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清焰冷不防,在这里被他设了个绊子,一时啼笑皆非。 但与此同时,心里的某一处倒是舒泰了不少。 她也并未道破,她方才问的并不是朝堂之事。 说实在的,以萧暮雨的心细如发,他是真没有看出端倪,还是有意假作不知,她还真不能确准。 萧暮雨见她眉心展开,也不多话,只叫一旁的侍人撤了饭菜,送上饭后的茶水,再拿了热帕子来擦手。 帕子在热水里,浸得微烫。 许清焰在掌心里敷了片刻,觉得筋骨都松泛。 身边人这才柔声问:“陛下今日赴宴,去相看那些官家小姐们,可瞧见什么中意的了?” “没有。”她囫囵道。 “听太后说,明日里还要办赛诗会,好考验她们的谈吐与才情。” 一听见这话,许清焰便不由得头疼。 “当真是把朕给烦死了。”她苦笑道,“太后要考她们,却是朕作陪倒霉。” 说这话时,难得不像个皇帝,反而又像回到了前世里,对着试卷犯怵的场面。 她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为了活命,身不由己,被迫去学治国理政也就罢了,这吟诗作赋,却不是依葫芦画瓢就能学会的事。 这为难的是那一众官家小姐吗? 分明是她啊。 萧暮雨不知她心里想头,只瞧她脸上光景,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陛下文韬武略,如何就被一场小小的赛诗会给难住了,还在臣侍这里耍赖。” 他作势在她肩上,轻轻推了一下,目光却闪动。 “既然如此,不妨就推脱不去了吧。” “你在教朕躲懒?” “作诗讲求心境,陛下心浮气躁,便是勉强去了,大约也是不痛快的。” 许清焰原本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闻言忽地瞥了他一眼。 萧暮雨不是多话的人。 帝王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自有考量,原轮不到他来插嘴。 他向来清醒,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他有什么缘由? 然而她一转头的工夫,这人已经垂下眼去,唇边仍是和顺的笑,再安分守己也没有了。 她多看了他两眼,拂衣起身。 “不愿去,终归还得去。”她笑笑,“朕先走了,你早些歇下吧。” 萧暮雨也站起来,依着规矩,送她到门外。 临别前,却忽地又出声。 “陛下贵为一国之君,没想到,还有这许多身不由己。” 他恭敬地福身行礼。 “想来旁人,便更有许多的不得已了。” 他这话,是什么用意? 是对她之前提出的疑问,隐晦地劝慰,还是在指别的什么? 天已经黑下来了。 男人半低着头,十足谦卑。在门前两盏灯笼的映照下,脸庞温润如玉。 仿佛他只是说了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瞧不出一丝波动。 许清焰稍皱皱眉,只点头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一路回到自己住处。 她余光瞧见,苏长安没让小宫女们跟进来,回身掩上了门,便知道是有事要禀。 “说吧,何事。”她道。 对面站得笔挺,压低了声音。 “陛下,咱们的人探听到消息,齐王预备趁这几日,行宫中人多事杂,不引人注目之际,与禁军统领暗中相会。” “禁军统领?” 许清焰挑了挑眉。 “她倒是把主意,都打到朕跟前来了。” “是她不自量力。” “也不能这么说。朕这位姨母的手段与胆色,都是第一流的,我们在此事上运气好,早有防备,占了先机。却不知在未曾看到的地方,她还布置了多少。” 她摆弄了一下腕上的手钏,笑得有些发凉。 “何况她在这宫中,不还有个顶管用的内应吗。” “……是。” “无妨。知道她们打算哪一日私会吗?” “据说就在后日戌时,桐花台。” 许清焰无声地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同时仰靠在了小榻上,顺手拆了头上硌人的玉簪。 齐王对她,早有取而代之的意图。 应当说,当初的皇次女许清焰,确实应该与她的皇姐,与其他人一起,死在了坠崖的马车里。 而齐王作为先帝的妹妹,诸王中最有才干者,会顺理成章地继位,成为新帝。 是她这个穿越者,贸然打破了齐王的计划,挡了她的路。 以齐王的性情,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皇权的诱惑,比什么都大。 所以她一定会结党营私,积聚势力,好在将来的某一日,将皇位重新夺到手中。 禁卫军,是皇宫最重要的屏障。 如果能得到禁军统领的襄助,便可以兵不血刃,畅通无阻地杀进未央宫。 届时,许清焰这个帝王,将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此事毕竟重大。 作为朝中势力最大的亲王,曾经的皇位有力竞争者,齐王若与禁军统领走得太近,旁人难免诸多揣测。 这是齐王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尽管她不必去封地,常年留在京城,她在明面上却从不与禁军统领,或任何武将有什么牵扯。 此谓之避人耳目。 只有在行宫,既没有宫中森严的规矩,也没有那样多的朝臣窥视,却有一干贵女受邀同游,将园子搅得热热闹闹。 如此情境下,才好趁机私会。 许清焰不由得冷冷笑了笑。 果然如萧暮雨所说,人人身不由己啊。 便是狼子野心,前呼后拥的齐王,为了抓紧机会拉拢势力,也不得不委屈,弄得像做贼一般。 苏长安望着她脸色,轻声问:“咱们要有所行动吗?” 她思忖了片刻。 “大动,师出无名。但朕也不想让她们太顺利,太高兴了。” “陛下心里有主意了?” “你说,安排一个人,在她们私会时恰好撞破,怎么样?” 她眨了眨眼,笑容带了一丝狡黠。 “给朕的姨母也添一添堵。” “那这个人,必不能太寻常。若是宫女侍人,身份低微,想来是没有用的。” 苏长安敛眉思索。 “最好是要有些身份,令齐王忌惮,却又一时半会儿动不得的人,才好。” “你说得很对。” “陛下是要着眼于那些贵女吗?” 许清焰在脑海里,将那些并不很熟悉的面孔,勉强过了一遍,没有寻到哪一个太合适的人选。 “让朕再仔细想一想。” 苏长安点头应了。 外面夜已深。 于是又替她更衣,拆了发髻,吹熄了灯,才轻手轻脚退下。 只留她一夜安眠。 …… 而此刻,相距不远的水榭里,灯火却仍旧亮着。 如意手上整理着丝线,嘴上却不免关切地劝。 “公子,都这个时辰了,要不然就歇歇吧。这灯点得再多,终究不比白日里,摇摇晃晃的,看久了伤眼睛。” 桌边的人却只淡淡一笑。 手中小小一块丝绢,撑在刺绣绷子上,虽还不曾裁剪模样,但也看得出是要做香囊。 他执着针线,在上面细细慢慢地绣,已经瞧得出是个凤穿牡丹的图样,他正不紧不慢地,在绣凤尾上的翎羽。 细如发丝的羽毛,掺着金线,华美又庄严。 “这得绣到什么时候去。”如意不免咋舌,“您这样,委实太辛苦了。” 顾怜只扬了扬眉梢。 “她不是说,想要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6 17:00:00~2023-04-20 17: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千茗嘢 2瓶;66607137、氿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又被下套陷害了。◎ “她想要,您就真给呀?” 如意大抵也是困迷糊了,脱口而出。 随即才想起不对来,吐了吐舌头,赶紧改了说辞。 “奴的意思是,陛下只说要一个香囊,可没说非得您亲手绣啊。您从前在家时,最不耐烦做这些活计了,为这还没少让正夫训呢。如今怎么倒上赶着辛苦。” 顾怜穿针引线的手,这才停了一停。 他抬起头,笑得忽而有些媚意。 在摇曳的灯火底下,像夜间将倦的花。 “她没说,我却偏要做。” “公子?” “香囊这种东西,有什么稀罕的。别说是陛下了,寻常的风流小姐,一年到头,总也能收到十个八个的。” 他垂眼看看手中丝绢。 “若她开了口,我不知从哪儿寻一个现成的,装好了给她,她转头也便忘了,随意丢到哪个角落里吃灰。” “这样吗?” “自然。可若是我亲手绣的,那就大有不同了。” 他勾起唇角,指尖轻轻抚过那绣了一半的翎羽。 “我在陛下心里,向来是妖媚惑主,不守礼教的,远不是什么良家男子。” “公子,您别这样说自己。” “我这样的一个人,却偏偏一针一线,亲手绣了香囊给她。你说,她收到的时候,心里会作何想?” 在如意若有所悟的眼神里,他笑得从容。 “女人啊,最喜欢驯服。家猫日日在你眼前,翻着肚皮打滚,你只当它是应该的。墙头上的野猫只拿尾巴蹭你一蹭,你都要夸它又漂亮又乖。” 如意脸上显露出真心实意的佩服。 “还是公子有见识,就靠奴这个木头脑袋呀,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他笑得喜滋滋的。 “陛下原本就对您上心,过几日收到您亲手绣的香囊,一定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日日都要佩在身上。” 顾怜却轻轻挑了挑眉。 “她要是不喜欢才好呢。” “为什么呀?” “就她成日里事多。原本只是见屋后的栀子开得好,顺手挑几枝插瓶送她。她倒好,还挑拣上了,又嫌素净,又要我装了香囊给她。” 他声音低低的:“麻烦得不行。” 唇角却带了一丝笑,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反倒是如意看得明白,当即故意皱了脸,点头附和。 “公子说得对。都什么时辰了,赶紧躺下歇息吧。咱们才不为她熬呢,让她多等几日又算什么。” 说着,就假意上前去夺。 顾怜一边道“别闹”,一边笑着躲闪。却冷不防嘶的一声,轻轻抽了一口气。 手上一道白纱布,显眼得很。 如意忙不迭地收手。这一回,眼角是真垮下来了。 “公子为了陛下,也当真是吃苦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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