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东瞥一眼三爷正在写的信,知道三爷写信有个习惯,就是不许人打扰,不写完绝不离开案前,于是他忙对纪医女解释道:“医女,爷正在写信,还要一会儿工夫,不若您先到花厅喝杯茶,略等片刻?” 纪医女点头,“好。” 长东领着纪医女离开,却见自家三爷从案前起身,语气十分温和道:“无妨,信一会儿再写不迟。” 长东:“……!!!” 纪医女替蔺启把脉,眉头紧蹙,收回手,方道:“驸马爷,您昨夜是否彻夜未睡?” 长东眼眸一扩,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太神了。 蔺启墨黑的眸光淡淡扫过来,长东立即将后半截话咽下去了。 “今日补了觉的。”蔺启清润中带些暗哑的嗓音响起。 纪医女摇头,“驸马爷,您这样可不行。您重伤未愈,失血过多,到现在还没养回来原来的一成,再熬夜,您这身子骨怕是再难好起来了。我观您的脉象,您这忧思伤脾啊,原本就伤到了脾脏,破洞都还没补全,再这么熬干了精气神,您恐怕会食欲不振,持续消瘦下去。” 长东急得咬唇,抓耳挠腮。想说话,但纪医女在场,不敢忤逆三爷的意思,忍住没说。 蔺启眸光轻闪,“我知道了。我会配合医女的治疗的。” 纪医女无奈一笑,“您说话可要算话才好。”纪医女自去开方子抓药,亲自熬了药送来。 长东送纪医女出去,转身回来,见三爷已经坐回书案前继续写那封未竟的书信了。 长东揣着手,想说什么,终究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去给三爷倒了一杯参茶送过去,“爷,参茶补气血的,您趁热喝两口。” “嗯。”蔺启嘴上应着,手上的动作却未见停止。 * 天色擦黑时,秋若抱着一叠厚厚的悔过书回到了后院。 常宁接过来,一一翻看了个遍,“嗯,秋若,你把这些连同蔺仪和罗氏的那两份一起,交给刘直,让他带领所有的护卫去书肆,连夜盯着,把这些文书集结成册,印刷一千本,书名就叫《我悔不当初造的谣》。明日晨起每家茶楼、酒肆都免费分发两本。再请京城最有名的十大说书先生,把这上头的内容说一遍。先从账上支五千两银子,不够找林嬷嬷要。” 秋若答应着去了。 刘直接了命令,也不多言,把文书和银票收好,带着二十人的护卫队,踏着暮色,从蔺府出发了。 书肆的印刷坊内点灯熬油,忙活了一整晚,总算印制了一千本出来。 钟鼓楼亮更的钟声响起,大雍这一夜的宵禁解除,刘直带领着弟兄们快马狂奔,将一千本《我悔不当初造的谣》分发完毕。 天色大亮,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各酒楼、茶肆也有说书先生在说这本书,一时之间,听书的老百姓们不时迸发出不可遏制的大笑声。 从来没有人会因为自己造了别人的谣,而如此郑重其事地道歉悔过。 因此,不少人开始转变风向,喟叹造谣之人的无耻,幸而常宁公主有能力自保,否则这一顶大帽子扣上去,还不得把人活活逼死啊。 可还是有不少阴谋论者叫嚣说,正是因为她是常宁公主,她想要什么样的证据没有呢?说不定这都是屈打成招啊。 陆嘉鸣查案,在一家茶肆喝茶,内中正有一位说书先生,说了此事,他听后,不觉眸子眯起,想不到常宁还有这种自救的手段,难怪她一点儿不惧呢。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74章 74 、074 074/木云木夕 宁院后宅梧桐树下。 天气阴沉, 并不大热,常宁抱着玉包儿,坐在秋千架上, 秋若在后面轻轻推着秋千架,旁边有两个二等婢女打扇。 刘直进来回禀。 水绿披帛随风扬起, 常宁看向刘直,对秋若道:“停。” 秋若拉住秋千架,让常宁坐稳。 刘直快步走近,躬身揖道:“主子,您吩咐的事儿已办妥。如今京城的大街小巷风向已有了变化, 转而骂那些造谣的人, 不过也有不少人,坚持说您是靠权势胁迫了他们,对他们屈打成招。” 常宁眸光噙笑,“知道了。你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给你们放三日的假,回家陪陪父母, 另外每人再多发二两银子。秋若, 你去取一下银子。” “不辛苦。”刘直不假思索道,“主子, 说起来, 此事都是属下失职,导致主子身陷险境,如今又连累主子清誉受损,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岂敢再要奖赏?” “此事不怪你。是我命令你不要跟出去的。” 秋若顿了顿, 见常宁心意已决, 忙回身去取了银子,交给刘直。刘直谢了恩,便出去了。 不多时,蔺珍来了。 姑嫂俩在院子里玩了会儿,便进到西次间吃水果去了。 蔺珍剥了一个橘子,细致地扒掉上面的橘络,分了一半大的递给常宁,笑眯眯道:“嫂嫂,尝尝这个橘子,很甜。” 常宁含笑接了,撕了一瓣塞进嘴里,点头道:“嗯,是挺甜的。” “嫂嫂,”蔺珍咽下嘴里的橘子,看着常宁,眨了眨眼睛,“您和三哥之间,还好么?前儿个您说,想同三哥和离,是认真的么?” 蔺珍撕下一瓣橘子,捏在手里,迟迟没有吃。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紧张地看着常宁,迫切希望从她嘴里听到否定的回答。 常宁往嘴里塞橘子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后吃了下去,有些不自然地笑道:“你怕我和你三哥和离后,就不管你和许智的事儿了么?” “没有。”蔺珍脸红道,“若嫂嫂能和三哥好好儿的,我便是一辈子不嫁人也是乐意的。嫂嫂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常宁黛眉微挑,眸光轻闪,浅笑道:“蔺珍,我不想骗你,我和你三哥……我们在一起就是个错误。” 蔺珍怔住,沉默半晌。 手上捏着的橘子挤出橙色的橘汁,一滴橙黄的汁液溅到她新裁的石榴裙上,她垂眸看了一眼,却没有用帕子擦掉。 “三嫂,我觉得天底下没有比您和我三哥更登对的人了,你俩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怎么会是一个错误呢?” 常宁放下手中的橘子,用帕子擦净了纤长的手指,看向蔺珍,“那只是表象。相信我,我俩根本就不该成亲的。” 蔺珍心中一片茫然,她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昏了头脑,她一点儿也不愿意三嫂同三哥和离,她舍不得三嫂。 可是和离后,常宁就不是她的三嫂了,她再也不能常常来找她玩了。 蔺珍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宁院。 贴身丫鬟彩屏见小姐闷闷不乐,便问道:“姑娘,您怎么了?是三夫人给您气受了吗?三夫人让四姑娘和罗二奶奶罚跪祠堂,还特意派人每日都去盯着时辰呢。三夫人看着那么美艳的一个人,狠起来一样不近人情呢。” “当然不是。”蔺珍停下脚步,低声斥道,“四妹妹和二嫂害得三嫂名誉受损,她可是公主殿下,没送刑部大牢就已经是她仁慈了,你懂什么?就跟着那起不知眉眼高低的小人嚼舌根子!我先前说过,不许你妄议三嫂的事情,听见别人说,要来报给我知道,你倒好,不说替我分忧,还和别人一起说!月例银子罚一半,再说就掌嘴。” 彩屏脸上滚烫,忙跪下求饶:“好姑娘,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您就抬抬手,原谅我这一回罢。您也知道,我家里老子娘每个月都要来拿钱,给少了,还要骂我呢。” 蔺珍犹豫,她是个面软的人,只要不是太过分,她几乎从未真的罚过下人。 可她今日心绪烦躁,“都怪你们这起乱嚼舌根子的,若我是三嫂,自己有公主府,自然也不耐烦住在这庙小妖风大的院子里,少受多少闲气。” 彩屏不敢吭声。 “不要再说了。”蔺珍也不叫彩屏起身,自顾自往前走去,“钱是一定要罚的。” 彩屏惊得双目圆睁,心说,三姑娘素来泥人似的性子,怎么突然就转性子了? * 又过了两日。 林嬷嬷从外头采买回来,兴高采烈地跑到常宁跟前来说:“主子,您身上的冤屈洗刷了!” 常宁从正在翻看的账册上抬眸,明显一怔,“什么?” “奴婢看到外面好多人都在议论一本叫《绝代双娇遇匪记》的话本子,”说着林嬷嬷从袖口里掏出一本书,双手呈给常宁,“就是这本书。写的正是您和蔺三姑娘在济慈寺遇到的事儿。加上您之前的《我悔不当初造的谣》,两本书合到一起,再没有人说您了。都是说您巾帼不让须眉,有勇有谋,风向彻底变了。” 常宁接过来一看,见蓝色封皮上写着作者的名字有些眼熟,葱根似的手指摩挲着柳冶二字,想到什么,唤了一声:“秋若。” 秋若忙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你去西次间把那本《九宝姻缘》取来。我记得那本书的作者,好像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作者,是不是就是这个叫柳冶的呀?” 秋若一怔,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好像是的。”说着,忙取了来。 常宁已翻开《绝代双娇遇匪记》,看了起来。 “主子,确实是同一个人写的。”秋若把《九宝姻缘》递给常宁。 常宁觉得十分讶异,这个柳冶怎么会知道那日发生的所有细节呢?心思全在书中所写的内容上,便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林嬷嬷看着常宁,小声对秋若道:“《九宝姻缘》是蔺三姑娘送给主子的生辰礼罢?怎么,这两本书是同一个作者么?” 秋若点头。 常宁花了一个时辰看完了《绝代双娇遇匪记》,心里颇受震撼,这个作者把她的形象塑造得十分讨喜,是个有血有肉、有勇有谋的女侠似的人物,最打动她的,还是他在故事中表达的思想性,有一种洗涤人心的教化作用。 她必须要承认,文学作品的教化作用有时候就是比直接说教效果好得多。 怀着敬佩的心情,常宁重新捡起了《九宝姻缘》,把最后的结局一口气读完。 等她从书页中抬头起身时,天色已经擦黑,院子里都开始掌灯了。 心口酸酸涨涨的,常宁把两本书合在一起,摆在书案最显眼的位置。 晚上用膳,常宁胃口大好,多用了半碗。 林嬷嬷提议道:“主子,听纪医女说,驸马爷身子骨伤了根本,得小心将养着。奴婢想着,驸马爷好歹救了您几回了,便是冷着他,于情于理,也该好生照顾他的身子才是。” 常宁放下汤碗,接过冬青递来的巾帕,擦净嘴角,神色冷淡,“嗯,此事就交给嬷嬷处置了。不要说是我的意思。” “是。”林嬷嬷眸光一黯,“回头奴婢找纪医女要个药膳的方子,炖些补脾的汤,给驸马爷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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