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打不过你,你怕什么?” “千净之主,不可小觑。我可不敢冒险。” 花一棠和东晁你一句我一句,竟然好似老友般聊了起来,林随安却是越来越紧张,她明显能感觉到,东晁虽然表面镇定,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眼神越来越焦躁。 突然,林随安的目光捕捉到东晁的脚跟颤了一下,似乎是肌肉痉挛,忙不动声色退后半步,转换观察角度,顿时大喜。 东晁左脚下积了一小摊血,只是因为他一身黑衣,又特意将左侧身体藏在花一棠身后,所以她一直没发现。 他何时受的伤?林随安回想了一下,应该是之前他偷袭时,她回身的那一刀,当时的确有血飞出。本来以为只是皮肉伤,但现在看来,她明显小瞧了自己身体的应激反应能力,看东晁的反应,起码伤到了肌肉或者筋脉。 林随安长吁一口气,沉下心,将千净横在眼前,摒除所有杂念,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东晁的左腿。 只要一瞬间!一瞬间就够了! 花一棠充分发挥了话痨特色,聊得口沫横飞,东晁渐渐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回话,目光频频望向红妆坊坊门。但他的刀,一直纹丝不动逼在花一棠咽喉处。 林随安眯眼,缓缓沉下腰:再等等,他快等不急了。 突然,红妆坊外传来马蹄马嘶,周太守扬刀纵马,带着一众不良人、巡城兵和衙吏冲了进来,“冯公,花四郎,我来助你们!” 东晁豁然抬眼,就在这一弹指间,他的刀离开了花一棠的脖颈。 就是此时! 林随安足尖碾碎瓦片,整个人如箭飚出,瞬间到了东晁身前,左掌握住东晁刀刃,右脚蹬开花一棠,右手千净劈向了东晁的左腿,一连串动作几乎瞬时完成,花一棠稀里哗啦滚出去的时候,血已经溅到了林随安的脸上,东晁闷哼一声,杀意大盛,反手握刀插向了林随安的后背,可不知为何,他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千钧一发之际,林随安来了个驴打滚,万分狼狈沿着屋顶稀里哗啦滚了下去,后背咚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停住了。 背后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竟然是花一棠,是他接住了林随安,而在他身后,则是穆忠和明风。 他们都直直盯着屋顶正上方,面色骇然。 林随安转目看去,就见东晁直挺挺站着,五六只羽箭穿胸而过,他转目看了花一棠一眼,笑了笑,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啖狗屎!谁放的箭?!”花一棠大急,“接住他!” 没人接住东晁,他沿着屋檐滚落,重重摔到了地上,待花一棠和林随安赶到的时候,他一口一口往外吐着血水,嗓子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似哭似笑。 花一棠揪住他的衣襟,牙缝里挤出声音:“冯愉义在哪?!” 东晁脸上露出笑意,血牙森森,“时间不多了,找不到那个地方,冯愉义必死……” 话音未落,两眼一闭,气绝身亡。 “你给我起来!!”花一棠大怒,狂摇东晁的尸身。 冯松的声音穿透人群,“留活口!留活口!” “让我看看他的眼睛。”林随安不由分说扒开了东晁的眼皮,直直看进了尸体的眼瞳。 白光频闪,视线转换:破碎的阳光落在桌案上,案上铺展着一卷轴书,纸上墨迹未干,字迹端正秀丽,这一次,看得很是清晰。 【十酷之后,便是十净。】 和焦尸记忆中的轴书一模一样。 东晁的记忆和焦尸的记忆竟然是重合的。
第36章 林随安现在是万分后悔, 刚刚肯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才那般不要命去救人,真是——好疼啊! 为她看伤的是个女大夫, 姓月,木夏带来的, 看着林随安的眼神那从诧异到震惊, 最后变成“从未见过这般能作死”的人。 “右手虎口撕裂,左掌割伤,这两处伤口都是皮外伤,未伤及筋骨,麻烦的是左肩这处刀伤,还有右臂——”月大夫轻轻捏了一下,林随安猝不及防, 差点尖叫出声,硬生生憋回去了,毕竟大堂外围一堆纨绔正眼巴巴瞅着呢,她可不能丢人。 “轻微骨裂。”月大夫摇了摇头, “你肩上和手上的伤口都需要缝合,你确定要在这儿缝吗?” 林随安看了眼大堂外,人群乱糟糟的。冯松看东晁断了气, 救冯愉义唯一的线索断了,急怒攻心, 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周长平、白凡、严言等人乱成了一锅粥, 也找了个大夫,又是把脉, 又是扎针,明庶和明风大叫着维持秩序,无奈根本没人听,几步之外,花一棠和凌芝颜双双围着扬都坊图,眉头紧锁,气氛十分凝重。 “就在这儿弄吧。”林随安道。 看这样子,一会儿还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她还是留下来镇场子更安心。 月大夫颇为诧异看了林随安一眼,瞥向聚在四周看热闹的纨绔,“那边的闲人,过来帮忙!” 说实话,这位月大夫红唇杏目,样貌十分周正,这一眼,不怒自威,裴诗均立即领着七八纨绔跳了出来,“月大夫尽管吩咐!” “将四周的帷幔扯下来,围在我们四周,我要帮林娘子缝伤口,不许偷看,否则小心我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是是是!”裴诗均和纨绔们立即行动,不消片刻就在林随安和月大夫四周围出一圈严严实实的账幔围墙,所有纨绔高举账幔,背对林随安,个个目不斜视,很是规矩。 月大夫端过两盘灯烛调整照明,小心扒开了林随安的左侧衣襟,眉头一皱,从药箱里掏出瓷瓶,在白布上倒出透明的黄色液体,小心按在了林随安的伤口上。 林随安吸了口凉气,强忍着,渐渐地,肩头的伤痛变成了麻木,又变成了毫无知觉。 “麻沸散的效果只有一盏茶,之后若是疼了,你忍着些。”月大夫快速清理完毕伤口,穿针引线,唰唰唰缝了起来,不得不说这麻药效果不错,林随安只能感觉到有东西撕扯着肩头的皮肉,还能听到拉线的嘶嘶声,完全不疼,整个人慢慢松弛了下来。 外围的账幔围了四层,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外面灯火灼灼,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她听到了许多耳熟的声音,靳若、穆忠、瓦尔、张长老、花氏的几个管事,所有声音中,花一棠的最明显,干净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和平日判若两人。 “周管事、柳管事,你们负责西南城十二坊的买卖,将你们知道的、认识的铺子、宅子全部圈出来。哪处铺子进出货数量不合常理的,也圈出来,” 凌芝颜:“为何是西南城十二坊?” 穆忠:“花氏的生意几乎覆盖整个扬都,唯有西南城十二坊的鱼龙混杂,冯氏和严氏的根系极深,数年经营仍然无法尽数掌控。” 花一棠:“靳若、张长老,你们对市井最是熟悉,可曾在西南十二坊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人出入,什么都可以,仔细想想。” 靳若:“好!” “司户曹的人到了吗?” “有有有,在下乃是司法曹的参军,姓高,这两位是负责户籍的书佐。” “西南城十二坊商铺、住户具体数量是多少?黑户有多少?尚未登记造册的有多少?记得多少,都写出来!” “这个……怕是要禀报周太守……” 凌芝颜:“周太守!” 周太守根本不回应他,他尖锐的嗓音忽高忽低,混在严言和白凡的怒喝声中,很是底气不足。 “周长平,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着实冤枉啊,当时情势紧急,我当然以救人为先啊!” “怎么?周太守这就急着抱花氏的大腿了?” “严公,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啊,花一棠也是我治下子民,我总不能看着他去死——冯公,你醒了——哎哎哎,怎么又晕了,大夫,继续扎针啊,不要停!” 好一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肩头刺痛,林随安眼皮抖了一下,麻药效果渐渐消失了。 “忍一下,马上就好了。”月大夫道。 林随安集中精力继续听,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痛感。 高判司:“没有周太守的命令,我这……不好办啊!” 凌芝颜:“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推诿扯皮!简直是荒唐!” 花一棠:“祁元笙来了吗?!” 一个低低声音响起,“在。”正是祁元笙。 “你对司户曹的卷宗可熟悉?” “尚可。” “西南城十二坊的熟悉吗?” “尚可。” “你来写!” “是。” 高判司:“花四郎,这这这不合适吧!府衙行事怎可这般胡来,就算你们花氏只手遮天,这也太过分——” “啖狗屎,穆忠,把他拖走!” 高判司的声音消失了。 林随安笑了一声,月大夫缝完最后一针,快速涂药包扎,帮林随安拉好衣衫,用两夹板固定林随安右臂,“你和花家四郎很熟?” 林随安:“不熟。” “半月之内,不要用右手,半月后,再来医馆复诊,”月大夫手下不停,眉头高高挑了起来,“木夏来的时候,说花四郎特别交待,让我务必用尽平生所学救治他的挚友知己。” 还挚友知己?这话说出来花一棠难道不害臊吗?! “我和花一棠才认识几天……” 说到这,林随安自己先愣了,原来她和花一棠相识的时间这么短,为何感觉过了许久。 “才认识几日,就能不顾性命去救他,你和花四郎很像。” “哈?” “他也是这般,总是不顾自己安危去救人,”月大夫示意裴诗均等人撤下帷幔,“即便那个人是他的死对头。” 风吹了起来,层层叠叠的帷幔轻盈飘落,染上了月光的颜色,如梦似幻。 林随安看到了朦胧光晕中的花一棠,他鹤立鸡群站在人群中央,飞速筛选着十三管事、净门、府衙户籍的三方消息汇总,手持毛笔在坊图上勾勾画画,时不时和旁边的凌芝颜窃窃私语,凌芝颜看他的表情越来越震惊,突然,花一棠抬眼,直直看向了林随安,双眼晶亮,如夏夜星辰。 林随安左手提起千净,快步走了过去,花一棠露出她熟悉的嘚瑟笑脸,指向坊图西南角的月重坊,“我找到了!” 林随安点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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