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宁从魏玉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情绪,紧张,还有些......害怕? 魏玉沉声对身后的两个侍女说了句:“把她处理了。” 苏昭宁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他再受不住地牢的气息,转身跑到一处花坛中吐了出来。 他今日本就没吃什么,魏玉追着出来时他已吐得只剩胃汁,看着他憔悴的脸色,伸手想要抚碰他的背脊,但手伸到半空又收回,只好负手而立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苏昭宁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他强忍着不适回头看,结果看到魏玉像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一时间委屈涌上心头,加上呕吐的难受,泪水跟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魏玉见他哭,顿时手足无措,立马哄道:“你别哭,是不是难受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好不好。” 苏昭宁听了她的话哭得更狠了,哽咽道:“你、你凭什么让人把我送走,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怎么还不来抱我,呜呜呜——” 魏玉身形一顿,声音干涩道:“我身上脏,怕让你更难受。” 她在地牢里待了那么久,浑身都是血腥腐臭,靠近他只会是火上浇油。 苏昭宁气得原本苍白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哪知一动,就觉得眼前一片发花,身体晃了晃往下倒,吓得魏玉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扶起他。 苏昭宁在昏过去前捏着她的衣角,轻声道:“曹舜华说的我都,都......”剩下的话还未说完就昏了过去。 魏玉眸子暗了一瞬,将他抱起,匆忙往外走去,对一旁的细柳冷声道:“备轿,你去医馆寻大夫到清园来。” —— 不出意外的话,苏昭宁知道自己又陷入那个似真似假的前世梦境里了。 珍馐阁不似以往般热闹,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后,他洗了手对掌柜的嘱咐了几句便出了门。 回去的路上并未策马,入秋以来发生的变故太多,苏昭宁在不知不觉间收敛了曾经飞扬跋扈的性子,前些日子的奴变将曹家灭了门,苏家虽好些,但仍然元气大伤,苏母受了伤,苏父也忧虑过重卧床。 从前不管他在外多么嚣张跋扈,旁人都会忌惮一二,只因他有疼他的爹娘,他回到家中只需撒撒娇卖卖乖,这些事变过去了,但如今面对接二连三的打击,他深刻意识到自己或许就跟那灵崆真人所说的命格一般,六亲刑伤,近身之人皆无完身。 路过春满桥时,他站在拱桥中间往江水看去,粼粼波光倒映在他的脸庞,若是就这么跳下去一了百了也挺好。 他想起那晚在桥上救起的女子,如今已进冬月,这江水肯定很冷吧,他听人说起过跳江人被捞起来的样子,浑身肿胀得不成人样,或许那样丑得他爹娘都认不出了。 苏昭宁摇了摇头,他怎么能有轻生的想法。 等到他途径一处巷口时,一只冰冷的手从他背后将他的嘴捂住,还未等他挣扎便把他拖进了黑黢黢的巷子里。 苏昭宁看着自己被人拖进巷子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连忙跟上去。 那贼人的打扮与闯进他家中的曹舜华是一样,只是地点发生了变化。 苏昭宁知道自己在梦中是“鬼”,但仍然控制不住想要阻拦曹舜华,他知道在梦里,没有魏玉,没人会来救自己,他必须得自己救自己。 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巷子里传来一声闷响,随即野猫开始喵喵叫。 巷子口站着一个人,她背光站在那里,声音如碎玉击石:“谁在里面?” 苏昭宁使劲咬了口曹舜华的手,他趁着她吃痛之际连忙大喊:“救命,救救我!” 做鬼的苏昭宁已经来到巷子口,他怔怔地看着此人。 她是魏玉,这是她第一次出现在他的梦中。 她只绾了个简单的发髻,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襕衫,面容清丽,身材瘦削颀长,眼神清澈。 这是魏玉,但不是他的魏玉。 苏昭宁几乎第一时间就确定,她们面容身材都一样,但眼神气质却又完全不同。但......不管是现实中还是梦境里,是不是可以说,都是魏玉的出现救了自己。 魏玉站在巷子口,她意识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后不免有些紧张,她手无寸铁,不知道贼人有几个,也不知道是否有武器,她不敢贸然行动。 她看了眼要走过来的一行人,灵机一动大喊道:“捕快大人,这巷子里刚刚有人呼救,听声音是有人要欺侮一位郎君。” 曹舜华动作一顿,竖耳听清巷口的动静。 一阵齐整的脚步声和铮铮铛铛声传来,确实像是一队夜巡的捕快。 此前奴变事情发生后,城内的治安巡逻确实比之前更勤了些。 曹舜华顿时怕了,她不甘心地松开苏昭宁,往巷子的另一头逃窜了去。 苏昭宁扶着墙壁喘匀了气才缓慢走到巷子口,看到魏玉后愣了下,随即道:“多谢姑娘相救,昭宁感激不尽。” 魏玉并未走,她看了郎君一眼,有些迟疑,他脸上全是黑灰,应是刚刚那贼人的杰作。 一行人从两人身旁齐齐路过,四个女人拖着农具看了两人一眼,谈笑间走了过去。 这就是她说的“捕快”,原来是虚张声势。 魏玉也没帮上什么忙,不好意思道:“我并未做什么,天色不早,公子还是早早归家的好。” 恰在此时,四喜匆匆跑来,看到自家公子这般狼狈,又惊又忧,带着哭腔道:“公子为何不等四喜来接?如今入夜了街上不知有什么妖魔鬼怪,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夫人与主君可怎么办呐。” 魏玉见他家中来人,便道:“公子快快归家去吧,我先告辞一步。” 苏昭宁连忙拦下她,有些羞涩地问:“请问姑娘姓甚名谁,昭宁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魏玉看着他一张小花猫似的脸跟微红的眼眶,心中不知何时起了涟漪,顿了顿才道:“魏玉,魏阙,美玉。” 做鬼的苏昭宁站在二人身旁,他看着自己花猫儿般的脸,咒骂了一句曹舜华:“天杀的东西,这手是摸了煤炭吗?这叫魏玉今后怎么认?还有你啊,你光问了人名字,就不多问两句住所吗?真是急死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书信 这个梦做得苏昭宁心里甜滋滋的, 他慢悠悠地醒来,看着床顶上的绸幔,发现自己已睡在月瑰园中。 四喜趴在床边,听到动静后连忙起来服侍。 苏昭宁起身喝水, 情绪还沉浸在梦中的二人相遇中, 他语气有些轻快:“现在几时了?” 四喜立马答:“府上才用过晚饭不久,这会儿还未到戌时。” 那这么说自己昏睡了两个多时辰, 他又问:“是魏玉送我回来的么?” 四喜答是, 又将少夫人说的话转述一遍:“是少夫人将您抱回来的,她守着您将药喝下后才离去的, 离去前让四喜守着您醒来, 她今晚宿在柳叶巷。” 说完后他暗自观察着苏昭宁的神情。 苏昭宁如同被泼冷水地怔愣住, 他总算从梦境中回过神来, 想到晕倒前看到的一切,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她这是要做什么?打算躲着自己吗?凭什么啊...... 曹舜华说的那些话,生气的不该是他吗?况且他也没一股脑就信了曹舜华的话啊,难道在她心中,自己就是这么没脑子吗?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曾对他抱任何希望, 觉得他一定会信。 就算是他信了,她不该来解释解释吗? 于情于理,苏昭宁都想不通怎地成了今日这样的局面。 四喜轻声说:“公子, 我瞧少夫人抱您回来时担心极了, 还是亲自喂您喝的药呢。” 苏昭宁心中苦涩,喃喃道:“那她为何要躲着我。” 四喜答不出个所以然。 接下来的三日里, 魏玉都宿在柳叶巷,苏昭宁也呆在府中, 两人自认识以来第一次冷战吵架。 小两口的反常举动,苏父同样看在眼里。 这日他吃了饭便拉着苏昭宁来到花园散步消食,状似无意问道:“年底了,月珩这几日课业繁重吧,等忙过了,就让她陪着你去置办些年货吧,这是她来咱们家过的头一年,得好好庆祝庆祝。” 这三日两人也不是全没联系,苏昭宁暗自打听着魏玉在府学里的学习情况,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才知道她有多么优秀,她从入学以来的每次月试成绩都名列前茅,深得师傅们喜欢。不过他还打听到学宫中仍有不少谣言,但魏玉向来独来独往,从未对谣言进行反驳或是澄清过,好在苏家的这层关系在,没人敢拿她怎么办,且她每次的月试成绩就足以堵上这些人的嘴,即便内心不满,表面上也得维持着同窗情谊。 苏昭宁知道这些谣言如今看来很大程度上就是曹舜华干的,但他就是气不过也想不明白,难道魏玉当真以为自己同曹舜华是青梅竹马,曹舜华做的这些事意在破坏二人婚姻? 那她这是在吃醋?还是说她私自用刑折磨死曹舜华,她觉得自己跑出来呕吐哭泣是因为他在心疼曹舜华?所以她才迟迟不愿靠近自己,担心自己因为此时怪罪于她?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曹舜华做了这么多腌臜事,自己是有病才会同情她,曹舜华死了,他高兴还来不及,怎可能因此责怪她。 苏昭宁觉得这全都是因为魏玉不信任自己导致的,他心里有气,所以才不愿意去找她。 所以他哼了一声,嘴硬道:“她爱回不回,我陪爹去置办年货也是一样的。” 见他这副强颜欢笑的样子,苏父心中叹气,佯装生气道:“怎地还这般孩子气,夫妻俩不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我看呐,这柳叶巷的房子买得不好,这魏玉也是的,哪有人成了亲还宿在外面的,叫人看了去不是闹笑话吗?改日我让人将那房子卖了,免得两头跑生出嫌隙来。” 见父亲隐有生气的样子,苏昭宁连忙解释:“她这几日忙着月试,之前因曹舜华的事耽搁了课业,所以才没回清园睡,等她忙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苏父在心中笑自己儿子没出息,明明担心得要命还这般嘴硬,他清了清嗓道:“这样吗?可我不是听说今日月试不就结束了吗,待会儿你去府学门口亲自把她押回来,我得好好盘问盘问她,怎么有这样的媳妇,成日不归家像什么话。” 苏昭宁张了张嘴,只好点头应下。 苏父见他应下,心头总算松了口气,小两口吵架还得他这个当爹的来当中间人,都说旁观者清,他算是看清了,这两人明面上谁也不理谁,暗地里关心却没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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