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无奈:“别胡来。” 他道:“这不是儿女私情的事,这是叶家堡与别方势力结盟还是结仇的事。” 十郎道:“我知道,我就是气。你怎么都不气?” 段锦怎会不气,快气炸了! 那个老头子得有四十岁了吧!居然当年敢肖想叶碎金! 段锦光是想想都要炸。 赵景文虽也看不顺眼,但好歹长得一团锦绣呢,摆出来不丢人也不恶心。 老头子太恶心了! 听说那个年纪的男人尿尿都分岔了! 但段锦不是十郎这种无忧无虑的小郎君,他再气也得忍着。 尤其赵景文身为叶碎金的夫婿,一句话就说明白这事的本质,并且极其自然地就融入了谈话中。他更不能表现得跟十郎似的,像个毛孩子。 “这个姓马的还有事。”叶碎金说。 叶三郎诧异:“什么事?” “我一时想不起来,我得想想。”叶碎金说。 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当年邓州的事,到后面再看就都是小打小闹了。不会费心思去记住每一件事。 反正这个姓马的,后来折腾了一伙子人想起事。 他从哪弄的人来的? 叶碎金觉得她真的非常非常需要一份真正的舆图! 这趟出来她是真感觉到了,没有舆图有一种手空空的感觉。 真烦,舆图在哪呢? 她绞尽脑汁,始终想不起来,叶家堡第一份正经的舆图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只隐约记得是杨先生带来的,说是谁谁献的,是谁来着? 那天散会之后她特意问了杨先生,杨先生只愕然:“行军舆图?那种东西我们怎么会有?” 有时间差,杨先生此时显然还没到拿到舆图的时候。 行军舆图乃是军事物资,正常来说,属于机密。 有舆图的军帐,身份不够的人不得令而入视为奸细。 所以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人会有啊? 记忆实在太模糊,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只记得是个小人物。 她骑着马,一抬眼,却见三郎垂着眼。 “三兄。”她唤了声,“在想什么呢?” 叶三郎抬眸,有些踌躇,显然是有情绪。 叶碎金把声音放温和:“三兄有话就说,我们兄妹有什么不能说的?” 叶三郎觉得叶碎金最近有些奇妙,有时候凌厉让人敬畏,以后时候又如春风拂面,让你愿意袒露心胸。 明明是妹妹,比他年纪小。虽然比他功夫更厉害,但叶三郎一直觉得其实自己更沉稳些。 如今,这种感觉却没了。 总觉得她更像姐姐,甚至长辈。 他略一迟疑,扯动缰绳靠得更近些,放低了声音说话,这样不至于说话的内容被太多人听见。便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也是他是叶碎金兄妹间有商有量的事。 他道:“我只是觉得,流民也怪惨的。” 他看了叶碎金一眼。她并没有露出不以为然或者嗤之以鼻的模样,反倒是认真聆听。 他继续说:“我今日看到人群中,有妇人抱着孩子,瘫倒在地,应该是被我们斩杀之人的家室。我忽然想,逃荒之前,他们其实也是良民,就和我们一样的。因世道不好,才沦落至此,最终丢了性命。” “我知道慈不掌兵,但……我还是觉得……”他唏嘘叹息,“都一样是人啊。” “哎,我是不是,是不是妇人之仁了?” 叶碎金正色道:“在我面前,别说妇人。” 叶三郎挠头,干笑两声。 叶碎金也笑起来,十分温柔。 “三兄有仁爱之心,我不觉得这是妇人之仁。”她看着叶三郎,“三兄就一直这样,挺好的。三兄觉得我做的过分的时候,便这样站出来提醒我吧。” 叶三郎心中也温柔起来。 他一直都劝父亲不要和叶碎金争,其实是他知道父亲的性子也并不适合做领头的那个人,做副贰可以,做当家做主的那个,父亲始终欠缺点魄力。 反倒是六妹,一脉相承了二伯的那股子果决劲,她才是适合当领头人的人。 “碎金,以后你要做什么,”他说,“咱们兄弟,必齐心合力,都听你的。咱们叶家堡,一定会越来越兴旺的!” 叶碎金忍住差点迸出来的泪,马鞭指着路边的野地转移话题:“三哥你看那个!” 她声音拔高了,引得众人都看过去。 十郎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伸着脑袋看过去:“什么呀?什么呀?什么都没有啊?” 就是绿油油的杂草野花嘛。 叶碎金指着一颗“杂草”说:“那个能吃。” 又指着另一个:“那个也能吃。” 十郎:“哈?” 叶碎金又指着路边的树:“真饿极了,树皮也是能吃的。” 叶三郎若有所思。 叶碎金说;“十郎你看,现在地里的野菜还有这么多,说明什么?” 十郎挠头。段锦提马上前:“说明,流民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叶碎金赞赏地看了段锦一眼,但并没有当众夸奖他。 段锦如今的身份还只是仆人,他上面还有她的弟弟们。如叶碎金这样的人,才不会给段锦平白地制造麻烦。否则,无异于捧杀。 但她这赞赏的一眼,足够段锦开心了。 他甚至忍不住看了赵景文一眼。 赵景文只微笑不语。 叶碎金道:“正是,流民虽苦,但也没真到易子而食的地步。” “首先我们要记住,他们的苦不是我们害得。” “其次我们更要明白,邓州是我们叶家的根基,护卫邓州百姓的平安,要比别的事放在更上层的位置。这一点永远不能忘。” “流民的确是可怜的。我今日杀了十数流民,似乎很多。但正是为了更多的流民不变暴民,让他们还有别的路可走。” “你们不知道暴民裹挟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到那种时候,人是没有选择的。流民一旦被裹挟着,杀了第一个人,烧了第一座宅子,辱了第一个女子,从此便再也变不回良民了。” “我今日杀人,便是为了他们明日不杀人,不放火,不作恶。” “但是三兄,你也别担心。这才只是第一步而已。”叶碎金道,“立威在先,才能有怀柔在后。” 叶三郎眼睛亮起来:“碎金,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如今,整个邓州都该知道叶家堡的规矩了,震慑已够,接下来呢? 叶碎金扬起马鞭:“接下来做什么,都得先把夏粮收了才行。” “左手粮食,右手刀枪。” “那么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叶碎金一鞭子抽在马臀上,胯下健马奔驰而出。 叶家诸人纷纷加鞭跟随。 一时田野道间扬起尘烟,马蹄声呼啸,又有年轻笑声飞扬。
第14章 认可 这一晚扎营歇息的时候,赵景文道:“三郎心软得很呢。” 叶碎金不吃奸妃谗言,直接道:“心软跟仁心你分不清楚吗?” 赵景文被噎了一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说叶家族人不好,叶碎金听不大进去了。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叶碎金嗤道:“三兄如果只是心软,他就下不去刀。你看他挥刀可有过犹豫?他没有。” 正是因为这样,赵景文才不希望叶碎金看重叶三郎。 叶三郎沉稳,若不是因为他亲爹叶老四一直跟叶碎金别劲,他或许就会成为年轻一辈中叶碎金最倚重的兄弟。 赵景文不想看到那样的情形。他希望叶碎金能一直忌惮猜疑叶氏族人。 那样,她就会倚重他。 毕竟他们夫妻一体。 正暗暗想着,忽然听见叶碎金感叹了一句:“你和我,都是心狠的人呐……” 他抬头,叶碎金正在脱外衣,他笑道:“怎么忽然这么说?” 叶碎金道:“是真的。” 赵景文的心狠或许是天生。 叶碎金的心狠是后来一点点逼出来的,也是见得太多,心就变得冷硬起来,不轻易会心软。 比起来,叶三郎的淳厚让人感觉如此亲切。 但叶碎金忽然想起来吴氏死之前的怨恨。 她说:“你们夫妻两个,一般的,一般的……狠毒……” 她指的是什么呢? 叶碎金怔住。 这念头一闪而过,已不可能有答案,叶碎金便抛到一边去。 “姓马的肯定要搅事,回头得盯着他点。”她说。 叶碎金一行人并没有立刻就回叶家堡。他们从叶家堡出发,先去了内乡县,然后穰县,最后南阳县,然后继续兜,一边带着弟弟们练习行军扎营,一边巡视整个邓州的夏收。 行乱的流民每次只杀领头的,余人派弟弟们轮流往叶家堡送,送完了就赶紧快马追上来,继续巡视。 回到叶家堡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二十四,夏收已是尾声。 虽有过几次小股的作乱,但因为叶家堡出刀见血,尤其是内乡县和穰县城楼子上都挂了被剐的尸体,大规模的作乱是没有的。 比起叶碎金记忆中的当年,简直堪称“宁静”。 叶家堡在邓州的名声,也比当年响得多。 一路回来,乡民们的神情眼神都不一样。敬畏两个字,明晃晃的。 别说这些人了,连叶氏族人看这群巡视归来的年轻人眼神都不一样了。 叶四叔领着大家伙出迎,看叶碎金的眼神再没法回到从前了。 儿子、侄子们轮流押了流民回来,还交待了叶碎金的嘱咐。叶碎金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和她的计划、想法,堡里重要的人都知道了。 年轻的女堡主在众人的心中立了起来,她的威望涨到了以前不曾有过的高度。 叶碎金假装没看到,下了马扔了缰绳,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四叔”,道:“我们回来啦。” 仿佛之前那些争夺、较劲、芥蒂和猜疑都不存在似的,就是晚辈面对着亲近的长辈。 以至于叶四叔都愣了一下。 站在他旁边的族兄弟不动声色地踢了他一脚,叶四叔反应过来,但跟叶碎金较劲惯了,一时调整不过来,只能绷着脸点点头:“嗯,回来了。” 嗯完了又觉得对比叶碎金的态度,自己太冷淡,不太自然地找补了一句:“平安回来就好。” 这一次,叶碎金带出去的全是她平辈的年轻人,美其名曰“让弟弟们锻炼锻炼”。实际上,是怕叶四叔这些长辈,跟官员们打交道太多了,到时候束手束脚。 “官”这个东西在长辈们心里早就成型,纵现在形势不同了,那天长日久的威压感也是一时难以破除的。 年轻人就好多了,初入世界,没那么多束缚。叶碎金带着兄弟们,刀刀见血,直接杀灭了他们对朝廷官员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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