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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灵正要退后，却看见季青岚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她屏气大喊：“季青岚，快跑啊！” “我...我脱力了。”本就力竭的他，肺中又吸入一口瘴气。 瘴气有毒，他瘫软在地，身上再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看着和尚的身子愈涨愈大。 少顷，戒恶的身子猛地炸开，半空血肉横飞，绿色的血水淅淅沥沥落下，像是在下一场绿色的雨。 季青岚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与此，他凄然地闭上了眼，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他缓缓睁开眼，一瘦弱却坚定的身影倏得闯进眼中。 是褚灵，她手中飞速结印，一滴血液擦过她的脸颊，疼痛非常。 但她分不出心来管这些，眼看满天血肉就要将两人埋葬，她终于完成结印，金色的结界轰然立起，隔开那些绿血和肉块。 褚灵松了口气，回头问他：“怎么样，站得起来吗？” “站...”季青岚一怔，背上惊出了一层冷汗。 “你的脸...” “我的脸？”褚灵疑惑，挥手幻化出一面镜子。 她定睛一看，右边脸颊多了个像是被虫子钻过的口子，扭曲狰狞，触目惊心。 “褚师姐，你的脸...毁了。”季青岚脸色煞白。 “不必再三强调了。”她蹙眉，心情有点差。 “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弱了，拖了师姐的后腿，还害的师姐毁了容，我真是没用！” 他徒手抓起地上零碎的血肉，想要毁掉自己的脸。 褚灵忙握住他的手腕，厉声呵道：“你有病啊？” 她暗一使力，帮他甩掉那块肉，“你也是为了解决鬼道士才力竭的，你若是真想帮我，就赶紧把怨灵之果找到离开这鬼地方！” 季青岚压低视线，盯着手心刚留下的伤痕，心下一沉，“褚师姐毁的是脸，我毁的只是手，这怎么够呢。” 早早跑到远处的谢云谋，这会才走到他们身后，他关心道：“褚姑娘，谢某有一故人，专门研制美肌的药膏。若你需要的话，出了鬼域，我带你去。” 他侧头凝视褚灵脸上的伤口，似笑非笑道：“但谢某觉得，有了这伤口，倒替姑娘的绝色容貌锦上添花了。” 褚灵听到他的声音，浑身肌肉不自觉紧绷，她立马撕下一片裙角，当作面纱遮住下半张脸。 随后问道：“你为何会来鬼域？” “谢某自幼喜读书，行万里，爱领略千山万水，爱看遍繁华世间，这次来，也是想看看究竟何为鬼蜮，竟能引得众人向往。”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清澈无比。 他越是这样表现得什么都不在乎，褚灵便越是紧张。 经过刚才那一战，她已经确定，杞天杞地九成九是他的傀儡。 谢云谋，一个装作书生的傀儡师。 来鬼域如此之久，虽说他给出了很多提示，但却一直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他早就知道那果子不是怨灵之果，但是却在戒恶快自爆时才说明。 若是要害她，大可不必操纵那两个傀儡困住戒恶。若是想帮她，早在瘴气果生出时就提醒她了。 褚灵越想越心惊，她发现自己看不透何止是谢云谋的修为。 此人表面风轻云淡，实则城府极深，下手狠辣。然而，来鬼域的人，不是寻人，便是寻果。 既然有利益之争，与这样的人同行，怕是会怎么死都不知道。 念至与此，褚灵朝着谢云谋一拱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总归不是一路人，我们就此别过吧，谢公子。” “那真是太遗憾了。”谢云谋轻叹一声，继而道：“这府内尚有一缕活人气，我还想与姑娘一同前去看看呢。” “在哪？”“就是那间厢房。” 谢云谋指着底下一间厢房。 褚灵将灵力聚集双耳，确实听见了微弱的呼吸声。她扶起瘫软在地的季青岚，朝着厢房走去。 看到褚灵信步走去的背影，他眉梢处笑意微扬，一双细长眼射出几分阴寒。 —— 推进房门，厢房内整洁干净，布置温馨，紫色的珠帘之后，一个粉衫少女静静躺在床上，她脸色红润，面带笑意。 褚灵走到床边，只是看了少女一眼，脚步竟变得虚浮，上下眼皮不禁耷拉在一块儿，眼前的景象失了焦距。 天旋地转，日夜颠倒... 慢慢的，她的耳朵里，除了自己的心跳，再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虫鸣阵阵，北风呼啸而过，孤凉的月高高悬于村子上空，清冷的银辉遍洒苍茫大地。 村民们高举着火把，火把似是一群焰色鬼影，围着木台上衣衫褴褛的少女。 她的四肢被钉在木桩上，桩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 褚灵便站在一众村民之中，她出声询问，却发现周围的人既听不见她的话，也碰不到她。 疑惑之际，一个手持拂尘的道士指着看台上的少女说道：“此女犯下大祸，我已用缚魂钉钉住她，今日再施以火刑，方可把她的灵魂困于此，以免变成厉鬼霍乱人间。” “陈道长说的对。” “此女实在伤风败俗，可恨可怖，快快将她处决了吧。” 一众村民在旁迎合着，火把越举越高，陈道长听着这些话心里甚喜悦，他微微抬起头，眼神变得狠戾。 “那事不宜迟，烧了吧。” 话音刚落，一粉衫女子穿过人群，跪倒在他膝前，她紧紧抱住他的小腿，手腕上有着一圈圈被麻绳捆过的痕迹。 “陈道长，求您放过她，求您放过阿蝶！” 粉衫女子脸色苍白，“只要您放过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褚灵走上前去，待她看清两人的脸时，心中大惊。 第28章 幻境之中 这陈道长，是那罗刹鬼道，这粉杉少女，便是厢房中躺在珠帘后的少女。 她这是...踏入了幻境之中吗？ 冷不防一个声音响起，范村长道：“你们怎么做事的？连小姐都看不好？赶紧把小姐带走，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范村长是粉衫少女的父亲，他拉开范书萱，忙对着陈道长施礼陪笑：“陈道长实在是对不住，请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我这就把萱儿拉走。” “无碍。”他收回脚，再一声令下，“扔火把吧。” 众人听令，毫不犹豫地将火把扔向木台，火光聚少成多，火势越来越大，渐渐蔓延成熊熊大火。 “不！不！不要！” 赤红的火焰将范书萱眼睛映得通红，闻到人肉烧焦的气味，她无可抑制地呕出一堆苦水。 她歇斯里地大喊：“阿蝶！阿蝶！” 可手脚被人架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肆无忌惮地吞噬一切，生离死别的哀感涌上心头，她终是不敌心中哀寂，晕死了过去。 “邪祟已除，各位都有功劳。” 陈道长眼中倒映着火焰，他拂尘朝着前头一甩，搭在了臂弯上。 他左臂的袖口微微滑落，露出小臂上一个浅浅的鬼爪刺青。 刺青！？ 熟悉的图案让褚灵心下一惊，她跑到陈道长的身边，仔细打量那刺青。 鬼爪刺青！？ 为什么又是鬼爪刺青？鬼爪刺青到底是一群什么人？ 还未等褚灵平静下来，时空扭曲，天地颠倒，她眼前的一切都化为灰烬，待她再睁眼时，她回到了范府。 只是此时的范府，是还未变成鬼域的范府。 她的眼前走过一高一矮的两位少女，其中一个穿着较为朴素的少女说道。 “小姐，这是这季最新成熟的蟠桃，可甜啦，快尝尝。” “我不吃。” “小姐，你别生气了，老爷也是为您好...” 阿蝶话未说完，范书萱大手一甩，推翻了盘里的蟠桃。 “连你也这么说，连你也这么说！” 阿蝶定定看着那滚落的蟠桃，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小姐这年纪确实该出嫁了，昨日来府上的丁公子我看着很好。” “他看着很好？”范书萱狠狠踩烂蟠桃，泪水在她眼窝里盈含，“阿蝶，谁劝我嫁都可以，只有你最不该这么说！”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阿蝶低垂双眸，跪下收拾被踩烂的蟠桃，一滴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 小姐是范村长唯一的千金，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从小到大，她与她形同姐妹，形影不离。 她想永远陪着小姐，她想看到小姐嫁于良人，看她结婚生子，看她膝下满堂。 她曾以为她可以永远在小姐身后默默保护她。直到小姐十六岁生日那天，那天夜空烟花绽放，星光灿烂，她与范书萱偷偷爬上宅院的屋檐，一起品尝那酿了十六年的女儿红。 范书萱喝了足足半瓶，两颊生出胭脂粉，她坐在最高的瓦檐上，望向天边的烟火：”阿蝶，若我是个男子，定将你娶回家。“ 阿蝶怔了怔，半响才笑道：“小姐真是醉了，竟说起胡话来了。” “我没醉。” 范书萱俯身凑近她，两人的鼻尖碰在了一起。 她捧起她的脸，笑道：“本小姐是个女子，没法八抬大轿的娶你，那我们就谁也不嫁，如此相守一生可好？” 说罢，轻轻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明明是一个温柔缱绻的吻，阿蝶却红了眼眶，“小姐不要闹了，这种事可不能胡说。” “阿蝶，你可是不喜欢我？”范书萱玩笑似的捏起她的脸，但神情却分外认真。 “当然喜欢。” “可是阿爹对阿娘的那种喜欢？” “小姐真是醉了。”阿蝶脸一下飞满了火烧云。 范书萱搓搓双手，伸手去挠她的咯吱窝：“到底是不是啦，你说，到底是不是嘛。” “哈哈哈，小姐醉咯，小姐醉咯。” 两人咯咯笑得大声，第二天还被范村长发现她们偷偷上屋顶，狠狠遭了一顿训。 而那夜之后，有些东西在阿蝶心中悄悄生根发芽了。 往日种种一齐奔赴到她眼前，阿蝶心中伤心，泪如雨下。 待小姐嫁给丁公子，那样的日子就不会再有了。 “阿蝶姑娘，是谁让你这样标致的美人落泪了？”陈道长从房外走进，俯身与她一同捡蟠桃，还顺手递给她一块手帕。 看似关心，可他的身体却有意无意地贴向阿蝶。 “阿蝶有帕子，多谢道长好意。”阿蝶侧身往旁边躲了躲。 陈道长是天虚宗的道长，是范村长请来驱除府内的妖邪的。可是她总觉得陈道长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与他独处她有些害怕，她道完谢便起身走开了。 陈道长看着阿蝶纤瘦的背影，回味起刚刚靠着的柔软身体。 人世间百年难遇的九阴之体，竟生在了这样一个女婢身上，真是可惜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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