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掌千恩万谢。 那头孩子吃着掰碎的饼子,终于不哭了。 李持月说了这么多也困了,闭眼睡了过去。 初春的晨雾将旷野里的人衣裳都打湿了,凉意沁到了骨头缝里,李持月却被上官峤护得好好的。 她是被嘈杂的马蹄声和凌乱的人声吵醒的。 冻了一夜饿了一夜的人被惊醒过来,反应迟钝,一睁眼看到周围全是骑马的人,还傻傻地不知道跑。 上官峤认出来了,那带头的人就是昨天骑马追赶流民的人。 这时候骑马的人夹紧马腹,收拢包围圈,一边高声喊道:“一个都不许跑,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一边在人群里扫视。 流民们在逼迫下,站了起来,慢慢都走到一起,最外围的人被拉着,一个个搜查了起来,搜查过的人还分成了两边,那些挑出来的男丁显然是要充进叛军里去的。 李持月终于清醒了过来,看看不远处的秋祝和解意,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现在不能被抓到。” 上官峤正在看机会。 那边不知谁紧张,高喊了一句:“要杀人了——”流民们如同受惊的鹿群,纷纷躁动了起来。 他们知道这群叛军是要拉他们上战场,他们怕死不想上战场才成了流民,这一乱,大家就都要跑,先是被那些被选出的男丁,他们不想和家人分开,更不想去战场上送死。 “就是现在,咱们也跑。”上官峤趁乱将李持月背到背上,不让她下来,“别动!我背着你跑更快!” 李持月只能抓紧他的肩膀,可这一次秋祝和解意要跟上就困难许多了,他们不会武功,在冻了一夜饿了半宿之后实在跟不上。 而且人太多,很快就将他们冲散了。 这一次李持月没能拉住秋祝的手,她喊道:“分头跑,在丹溪汇合!乙枢,你帮他们断后!” 乙枢领命。 上官峤背着李持月一路奔跑,越过了所有人。 他虽然也会武功,但不能和知情季青珣那等高手相较,昨夜又没睡好,李持月有些担心他的身体:“我们已经把人甩掉了,你先让我下来,一起跑吧。” 上官峤见四周无人了,才肯将她放下来,二人步履不停,一刻不停地往目的地奔去。 可是斜刺里突然冲出了一匹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原来有人从旁道拐了过来,正是昨日领头的人甩着马鞭就上来了,他叫刘城,比吴旦多了个心眼,“盯的就是你,背着个人还能跑这么快,挺有能耐啊。” 上官峤手中无剑,只能踢起一旁的石头,打惊马匹。 在刘城稳住马匹的空档,抱着李持月就掠了过去,这一回他不往大路去,而是要钻进山林甩掉追兵。 谁料刘城反应也快,抽出一鞭子,打在了上官峤的后腿上,加之满是露水的草地分外湿滑,上官峤摔在了地上,怀里的李持月也滚了出去。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李持月身后,长起来的草盖住了一个高高的坡,她刚要站起来,结果一脚踩空,直接被草吞没了,摔到草坡下去。 “三娘!”上官峤竭力要去拉她。 可是已经太晚了,李持月手抓了个空,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要跟着跑下去找她的上官峤被追兵抓住,眼睁睁看着李持月消失在了眼前,自己也被捆住。 天旋地转了一阵,一直滚到坡底,李持月才停住。 哪哪都疼……她晕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站起来。 仰头看那个坡,能活着都算命大的。 上官峤是不是被叛军抓住了,他们应该不会动他吧,是要抓去拷问还是拉去充军,照他的本事,不用顾着自己,应该是能跑掉吧? 李持月满脑子都是上官峤的安危,丝毫没发觉自己的处境。 暗卫和随从都跟丢了他们,现在上官峤也出了事,她身边空空的没有一个人。 突然想到只剩下自己了,她没有任何依靠,李持月抑制不住心底的害怕,这时候随便出现一个人,要是有歹意,就能杀了她。 就是在明都,她都极少一个人待着,何况是这么乱的东畿道。 要是她轻易就死了,会不会都没人知道? 头一次面临如此境况,李持月哆嗦着站起来,心里暗自给自己壮胆打气。 她试着想要爬上草坡去,可是草地湿滑又陡峭,只能作罢。 现在茫茫天地,没有一个人护着她了,举目四望,只有山石草木,不知要去哪里找到上官峤、秋祝和解意他们。 “丹溪……我要去丹溪!”她想起来了,她该去丹溪! 找到乙枢,就能让暗卫去救上官峤! 李持月想通了此事,没有那么彷徨无措了,抬起脚步往前走,她不是笨蛋,虽然爬不上大路,但勉强记得路的方向,可是官道之外的根本无路可走,只认得一个方向,面前就是无数的荆棘和高山深坑要翻过去,还不时要被虫蛇走兽吓一大跳。 她没办法,只能沿路走回去,找寻回到官道上的法子。 走过滚下的那个草坡,半个时辰,果然让她看到了一条缓道能上去。 “救命——” “别吵!”是一声警告。 “呜呜呜!”接着是嘴被捂住的声音。 李持月循着声音看去,两个人正在把一个女人往草里拖,女人不停地挣扎。 周遭也有一两个刚刚跑散的流民,见此情景都没有上前劝阻,而是远远地跑开,他们不敢做这样的恶事,但也不敢充好人。 姑娘被捂住嘴发不出,手脚也被压制住,只有眼泪流淌不停,眼见就要绝望了。 李持月想开口让那二人停手,可看起来不是能讲道理的人。 而今之计,唯有—— 李持月低头扫视一圈地上,先解决一个! 猴急的男人根本看不到人靠近,扯了姑娘的衣裳,就要将自己的衣摆撇开,结果后颈猛地传来一记重锤,脑袋剧痛。 他细微晃动了一下,身子僵直着倒了下去。 另一个人看到同伙倒下了,抬头看了过来,是一个黄脸的姑娘,举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还没来得及求饶,李持月第二击更是利落顺手,直接照着男人一侧的太阳穴打了下去,第二个人倒得更加干脆。 是死是活的李持月也不去管,活该! “没事吧?”她伸手去扶那个被吓傻的姑娘。 见自己真的得救了,小姑娘哭得更厉害,“恩人,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好了,咱们先离开这儿。” 她牵着人走到一处隐秘的草地上坐着。 小姑娘自己擦干了眼泪,发觉救自己的姑娘手白皙而柔软,又看她的脸,发现在那粗黄的肤色下是极其精致的五官,心想:这个娘子真厉害,一个人能逃难,还能救下她。 “我叫三娘,你叫什么,怎么会一个人跑出来啊?”李持月一副大姐姐的模样。 小姑娘说道:“我叫小李花,是跟家里人逃难去的,可是刚刚走散了。”没想到立刻就遇到了歹人。 “那你现在要去找他们吗?” 小李花愁苦得很:“我担心阿爹被他们抓走了,阿娘应该不会,阿娘他们不要老妇人,除非缺粮食了,要吃人……” 说到这个,两个人齐齐打了个寒噤。 李持月只盼不要走到吃人那一步才好,赶紧问道:“我要去丹溪,你要往何处去?” “我们一家原也要去丹溪的,那里的官老爷听说还管点事,不然叛军随便抓百姓。” 李持月问:“除了官道,你可还认得别的路?” 小李花摇了摇头。 李持月站起身:“那走吧,咱们从官道走去丹溪。” 可是小李花很担心:“我们两个女子,混在这些流民里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事。” 她刚刚差点吃了大亏,后怕不已,不得不谨慎。 李持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刚才要不是她趁那两个歹人不备,正面对上一定打不过两个男子。 想了一会儿,她说道:“你跟我来。”说着就回去扒掉了两个歹人的衣服。 “这样真的能行吗?”小李花看她动作。 李持月把衣服套在外面,将干草塞进衣服里面,慢慢地,身形变得雄壮魁梧了起来,“现在都在逃命,不会有人细看的,咱们尽量低着头。” 说着把衣服里的干草拍了拍,力求自然。 小李花点点头,有样学样。 接着李持月又把脸和头发糊脏,咬牙拔了些头发,扯断成短短碎碎的样子,粘在嘴边,勉强弄出了个大胡子,又把乱发往中间拢了拢。 这样就是母皇重生,也认不出这是她的女儿,大靖朝的持月公主来。 小李花没想到还能这样,赶紧也扯了头发粘在脸上。 “跟紧我,没事不要说话,也不要把手露出来。”李持月说着,往官道上走。 两个人装扮好了之后,就这么上路了,官道上不时会遇到流民,只是没有年轻女子的身影,也没有人往她们身上打量,小李花安心了许多。 没有走多久,前面就汇聚了一群流民,不知道在张望什么,李持月跟着看过去,总算知道是什么挡住了去路。 一面绣着“吴”字的旗子倒在地上,一队勉强穿着统一军甲的人被一些衣着各异的人单方面殴打着。 小李花说:“那些兵好像是吴王的人。” 李持月恍然,那打他们的人是谁,看起来武功很高,吴树那些兵没有好好练过,根本招架不住。 她的疑惑很快就被旁边交谈的人解了,原来这些是东畿道各个武馆镖局的人,因为不满叛军作乱,才会汇集成义军,专门解救流民,打击吴军。 原来是义士,李持月朝那些武夫投去钦佩的目光。 等等。 那是! 李持月定睛看到领头的人,衣领处绣着的纹样,她记得那奇特的纹样,从没有在别处见过,除了—— 她摸向自己的怀中,季青珣的戒指还在身上带着。 这些所谓的镖师武夫,难道是季青珣手下的宇文军吗? 他们出现在东畿道是什么目的? 眼前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显然和叛军是对头,还护送流民到丹溪城去,那就是说季青珣已经知道了这儿的情况,指挥这些人这样做的。 他图什么呢? 难道也想从东畿道的战事中分一杯羹吗? 李持月并不知道季青珣已经是新科状元,只以为在济宁的时候他就已经错过会试了。 她担心此人如今就在东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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