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着说着,眼泪忽地就涌了出来,吧嗒吧嗒地掉落,边哭边说道,“想臣妾伺候圣上多年,就诞下这一儿一女,钰儿要为了大雍和亲北凉,阔儿遍寻不到良配,老天是在惩罚臣妾吗?” 圣人蹙着眉,将手轻轻拍在皇后肩上宽慰道,“怎么好好的,说着说着就伤心了,今日家宴,难得与孩子们欢坐一堂,不哭了,阔儿的婚事你尽管挑,挑到合心意的,孤,下旨赐婚就是,这有何难?好了好了……钰儿,你向来懂事乖巧,快劝劝你母后。” 李钰面上有些不耐道,“既然有父皇做主,母后大可不必担心忧虑,且钰儿总是要嫁人的。虽说嫁得远了些,但总归还算般配,母后不该难过,传到北凉新君耳朵里,怕是要遭人忌讳。” 李钰又转过来对李阔说道,“你啊,要听母后的话,把婚事早些定下来。待成了亲,领了封地,也好早些安心地做你的闲散王爷。” 此言一出,太子李睿的眼中浮出异样的神情。 按理说都是一个娘亲生的,本该同气连枝,这李钰怎还规劝自己亲弟去做闲散王爷,难道她知晓李阔争不过自己? 圣人左手拿起金杯,看着杯中佳酿若有所思。 “钰儿为何在此时说这样的话,这在太子面前示弱,是真心还是假意?” 宴席上的人都不知晓,李钰上一世,好不容易从北凉回来,却亲眼见到李睿残杀手足,留自己一条命无非也是等着用来对付邻国。若不是自己来自另一个时代,怕也要惨死在他的手里。 让李阔早点就番是暂时说给太子听的,李钰只希望这几日不要出现意外。 圣人再无能懦弱,也不是个残暴君主,若真要逼得他禅位不是不行。但不应该用那巫蛊之术,且更不该手足残杀。 李钰看见潇莫言那满身的伤口,就知晓,太子李睿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若有人挡了他的路,他才不管这人是不是自己的血脉至亲。 与这样的恶魔同席而食,李钰不敢多想,一想便觉得胃中翻江倒海,阵阵作呕。 皇后看着李钰冷清的面色,便知她这番话另有深意,想想,如今曹诚是彻底指望不上了,倒不如给李阔寻一门母族强大的亲事。 “你长姐说得在理……你要铭记于心!” 看着皇后娘娘认真的眼神,李阔便知此时不好顶撞回怼,歪嘴一笑道,“儿臣明白。” 皇后又转脸,媚笑着对圣人说道,“臣妾倒是想到一个,宋氏有个孩子,名唤若薇,生得也是清丽脱俗,左右也是知根知底,不如圣上就把她只给阔儿吧……” 李睿手中的玉箸微微顿了顿,上一世,宋若薇可是自己的良娣,只因她是皇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未曾多加宠幸。可论味道,她宋若薇倒很是对李睿的胃口。 李睿把玉箸一放,无声笑看着皇后,心想,“天下都是本宫的,别净想着把好的留给你儿子。宋若薇……” 京都以北,戈壁荒滩。 曹诚与曹家男丁今日被押解出京,流放的路上,还好有儿子曹元毅陪着。 只可惜,在狱中已经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的曹诚,被族人用一辆破烂的木板车推着上路,面颊凹陷,貌如枯槁,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 天不亮便出发,走了大半日,忽然乌云遮天蔽日,在他们头上撒下一片阴霾。 连着押解的官兵,一行十余人,在荒凉的戈壁滩上,遥遥望见官道的另一头,乌压压的一片,就仿佛是密密麻麻的蚁群翻过山坡。 “那边是什么?这荒郊野岭的,黑压压的一大片……” 押解的官兵停住了脚步,所有人都在傍晚的夕阳下朝北边眺望,直到强撑着口气的曹诚缓缓偏头。 他原本空洞的双眼忽然变得明亮有神,定睛看着远处迫近的黑影,脸色惨白,颤抖着挤出一句,“李家天下……亡矣……” 曹元毅还没搞清楚状况,亦听不明白父亲的话是何意,却只见曹诚双眼圆瞪,断了气息。 “父亲!父亲……呜呜……” 曹元毅的哭声刚起,便被一阵马蹄和嘶鸣声淹没,北凉军惯使的长枪刺已经直逼众人眼前……
第172章 对决 秋末的京都,凉意瑟瑟,风一起,便觉着手脚都无法伸展。 太子今日着的蟒袍是新制的,那蟒粗壮有神,在紫色锦缎上团着,看起来活灵活现。 今日大事便是迎接北凉使团觐见,李睿显得十分重视。 他心中很清楚,潇莫言一早会潜入京都,便让人在沿途埋伏,谁知十几个人,竟没能将潇莫言当场砍死。 让他逃脱之后,今日怕是只有北凉使团,派使者上殿,走个过场。 太子今日眼神中杀气凌人,伍贾晨的蛊虫已经炼制好了,下了朝,便就让圣人从此闭嘴。 “什么赐婚,什么和亲,什么武雍侯,都将付之一炬!此时没有匈奴起兵的忧患,就算潇莫言来了,站在那也是个只剩下半条命的伤患。乔楚天,本宫倒要看看,你有何本领,难不成还能力挽狂澜?” 李睿胜券在握,高扬着头,目光盯着那把高高在上的至尊之椅,仿佛已然将其收入囊中。 这倒也不稀奇,毕竟上一世曾经拥有过,这一世又提前将所有遗憾补漏,原以为自己快人一步,让乔楚天毫无办法之时,内侍官一声传禀,击碎了李睿的美梦。 “北凉新君,潇莫言觐见——” 太子猛地转身,鹰视对上潇莫言的狼顾,火药味顿时充斥着大殿的每个角落。 “潇莫言!明明身中数刀,仅仅三日,怎么可能?!” 潇莫言身披君王铠甲,英姿飒飒,双眼炯炯,大步上殿。 短短三日,光是身上深深的刀口还未完全结痂,更不要说痊愈了。 只是李钰送给婉婉的那个小金瓶太神奇。除了消炎抗生的药,柳婉婉竟能从里面倒出止血镇痛的神奇小药片。 柳婉婉一直琢磨如何让潇莫言在大殿上不被识破,唯一的途径就是短暂地让他不觉得疼。 可翻遍医书也找不到,既能止痛又不至于让人麻痹无法正常行动的药。 柳婉婉实在没了法子,只能抱着小金瓶试一试,一边默念心中所求,一边轻轻倒转金瓶,里面竟掉出一个细细的长长的透明琉璃瓶,里面装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 柳婉婉用银针沾了这液体,谨慎地在自己身上试了试。虽说麻木依然是有的,只不过不太影响行动,且用刀割一点都不觉得疼。 后来,潇莫言强行下床练习,柳婉婉扎他那几针也是实测这药水的功效。 今日,潇莫言能无异常人般的站在大殿之上。除了他自己金钢铁骨,坚韧不屈,还有那金瓶里神奇药水的功劳。 他再站到面前,已经让李睿大吃一惊,乱了阵脚,而接下来,更让李睿意想不到的事接踵而来。 潇莫言抱拳见礼道,“见过大雍皇帝陛下。本王听闻,陛下疼爱嫡女,不舍其远嫁,不如本王入赘皇家,陛下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什么?他怎主动提说要做驸马,北凉怎么办?” “他潇莫言不是疯球了吧?北境第一猛将,竟然甘为裙下臣?” “这成何体统……” 圣人略略压下震惊之意,和蔼问道,“北凉王莫不是在说笑?北凉数万百姓又该当如何?你入赘皇家,那北凉谁做主?” 潇莫言勾唇笑道,“北凉我可作为迎娶公主的聘礼,双手奉与陛下!陛下愿意赐给哪位王侯将相做封地,那就得由陛下自己拿主意了!” 李睿惊诧地看向潇莫言,眼仁在眼眶中剧烈震动,一时间根本想不明白,潇莫言此举是何意。 他看向面无波澜的乔楚天,才知晓,原来之前,他与自己把话说开并不是真正的对决,今日才是! 乔楚天蓦然沉冷的眼神,让李睿瞬间沦为笑柄。 乔楚天的神情仿佛在鄙夷道,“无非就是用手段铲除异己,然后再弑兄杀父,众臣选无可选,才让你坐上了那个位子,你原本不配!” 李睿被无声激怒,急急作揖禀道,“父皇,潇莫言行径怪癖,不堪重托。一个能把自己的国都随意送人的疯子,怎会珍惜自己的妻子?还请父皇重新考虑李钰的婚事!” 潇莫言眼尾拉长,阴鸷地看向有些慌乱的太子,微一笑道,“这位穿蟒袍的,想来是太子殿下,初初见面,这是对潇某心存芥蒂,不知本王何时得罪了殿下啊?” 李睿懒得理他,只是又厉声道,“父皇!断不可让公主嫁给这个行事乖张的狂徒!他想混进皇家,不知心存何等不堪告人的目的,不得不防啊!” 潇莫言垂下眼帘,敛起先前笑容,沉声道,“不愿意啊?那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公主我是娶定了,陛下若是不愿和亲,那便只剩下本王选后这一条路了。” 圣人不解的看向潇莫言,真在心里惊叹,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之时,金吾卫统领来报。 “报圣上大事不妙了!京都城门外,被数万北凉大军层层围住!” 太子急声道,“什么?北凉军?前几日刚刚攻克旧王,今日怎会军临城下?” 圣人瞪着眼,又去寻武雍侯乔延江,却只见他一脸不耐地看着自己,双眼将忍了十几年的鄙夷一次还给了自己。 “武雍侯!北凉进犯我大雍……快快、快想法子御敌!” 乔延江双脚站定,不动不摇,一脸冷漠地直视殿上那个慌乱得有些狼狈的圣人。 这是大雍建国以来,乔延江第一次没有应圣人的话。 圣人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耐,从来都不是自己居高临下,而是武雍侯一直在托举着自己。 如今,怕乔延江不愿意,再做自己那坚如磐石的靠山了,圣人彻底慌了。 “平、平南郡王……王莽何在?” 李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位准岳父在殿上,此时若是让潇莫言颠覆大雍,那自己这个太子不就白白当了十几年,那些屈辱压抑,不就白白受了十几年。 “王爷!速速下令城外平南大军,剿灭北凉乱党!” 李睿替话已经说不顺溜的圣人喊道,却只见王莽竟用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缓缓站到了武雍侯乔延江的身边。 大雍两大武将联手抗旨,这意味着什么,满朝文武心知肚明,只觉朝堂上一片战栗之声。 李睿拧眉道,“平南郡王,你疯了不成?难道你也要降北凉?你的女儿可是要做太子妃的啊!” 王莽冷哼了一声,将脸偏到一边,不做理睬。 李睿顾不得此时去细细研究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高声呵斥道,“殿前护卫何在?金吾卫何在?给本宫拿下这个逆贼!抓住潇莫言!不论死活,重重有赏!” 殿上守卫的金吾卫纷纷将长矛比在身前,向大殿中间围拢过来,正在太子以为局势又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之时,却发现所有矛头全都指向了自己和圣人所在的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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