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腿的事,别嫌麻烦。有些事下人不知道的,主人心里明白。如果耽误了事,最后谁会是替罪羊?” 她轻言细语,如最轻柔的春风,却莫名让人心中一肃,不得不认真听她说话。 “你再告诉他们,我可以不声张自己的事,也不要聂家的婚事,只要他们将母亲的遗物还给我,再把害我的人交出来,我们之间就两清。” 少年家丁思量片刻,心里头颤了颤,犹疑道:“那……小的即刻就去。姑娘在门口稍等。” 说罢,黑漆漆的木门合上,又成了一只冷飕飕的眼睛。 云乘月安然等待。嗯,对方只是看门的嘛,不知情也很正常。 耳边却传来一声缥缈的轻笑。 ——[他们根本不想认你。] 云乘月保持微笑:“不可能。” ——[哦?你竟然对这家人还心怀眷恋?] 他声音里含了一丝兴味,以及若有若无的恶意。 云乘月继续微笑:“不,只是因为如果是真的,我会面临更多麻烦。” 她拒绝。 ——[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怎么了?怎么了?想少点麻烦、多点悠闲有什么错?她不信自己运气这么差。 帝王的声音只又一声轻笑,并不出声反驳。这反而更显出一种笃定从容。 云乘月本以为,家丁问话怎么也要一炷香时间。或者,他会带着云家的某位主人一起来。 但她没想到,区区一盏茶的功夫,家丁就小步疾跑着过来,猛一下打开了门。 “姑娘请回!三爷说了,我们二小姐没丢过,若再有宵小冒充,就叫官府来拿人!” 云乘月眨眨眼。 薛无晦已经开始笑了。 她不死心:“你听错了吧?或者你问错人了?” 家丁一脸紧张:“我们二小姐没丢过,若再有宵小冒充,就叫官府来拿人!” 云乘月加快语速:“你是和谁说的?云府三爷?三夫人知道吗?大伯母和大伯父知道吗……” “都知道都知道!姑娘请回罢!” 说罢,家丁不敢多看云乘月,用力关了门。 砰! 云乘月:……? 为什么? 一个人想要少一点麻烦、多一点顺利,难道是罪无可恕的想法?去驿站搭个车要波折一下,回来了更惨,居然连身份也拿不回来? 她站在门口,只觉世界灰暗、一阵萧瑟。 ——[呵……] 沉默中,薛无晦笑起来,而且是渐渐厉害起来的好一阵笑。 他音色缥缈清远,笑起来很悦耳,如编钟叮叮当当高低敲响。 换个时候,云乘月会很乐意欣赏他的笑声。这时候,她却没好气,怒道:“好了好了,别笑了!” 薛无晦还在笑。他像是要把相遇以来所有吃过的瘪都还回去,笑得愈发欢畅。 ——[云乘月,你也有今天?怎么,不当你优哉游哉的善心人了?] “什么善心人。”云乘月又一句没好气,气咻咻地放下幂篱,转身走开。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看云府。 秋阳下,云府宅邸矜持雅致,那扇低调的侧门紧闭着,没有任何再打开的意思。 梦境与现实相合,原本已经淡忘的情绪,渐渐又如雾气漫回。 现在,云乘月是真的不高兴了。 她是抱着解决麻烦的心态而站在这里,现在,她却真的愤怒起来。 这家人是真做得出来?如果她没有穿过来呢?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真正的云二小姐,那个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傻孩子呢? 他们就打算把她丢在外面等死了? 也对,他们中的某个人已经谋杀了她嘛。 她都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可以就在家族内部把事情解决了,也随便他们将婚事给谁。 结果他们连个身份都不还给她? 这个世界有多看重身份管理,云乘月已经有所领教。云家人难道不知道? 不,他们知道。他们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利益,宁愿丢了她,也不愿意沾染一点点麻烦。 ——[云家不认你,你要怎么办?] 薛无晦饶有兴致地问,没有任何出手相助的意思。 云乘月也不要他相助。在她想来,他自己都出不来,还需要她来帮助呢。 她现在不开心,就怼他:“我?我当然要振作。我随身携带自己身残志坚的夫君,如果我崩溃了,谁来养他?我是要养家的人,不坚强不行啊。” ——[……] 鬼气森森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深深疑惑的语气,问:[云乘月,你的命魂长到现在,是如何还没被人灭杀的?] 云乘月款款道:“你这样的都能活一千多年,我如何不行?” ——[……] 和薛无晦打嘴仗有助于调节心情。云乘月心情好一点了。 但现在要紧的是,她要如何在一天之内让云家承认她是云二小姐,拿回身份? “唉……” 云乘月恹恹起来:“这不是逼我选最麻烦、最撕破脸的处理方式吗?明明能协商处理的事,为什么他们偏偏要选最难看的一种?” ——[这么说,你倒是有信心。你打算怎么做?] 他嘲笑她:[用你的乌龟壳砸死他们?] 她只和他说过一次乌龟,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云乘月撇撇嘴:“是哦,好主意,不如我用你砸死他们?” ——[有何不可?我说了,只要你愿意,待我出来后,替你将这群土鸡瓦狗宰了干净,岂不简单……] “啊算了算了,我再仔细捋捋。” 云乘月头疼地摆手。 她此时已经走回了街口,身边人来人往、嘈杂热闹,但她思考极其专注,不受任何人打扰。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傻子,那聂家为何还要娶她?如果有人要夺了她的婚事,仅仅是害了她,就足够嫁去聂家过安稳日子么? 还是说,他们需要另外的保障? 保障……母亲留下的遗物? “原来是这样。”她若有所思,轻轻叹了口气,“没办法了。” “只能撕一场了。” ——[凭你?若是敌不过,该如何?] 云乘月站在原地,想了会儿:“过程最宝贵,不要在意结果。” ——[哼……若是办不到,不如我来。] “那还是不能省略过程。” 她恹恹道:“麻烦归麻烦,总得通过正确的手段解决问题。 实在不行,也只能用乌龟壳砸死他们了。
第19章 好戏之前 ◎【修】◎ 今天徐户正是怎么说的,云家要宣读嫁妆清单,并完成财产过户,才能得到官府认可? “嗯,”云乘月继续自言自语,“就这么办。” ——[云乘月,你想了什么?] 薛无晦有些狐疑:[少卖关子。] 云乘月其实没想卖关子,但他这么一说,她就想和他对着干。 “你好奇啊?不告诉你。” 谁让他刚刚嘲笑她。 ——[……幼稚。] “这不是我说的词吗?” ——[……你难道不需要借助我的力量?] 也对,有道理。 云乘月也没想真的不理他,就说:“说得对,既然我要帮你做事,你帮我也是应当。” 她大致说了说计划。 薛无晦听罢,却有些兴致缺缺。 ——[比我的法子麻烦多了。杀干净点,伪装成盗匪入城,也并不会惹来多少嫌疑。] 云乘月无语:“你以为杀猪么?还干净。哪怕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也不能连累人家,这才叫正确的三观,听见没有?” ——[可笑。] 沟通失败。 云乘月就自己思考。现在还得搞清楚母亲留下的遗物具体是什么。云二小姐的记忆很薄,没有遗物的确切信息。 反正应该是最值钱的那样吧?去听听云府的宣读,就能知道。 嗯……还是不太保险。最好再有一招后手。 后手后手……云乘月不是很情愿地调动记忆力,仔细回忆了一番路上的所见所闻。她对这个世界的确陌生,但很多信息可以通过分析得到。 强大的官府…… 军士们明显崭新的衣服,擦干净的兵器…… 干净的街道,居民的议论,布告栏里刚刚更新的缉盗通告…… 高兴地说着“最近官府救济很积极”的乞儿…… 她有了六成把握。值得去城中心的官府区域看看。 云乘月当即搭上一辆浣花城里的公共马车,往城中心的官府方向而去。 路上,她又轻声道:“老薛,你说……” ——[你叫我什么?] “那……小薛?叫全了名字,万一被仇家听去怎么办?”云乘月坐在马车靠外,身边没人也不怕被听见,一本正经地说,“小薛你说,那……真会在城里么?” 她想的这招后手,刚才也和他提过。薛无晦知道她在说什么。 ——[十有八九。听好,届时若有需要,我会出手为你压制书文,否则如果被发现你的书文等级太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大约还在嫌她固执己见,声音冷淡如碎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还有,不要叫我……] “嗯?” ——[……罢了,随你。] …… 此时,云府之内。 云家老太爷多年不管事,现在府里忙前忙后的,是长房和三房。 长房的老爷、夫人都在前院忙碌,三房的夫妇则悠闲一些,只需要为自家即将出嫁的女儿点好嫁妆即可。 也正因这份悠闲,他们才被看守偏门的家丁找见,汇报了“有个自称是云二小姐的姑娘找上门,还提了如下要求云云”这件事。 身为云府的主人,他们怎会不知道二小姐不在府里? 身为三小姐的父母,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份天上掉馅儿饼的婚事——是怎么来的? 三夫人一听,当即脸色煞白。 她是个一心一意恋家的女人,将丈夫和儿女看得比天大。刚刚她还在欢欢喜喜给心爱的女儿清点嫁妆,现在一听正主回来了,好似还不傻了,这位夫人的脑海里立即源源不断涌现出无数恐怖的场景: ——云二拿回了字帖,云二拿回了婚事,云二风风光光受人艳羡,她可怜的女儿哀哀戚戚被人嘲笑…… 光是想想,她都快晕过去了! 她是这样一位惊惶可怜的夫人,幸好她的丈夫稳重,表现远比她从容镇定。 云三爷手臂一伸,沉稳地扶住妻子。 他凝着一张儒雅英俊的面容,低声而快速地问了家丁几个问题,譬如对方的容貌、年纪,还有最重要的——是几个人来的? 听说对方是孤身一人,云三爷的神情显而易见地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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