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个月的相处,青骊也明白这孩子虽然话不多,倒是个实心眼的。 想到他的出身来历,青骊有些心疼。 阿苍不是纯纯的北狄人,他的娘亲是汉人,曾经沦为战俘,后来在北狄怀上了他。 青骊越发温和:“一会儿给你做红烧肉。” 阿苍动作一顿,又说:“谢谢。” 县上有一个手艺极好的金匠,棠梨周岁时打的长命锁就是在这做的。 如今过去多年,长命锁依然金光铮亮,花纹栩栩如生。 棠梨觉得这位爷爷的手艺是她见过的金匠中最好的一个。 只可惜前一世这位匠人爷爷死在了瘟疫里。 棠梨拿了些艾草香包和这几日研磨的防风药去找了匠人一趟,说明自己的来意。 离开的时候她刚好路过一旁的成衣店,又去找了几个绣娘。 这一忙,便忙到了黄昏。 路边积雪未消,夕阳的光镀在上面,折射出一种瑰丽的美感。 棠梨心里揣着事情,盯着自己的影子沿着路慢慢走。 影子忽然落到一双脚上,她愣了愣,抬起头,看清来人之后讶异道:“阿苍?” “回家吃饭。”他说完,转身就走。 棠梨心底涌起一点暖意。 棠墨晚对棠梨很好,但或许因为自幼丧母的缘故,棠梨尚且懵懂的时候,棠墨晚便已经表现出了超出年纪的成熟。 对棠梨而言,棠墨晚不像是哥哥,倒更像是另一个爹爹。 阿苍年纪本就比她小,如今竟叫棠梨生出多了个弟弟的感觉。 棠梨唇边慢慢扬起一个笑来,她拔步追上去:“等等我!” *** 几日后,上京众人纷纷收到了扶梨县送来的东西。 陆微雨兴冲冲跑到堂屋:“爹!娘!棠姐姐给我寄东西来了!” 蒋蓉正在给小白做腰带,春闱将近,当娘的心里着急,得做些什么才不会整日里焦躁不安。 她闻言放下手中针线,瞪她一眼:“冒冒失失的。” 陆微雨根本没听见娘亲的数落,忙着把手中的团扇和香囊递给她看:“娘!你看棠姐姐送我的!她把我绣上去了!” 蒋蓉瞥了一眼,发现这团扇和香囊上绣了一个小小的人儿。 她几乎一眼便看出来这是自家闺女。 上京里也有手艺精巧的绣娘会往荷包团扇上绣人物画,但不似这个,寥寥几笔便将人的神态勾勒得惟妙惟俏。 荷包一转,上面正在扑蝶的小女孩似乎跃然而出,变成了眼前的陆微雨。 蒋蓉知道之前拜访扶梨县的时候,微雨得了一副棠梨画的画,宝贝得不得了。 她看过那画,能把人画得如此传神,实在是难得。 蒋蓉忽然想起了皇城那位长公主。 长公主爱画如命,她的公主府里也不知道收集了多少名家之作。 若是日后有机缘,说不定棠梨还能认识一下这位极得圣宠的长公主殿下。 管事拎着两个包裹走过来,“夫人,还有艾草香包和一些药物。” 陆稼展信看完,眉头稍稍拧起:“再安排人去采买一批药材,也给棠家送一批去。” 蒋蓉凑过来看:“信上写了什么?” “棠姑娘说今冬受灾严重,担心会有瘟疫爆发。” 蒋蓉愣了下:“瘟疫?” 陆稼叹了一口气。 今年有不少官员上书陛下,示警或许会有雪灾发生,陛下也确实提前做了应对措施。 然而天灾哪是人力可挡?虽然提前有准备,但还是死了不少人。 棠姑娘说的情况很可能会出现。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朝廷也在做准备。 不料棠家也有这份敏锐度,甚至行动更快,早早做了准备。 他在心中暗赞了一句。 深谋远虑,行动利落,这未来儿媳妇他可是越看越满意。 “爹,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书房里温书的陆辰远听到外面闹声一片,出门来查看。 蒋蓉朝他摆摆手:“怎么出来了?这没你的事。” 然而陆微雨已经朝着陆辰远飞奔过去:“哥哥!是嫂子给我们送东西过来了!” 她才说完,又结结巴巴改口:“是,是棠姐姐。” 陆辰远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到桌案上。 巡视了一圈之后,没看到自己想象中的那件东西,他心里松了一口气,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陆稼见到儿子,反倒笑着说:“这未来的小陆夫人,倒是个极有本事的。” 陆辰远听到爹爹的称呼,眸光暗了暗。 陆稼将事情简单的跟他解释了一番,陆辰远越听表情越严肃,不过旋即又心口一松。 若真爆发了瘟疫,扶梨县说不定要比上京还安全。 他沉吟片刻道:“此事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就依爹爹说的办,陆府也多囤一些药材。” “另外棠家兄长那边我也会差人再送去一批药材。” 提起棠墨晚,陆稼顺口问道:“怎么都不见墨晚上门来拜访?” 陆辰远想到国子监遇到棠墨晚时,对方淡淡的态度,又想起那场连绵不断的大雪里,棠梨对他说要退亲。 他的唇角紧绷起来,偏偏不咸不淡说:“或许是忙于春闱。” 陆稼也表示理解:“再从库房里挑些文房四宝一并送去。” 他思索片刻:“我记得我有一方上好的端砚,就送它吧。” 陆微雨知道自家爹爹平时可宝贝这方端砚了,趁机打趣道:“我们全家都这么喜欢棠姐姐,哥哥你春闱可得好好努力,争取给我未来的嫂子挣个诰命!” 往日若是陆微雨如此,陆辰远早出言教训她了。 然而今日他却默然不语,片刻之后说:“我先回去温书了。” 蒋蓉叫住他:“既然出来了就歇息一下,把棠姑娘送来的艾草香囊挂到你祖母屋里去,顺便去看看你祖母。” 陆辰远不动声色看向那些做工齐整的香囊,垂眸道:“是。” 另一边,棠墨晚和徐江松正凑在一起,端详着彼此的香囊。 棠梨给棠墨晚准备的是一只竹叶青暗纹香囊,下面缀着天青色的络子。 徐江松的则人如其名,用的是螺青色的底料,上面绣着一棵皑皑云松。 徐母走过来,将老母鸡汤放到两人面前:“这香囊绣工真好。” 棠墨晚知道妹妹不善女红,一眼便看出来只有这花样子是她提供的。 他看破不说破,微微一笑。 徐母又见旁边放了许多药包,问:“小姐怎么会忽然准备了那么多药?” 她在棠家呆的时间不算长,儿子秋闱中举之后,便跟着他一路到了上京。 但是棠家人心善,只相处短短几个月,她也把棠家人当做了自家人看。 原本棠墨晚也是住在国子监的学舍中的。 棠梨托徐母带了不少银子,替棠墨晚租下了这处小院,万万没想到棠家长子会邀请他们跟他一起住下。 原本徐母还有些不好意思,百般推拒。 但棠墨晚性子极好,为人开朗,左一声伯母右一声伯母,把徐母心都叫软了。 他说他自小没了娘,如今看见自己就像看到了娘亲。 一人在上京求学难免孤独,有他们母子二人为伴反而更好,棠梨想必早就是这么打算的云云…… 最后徐母被他说服,留在了这个小院,每日翻着花样给他们做吃的。 原本清瘦的两人脸上都多了一圈肉。 今年大雪封路,苦了墨晚这孩子没能回家过年,三个人倒也热热闹闹自个凑活着过了个年。 如今三人感情越发亲厚。 棠墨晚安慰徐母:“伯母不必担心,我妹妹思虑周全,担心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让我们提前备些药。” 徐母这才放心。 她又见自家儿子从包袱里翻出一套衣裳来,那衣服上的暗纹极其精细,一看便不是便宜料子。 徐母又纳了闷:“小姐怎么还给你寄了衣裳?” 棠墨晚解释道:“妹妹说科举结束之后,我们难免会有应酬,给我们二人准备了几套过得去的衣裳。” 徐母局促道:“这怎么能行?太让小姐破费了……” 棠墨晚却笑道:“千里迢迢寄来的衣裳,我们可得先试一试,都翻过了一个年,妹妹也不知我们是胖了还是瘦了,尺寸不合适的地方还要麻烦伯母改改。” 徐母这才局促道:“那你们快去试试。”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两人出来之后,徐母眼睛都亮了。 徐江松还拿了一把折扇,扇子上画着一幅稚童闹溪图,栩栩如生。 棠墨晚盯着那把折扇,心里酸溜溜的,嘴上却说:“果然还是得靠功名,徐解元这把折扇甚是衬你啊,” 好个棠梨,居然不给自己的哥哥画! 徐江松腼腆一笑:“棠兄谬赞。” 棠墨晚皮笑肉不笑:“我观徐兄这把折扇和我这身衣裳也相称,不若借来给我用用?” 徐江松义正言辞拒绝了他:“小姐说了,之后若有应酬,我都需要带着这把折扇出去。” “棠兄若是想要,不如写信给小姐,让她再为你画一幅?” 棠墨晚暗中咬牙。 要是妹妹能那么容易答应,他还犯得着从徐江松手里讨要吗! 真是个愣头青! *** 院落里积雪未消,日光洒在亭子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灿烂的金色。 青年手中长剑刺破金光,又斜斜横插到阴影重中,破空之声嚯嚯作响,空气似乎都被搅动。 一招一式,干净利落。 “公子。”有人唤他。 裴时清缓缓收剑,接过雪白的帕子细细擦拭手指,“何事。” 息邪将手中盒子呈上来:“扶梨送来的东西。” 裴时清手中动作一顿,他撩起眼帘,伸手接过盒子。 入目的是一封信,下面还压着一个香囊。 裴时清展信,娟秀的字迹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快速读了一遍,面上看不出表情。 息邪偷偷打量着自家公子,棠姑娘已经许久没给公子寄过信了…… 他将信放回盒子中,伸手拿起那支香囊。 用了月华白的绸缎面料,上面绣着一只仙鹤。 裴时清的指尖从仙鹤上抚过,眼底露出些笑意。 画工倒是不错,这绣工…… 他将香囊收起来,随口问:“她给陆家送了什么。” 息邪心想,果然公子会过问,幸好他提前去打听了。 息邪抱拳道:“棠姑娘给陆家和棠家长公子都送了一批药过去。” 裴时清眉梢微挑:“送了药?” 息邪干笑:“似乎都是自家研磨的,只做预防。” 他又问:“除此之外?” 息邪小心翼翼说:“还给陆家小姐送了几个香囊,给棠家大公子和徐江松徐公子送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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