗刀谱残卷上也有这句!” 花一棠猝然睁眼。 “啊。对,”林随安立刻道,“我以前听阿爷提过十酷刑,只是当时年纪小忘了,后来见了这几具尸体的惨状,才想起来。” “你之前说,你的功夫都是王壕教的?”花一棠问靳若。 靳若:“是啊。” “那么之前保存刀谱残卷的人是?” “自然是王壕。” 众人齐齐沉默。 “这便说的通了,”花一棠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看来东晁是从王壕的刀谱上得到的杀人灵感。” 裴诗均:“四郎你要去哪?” “东晁说,扬都苦纨绔久矣,他要替天行道,既然如此,”花一棠迈步走向大门,逆光而立,此时黄昏已至,昼光倾斜一束落在他的身上,凝光如柱,“我,扬都第一纨绔花一棠,就等着他来杀我!” 众人诧然变色,凌芝颜瞪大了眼睛。 唯有林随安勾起了嘴角,她看得清楚,花一棠的手指紧紧攥着扇柄,指节青白,还在隐隐发抖。 嘴上说的漂亮,身体很诚实嘛。就他这小兔子胆儿,才撂了句狠话,先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行。”林随安上前拍了拍花一棠的肩膀,“我陪你。”
第34章 “虽然吧……但是吧……”靳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 林随安:“哇哦。” 刚至酉正,华灯初上,他们站在红妆坊一所大宅前, 这是一处六进六出的特大号四合院套宅,门上挂着“梅五家”的小木牌, 院内结构完全左右对称, 雅致回廊环绕贯穿整座宅院,从门口向内望去,但见那堂楼敞明,账幔垂飘,池水涟漪,花卉芬芳,夜雾袅袅, 宛若仙境。 “梅五是红妆坊最有名的头牌名妓,”靳若见林随安似乎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忙为她科普,“这里就是红妆坊鼎鼎有名的销金窟。” “四郎, 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一名身着石榴裙的女子款款向花一棠施礼道。 花一棠微微笑道:“此次麻烦你了。” 女子:“四郎这就见外了,这几日还多亏四郎送钱送药送医, 娘子们才能安心养伤。借个场地,不过是小事。” 花一棠点了点头:“帖子都送出去了?” 女子笑道, “算算时辰,大家都该到了呢。” 话音未落,就听坊门方向传来马蹄马嘶声, 十余辆华贵的马车依次行来,排着队停靠在宅院前的大片空地上。 “四郎, 我们来了!”第一个来打招呼的是裴诗均,身后随着二十多名白衣男子,皆是年约弱冠,几乎都是之前在芙蓉楼见到的熟面孔,见到花一棠,皆是喜笑颜开,纷纷上前施礼,颇为热络。 “他不会是把整个扬都有名有姓的纨绔都叫来了吧?”靳若愕然。 林随安:“冯氏那一派的好像都不在。” “那是自然。现在外面都传开了,扬都出了个杀人狂,专杀纨绔,死状一个比一个惨,连冯愉义都被抓走了,府衙疯了似的满城寻人,现在凡是跟纨绔沾点边的富家子弟个个都吓破了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靳若翻白眼,“姓花的居然把这些纨绔都聚集到红妆坊来,这不是明摆着——”说到这,靳若回过味儿来了,“他是故意的。” 林随安:“虽然东晁说下一个要杀的是花一棠,但也不排除他是声东击西,东晁功夫不弱,这些纨绔们落单反而危险,将他们集中一处保护起来更稳妥。” 靳若:“你是说,花一棠也许只是个幌子,所有的纨绔都有可能是东晁的下一个目标?” 林随安点头:“如今我们在明,凶徒在暗,与其龟缩在家中惴惴不安,不如放手一搏,引那凶徒出手一举擒获,永绝后患。” “也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靳若想了想,又道,“不对啊,冯氏那一派的肯定不会来啊。万一东晁去杀他们,那——” “所以花四郎才做了这么大场子。”凌芝颜率明庶和明风匆匆而至,明庶和明风大张着嘴,从嗓子眼里都能看到小舌头,凌芝颜望着坊门外的车水马龙,道,“他估计是要赌一把,一边是胆小如鼠闭门不出的纨绔,一边是狂妄自大夜宴笙歌的纨绔,那一边更能激起东晁的杀心。” 这还用问吗?林随安心道,就东晁那般的疯子,肯定会选花一棠这边。 靳若不觉放低声音,“他这是把他这一派的纨绔都当成了诱饵,简直像为了——”靳若露出牙疼的表情,“保护冯氏那边?” 凌芝颜摸了摸鼻子:“我可没这么说。” 林随安失笑,她敢打赌,花一棠死都不会承认。 “若东晁真来了,这边的人岂不是很危险?”靳若又问。 林随安:“凌司直去府衙借人,结果如何?” 凌芝颜有些无奈,“周太守拒不帮忙,只有我们三个。” 果然不出所料。林随安心道,周长平这是明摆着要坑死花一棠和凌芝颜。 明风立即表决心:“那帮酒囊饭袋,不来也罢,我二人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明庶:“何况还有林娘子在,以一当百也不是问题。” 林随安:“……” 她可不敢托大。刚刚她四处查探过了,宅院内外都藏了不少人,皆是精壮汉子,显然是花氏的人。 “只是,花家四郎这般做,这些纨绔若得知实情,岂不是会怪他?”凌芝颜有些担忧。 “凌司直,这你就不用操心了。”靳若用眼神示意,“他们应该都知道。” 凌芝颜诧异,竖耳细听,纨绔们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过来。 “四郎,你不必多说,我们都明白此事危险。” “那凶徒实在可恶,严鹤、蒋宏文之流先不说,陈竹一介书生,就这么枉死了,着实令人不忿!” “纨绔又如何?纨绔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我们和冯氏那帮胆小鬼可不一样,那凶徒若敢来,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不成,到时一拥而上,擒住凶徒,我呸死他!” “没错!今日冯氏龟缩不前,待我等擒凶立功,看他们还有何脸面和我们争地盘?!” “我们今日就是要告诉他们,这纨绔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他们算个屁纨绔!” “那凶徒着实可笑,今日说纨绔是万恶之首便是了?那明日若说杀猪的、卖羊的、读书的也是万恶之首又如何?是善是恶岂能让他一人说了算?” 花一棠笑得犹如初春日光下,枝头开满了花,抱拳道,“诸位所言甚是!” 凌芝颜容色触动,沉默片刻,“之前听闻扬都纨绔种种,花氏四郎种种,心存偏见,如今看来,确是我狭隘了。” 靳若口气酸溜溜的,“这话若是让花一棠听到,他肯定得意得不得了。” 不止,尾巴肯定都能翘到天上去。林随安想。 五十多名纨绔陆陆续续抵达,以花一棠为首,勾肩搭背进了梅五宅院,林随安等人跟上,一路穿过繁花水雾,抵达大堂。 虽然称为大堂,但实际上是个四面镂空的宽敞大亭,梁下挂着层层叠叠的帷幔,大红大绿的配色颇为喜庆,四周搭了凉台,身着华服的乐师整齐列坐其上,堂内早已开席摆宴,桌上排满了琳琅满目的菜品酒水,负责宴席正是木夏,引林随安等人分别入座,林随安坐在花一棠左侧,凌芝颜在右侧,靳若、明庶、明风大喜,敞开肚子先吃了再说。 林随安注意到,门口招呼花一棠的女子引人入席后,便迅速退下,席间也未见任何妓人,她又扫了一眼堂外的乐人,都是青年男子,虽然穿着乐人的衣衫,但皮肤黝黑,指节粗大,还有熟人,穆忠捧着琵琶,瓦尔抱着皮鼓,阿隆摆弄着箜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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