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衣早知有这一遭,所以并不意外。 但沈观月脸色奇差,看那模样,恨不得掰开她的嘴,给她灌下去。 她也是后来才从乐安郡主那里知晓,今日是她吩咐沈观月给她下药,想让她失身,再无法嫁入李家。 而珍珠虽是帮她,却难说对这杯茶没有别的想法。 珍珠带着沈观月那杯茶离开后,沈观衣忍不住啧了一声,小声道:“好可惜,浪费了大姐姐的茶。” 沈观衣瞧不见自己的神情,但想也知晓,嘲讽居多,幸灾乐祸其次。否则沈观月不会眼神发狠,似要将她拆吞入腹。 “无碍,待你回府,咱们有的是时间品茶。” 她并未将沈观月的威胁放在眼里,而是琢磨着那位珍珠姑娘。 前世长公主身边的宫女珍珠,后来成为了赵玦的枕边人,而她偶然听旁人说起二人秘辛,便是因赵玦误食媚药,与珍珠覆了云雨。 莫不是因这杯茶? 不远处,瘦长分明的指节从竹筒中拿出最后一根箭矢,李鹤珣淡然抬手,挽弓拉弦,比旁边看戏之人还要镇静。 云淡风轻,孤鹤入云。 沈观衣慢条斯理的擦着指尖上的汁水,她骤然想起,赵玦后来下场凄惨,归咎其源,便是从珍珠去到他身边这一刻开始。 远处一箭破空,正入靶心。 好箭术! 周遭喧闹喝彩,打断了沈观衣的神游,她蓦然回神,遥遥望去,在诸多贵女公子中,对上了李鹤珣偶然看来的目光。 她顿时一怔,随后嘴角缓慢上扬,眼神不躲不避,嫣红饱满的唇轻启,张扬又明媚的道:你好厉害。 沈观衣坐在一群贵女之中,旁人正经危坐,礼数周全,唯有她斜靠在椅子上,撑着额角漫不经心,那姿态雍容华贵,懒散悠闲,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李鹤珣在看清她用唇形勾勒出来的几个大字后,面色顿时阴云密布。 周围有人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不停的用余光朝着贵女那边看去,红了耳根。李鹤珣这才发觉,她那副没有骨头的模样,竟被这些人都看了去! 一时之间,李鹤珣面色更沉,眸子里漾着极深的寒光。 “李大人,赶明儿教教我你这箭是怎么练的呗。” 赵玦瞧了一眼李鹤珣手上的弓,啧啧称奇,分明都是一样的,但他却总是棋差一招。 抬头时,对上李鹤珣冷懔如霜的神色,顿时将接下来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李鹤珣冷淡的移开目光,片刻便恢复如常,“赵公子想知道?” 自然是想! 众所周知,赵玦此人,唯有两个爱好。 ——美人与箭术。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附耳过去,李鹤珣垂目看了他一眼,随后轻声言语几句。 赵玦眸中惊现震惊,将弓往下人怀里一塞,顿时朝后院厢房跑去。 刚行至李鹤珣身边的太子蹙眉道:“他跑那么快,又要做什么去?” “臣告诉他,这处藏着箭术秘籍。” 孟朝错愕一瞬,摇头失笑,“这种话,也就他会信。澜之啊,你别老是欺负他。” “臣也算不得欺负,去年诗会,有人输给了臣一本秘籍。” “你是说……” 李鹤珣点头,将弓递给旁人,“那书臣拿着无用,便送给山长放在这处了。” “原来如此。” 周遭公子们寻着太子话里的缝隙前来恭贺,说的皆是拍须遛马之言,李鹤珣负手而立,从容淡定,时而寒暄点头,时而交谈一二。 直至申时,长公主突然乏了,命人来告知今儿个宴席便到此,各家子女虽心中错愕,却仍旧在问候长公主后坐上马车回府。 李鹤珣送走太子,才上了李家马车。归言趋步上前,一跃而上,掀开帷帐进来时,就见自家公子若有所思,自以为他是在担忧今日之事,于是小声道:“公子,成了。” “赵玦入了珍珠姑娘的厢房,长公主已经带人过去了。” 李鹤珣冷淡的应了一声,端坐于马车内,似乎并不在意,半晌都不曾再开口。 归言心中惴惴,忽又想起今日这场赏花宴的缘由,试探道:“可是沈二小姐不合公子的眼?” 李鹤珣看他一眼,“姑母身边的夏嬷嬷,你可还记得?” “夏嬷嬷?”归言仔细回想了一下,脑中立马浮现出跟在贵妃娘娘身边的老人,尖酸刻薄,趋炎附势,宫中不少秀女都遭过她的磋磨,公子怎会突然想起她? “你觉着,让她做沈二小姐的教养嬷嬷如何?” 归言怔住,“公子,您说的是……沈二小姐?” 李鹤珣不耐蹙眉,归言顿时垂首,此时也察觉自己的不妥之处。 公子说了两句,他便不解重复了两句,着实显得他有些愚蠢。 “你是觉得不行?” 归言连忙摇头,但随即又觉得沈观衣是女子,又是公子未来的夫人,公子这般做,不会令沈二小姐难堪吗? “公子,沈二小姐先前一直都住在庄子上,礼数上弱了些也是人之常情。” 李鹤珣闻言点头,“夏嬷嬷教导过不少秀女规矩,教她应当也是绰绰有余。” 归言:…… 他不是这个意思。 李鹤珣见他欲言又止,蹙眉道:“说。” “公子,您给沈二小姐找教养嬷嬷,此时若被娘娘说出去,不是落小姐的脸面吗。” 他……没想到这一点。 李鹤珣颇为头疼的按着额头,“可她的规矩你也瞧见了,母亲若是知晓,定会生怒。” 归言想起大夫人,顿时不敢再多言。 马车内寂静无声,半晌后,李鹤珣放下手,长叹道:“罢了,此事莫要声张,姑母那里,我亲自去说。” 与此同时,沈观衣坐上沈府的马车,与沈观月同在一处。 比起她们来时的马车,沈府的俨然要精致平稳许多,连车轱辘碾过石子,都不曾摇晃半分。 沈观衣与沈观月无话可说,于是掀起帷帐一角,百无聊赖的瞧着山色。 “二妹妹这是长大后第一次回京吧?” 沈观月抚平衣衫上的褶皱,眼皮微掀,冷嘲道:“我劝妹妹还是将这副没见识的样子收一收,若被李家知晓了,指不定怎么嫌弃妹妹呢。” 见沈观衣连头都不曾回一下,目不转睛的瞧着窗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想来你也知晓你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乐安郡主可不是个好想与的,如今虽说被罚禁闭,但等她出来,你以为你还能安生过日子?” 马车从泥石路上疾驰而过,不远处的湖面上波光粼粼,两只鸳鸯鸟似乎闹了脾气,正在打架,沈观衣瞧的出神。 “要我说,你便主动去李家退了婚,也好过惹的郡主不高兴。” 又来了一只鸟儿,羽翼丰满,色彩多姿,泛着点点星光,威风凛凛的朝着那两只走去。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被打搅了兴致,沈观衣猛地放下帷帐,转头冷眼看她,正欲开口,余光扫过她红肿滑稽的脸颊,顿时乐不可支的笑了,“我瞧你这脸也不太对称,不若我再帮你一把?” 沈观月猛地往后缩,目露警惕。 这便怕了? 沈观衣冷嗤一声,懒得再搭理她,转眼再看向窗外,已再瞧不见那几只鸟儿的身影。 烦。 沈观月恨声威胁,“沈观衣,你别得意,待回了府,我定要让你好看。”
第6章 马车抵达沈府时,斜阳余晖,晚霞漫天。 因天色不早,唐氏派了身边的姑姑冬暖告诉她明日再去跟前请安。沈观衣正好不想与沈家的人有什么瓜葛。 但满心想要磋磨她的沈观月则没那么好说话,凑在冬暖身边一个劲的询问缘由。 她难不成以为,唐氏与沈书戎能给她做主还是怎么的? 沈书戎一介寒门学子,当年若不是靠着捧吏部尚书赵永华的臭脚,哪能坐到今日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他这个位置怎么来的心中没数?就凭她如今有与李家的婚事在身,给沈书戎十个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和李家对上。 更别说唐氏娘家不过一七品小官,权势微弱。沈书戎这些年也厌了她,纳了七八房小妾,她这个正头夫人在沈书戎那里还有几分薄面? 前世是她刚入京,瞧不明白这些东西,于是对沈书戎留有几分畏惧,不敢与其对上。任由唐氏与沈观月二人当丫鬟使唤,教做规矩。嫁入李家前,她如同伺候祖宗一般伺候着这两人。 眼下,只要她不曾与李鹤珣退婚,沈府这几人,便不用放在眼中。 沈家给她的院子离正院儿很远,穿过几条狭窄的小道,走过月亮门,才能瞧见的小屋子。 好在唐氏这人好脸面,府中上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哪怕是这般偏僻的院子,也依然干净无瑕。 探春食指擦过木桌,看了一眼指尖,打量四周后略微不满,“小姐,夫人分明是在给您下马威。” 沈观衣并不觉得这屋子有什么不好,毕竟这么偏僻,沈家的人一定没来沾染过。 她安抚探春两句后,让她替自己将头上的珠钗卸下来,待下人将行礼搬进来后,又简单收拾了一番。 直到天色彻底乌沉,两人才从厨房拿了些饭菜来。食物不够新鲜,瞧着像是下人吃的,探春愠怒想去对峙,被沈观衣叫住。 她有些累了,且在这些小事上也懒得计较。 银子她手上还剩下一些,今日晚了,街上酒楼早已打烊,但从明日起,她大可以在外好吃好喝的供着自己。 沈府如今对她而言,就是一处不用银子的客栈,她亦不会多留。 戌时。 天色刚暗,蝉鸣蛙叫不绝,沈观衣洗漱后坐在铜镜前,由着探春为自己通发。 烛火摇曳,倒映在窗棂,半晌后,探春服侍沈观衣睡下,这才小心翼翼的拿着一盏火灯退了出来。 门关刚关上,探春余光便瞧见檐下漆柱旁站着一人,通身黑衣,双手环胸,双目直直的盯着她。 她吓得手一抖,火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差点惊叫出声。 “嘘,别嚷嚷。” 那人走过来,将火灯捡起,递回到她手上,火光照映下,探春看清了他的模样。 她后怕的拍着胸口,“你吓死我了。” “姑娘睡了?” 这人是宁世子身边的人,从前在庄子上,他便时常跟着宁世子过来。后来世子南下,几乎都是他在世子与小姐之间转圜。 如今这般晚了,他不惜找到沈府来,定是世子那边出了什么事。 探春小声道:“小姐刚躺下,应当还未睡着。” 阿让点头,从探春身边走过,“我去看看。” 屋子里静悄悄的,残蜡滴在烛台上的顿时,阿让自门外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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