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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一眼看见的，还是柳婉婉依偎在乔楚天怀中，用一种罪有应得的眼神看着自己。 还没有等到圣人下旨废掉他，李睿至死，还是以太子的身份，他终未能坐到那把近在咫尺的椅子。 乔延江看见李睿自食恶果，终于松了口气，再抬眼去看半个身子还藏在潇莫言身后的圣人，只觉他一刻之间苍老了很多。 李钰将圣人扶坐回龙椅，宽慰道，“父皇受惊了，李睿恶行今日算是眼见为实了，他已毙命，父皇可以放心了。” 圣人虚坐在龙椅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屁股只搭在椅子沿儿上，急切说道，“来啊，传孤旨意，废太子李睿，贬为庶民，不得葬入皇陵。永嘉公主李钰继位，孤……老了，想歇歇了……” 大雍盛世十二载，十月初十，新帝李钰登基，称永珏帝姬，大赦天下。 三日后，李钰以女帝的身份临朝，身旁是凤君潇莫言。 赵弦礼站在殿上，心中不免感叹道，“活了几十年，还真的见着真龙真凤了。呵呵，只不过竟是龙姬凤君，罢了，能福泽百姓的贤明之主，是个女娘又有何妨。” “圣上有旨，龙远将军乔楚天上前接旨——” “永珏帝姬诏，曰，乔楚天忠肝义胆，诏安前北凉王潇莫言，铲除曹诚、李睿等奸臣逆党，有功。封为陵川侯，赐封地北凉、陵川，另，赐婚文清侯之嫡女柳氏婉婉，待二人完婚，即刻前往封地。” 乔楚天星眸恒毅，大步上前，跪接圣旨。 散朝后，赵弦礼追上乔楚天问道，“为何这么急着把你调去北境？是李钰的意思？” 乔楚天笑着答道，“是你小主子的意思。” 赵弦礼这才解开心中疑惑，那陵川荒凉，本也没什么值得封赏，换了是别人，定还要嫌弃。 圣人之所以封乔楚天为陵川侯，定是柳婉婉同她说了陵川外，美人将军的故事。
第175章 正娶 几世轮回，再一次站在柳父的大门前，柳婉婉竟不知该如何抬脚迈进那道门槛。 这扇大门后面，有她一生的回忆，更有着痛失双亲的刻骨铭心之悲戚。 曾几何时，婉婉最担心的事，莫过于，一睁眼便看见的是这个熟悉的地方。 秋风瑟瑟，扫得人眼迷离，婉婉不禁觉着一阵寒意从那扇门里吹出来。 正踌躇之际，一直温热的大手将自己的小手牵起，放到嘴边轻和着气暖着，乔楚天柔声道，“若实在难过，便就此将这府邸封上，在英国公府的楚湘斋出嫁也没什么不可。成亲后左右也不会住在这里了，我不想婉婉触景伤情。” 柳婉婉舒展的了紧蹙的眉宇，抬眼去看满是关切的乔楚天道，“无妨，圣上特命工匠将府里修葺翻新过，应该已经变了模样。况且不好再给郡主和小公爷添麻烦，迟青自己还要忙着娶亲。有夫君陪着，婉婉无碍的。” 乔楚天心疼地将心中挚爱的手牵得紧了些，陪着她一起，跨进了这道门槛。 柳府原本就轻简，白墙青瓦，小池塘旁的榫卯凉亭，这些都被保留了下来。 原先柳太傅与柳母的房间被改成了祠堂，供奉着二人的牌位，圣人还特意赐了香火和长明灯祭奠。 藏书阁修葺后又添了好多古医药典籍，反倒是没有什么地方制药。 乔楚天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婉婉喜欢的那种存放药材的地方，便有些不满意，拧着眉道，“圣人大概是疏忽了，无碍的，我再为你修建一处地方，就在这藏书阁旁可好？” 柳婉婉垂眸一笑道，“圣人怎会疏忽，她心细得很，她是知晓我再也不必费心费力地制药，这才没有建造药室。” “还是婉婉知我……” 李钰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而然转身，急急叩首见礼。 李钰轻快着步子，上前虚扶了一把二人，免了她们的礼道，“都是自己人，无需这般多礼。婉婉可还满意？” 柳婉婉笑着福身道，“回圣人的话，甚好。其实可以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毕竟我也住不了几日……” 柳婉婉边说边转身，又打眼望了一圈自己长大的家园，不禁酸楚浮生，不舍之情凄凄。 乔楚天轻轻用手拢住她的肩膀，无声安慰着。 “好了，别站在这院子里吹风，快去看看你自己的寝房。” 李钰有意无意地引导着，与二人一起来到柳婉婉的闺房。 虽说布局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可是所有家具都换过了，方正的窗户被改成了圆形花窗，推开窗扇便就能看见后院满园的青绿，圣人不知从哪里移植了四季常青的矮松柏，即使在秋冬之际也满是生机。 里屋都挂上了淡鹅黄的纱帐，柔和而温暖，让这个女儿馨香之地更显温柔。 寝屋的圆桌上，摆放着镶东珠的凤冠霞帔，金丝绣雀鸟的华丽喜服，大红色锦质祥云纹绣鞋，还有一把法郎掐金丝的团扇，上面是形意生动的蝙蝠葫芦，寓意福禄寿喜，平安顺遂。 看着这些皇室规格，且只有嫡妻才能穿戴的行头，柳婉婉鼻尖一热，不禁哽咽起来。 “陛下……费心了……” 乔楚天也少有的恭敬说道，“多谢陛下赏赐，这些本该由末将操持……” 李钰一扬眉道，“侯爷的确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那套太素雅简单，我知道你是寻思着婉婉不喜艳俗，可明媒正娶，这辈子就这么一次，传统就是要喜庆才吉祥，古早流传下来的，必不会错。婉婉，你可不要怪我自作主张，我前几日穿的那些更加俗不可耐，又重又沉，还累赘，可只有体会过才能明白，嫁人的那一天要是没有这一身压着，怕是慌乱的心不知道要飞去哪里了。” 柳婉婉含泪而笑，她当然知晓李钰的用心良苦。 自己几世为奴，不得以世家嫡女的身份嫁给心爱之人为妻，只能屈为通房妾室，后宅的作践与折磨那是尝了个遍。 如今终是沉冤得雪，大仇已报，还有闺中姐妹为自己做主赐婚，这才可以堂堂正正地嫁进乔家，做乔楚天的妻。 曾经自轻自贱的那些话语不必再言说，一切都成了儿时期待的模样。 少女怀春之时，心中都想过，寻一忠良正直的好儿郎，托付此生，恩爱两相宜。 六年前的上元节，柳婉婉虽然不曾在孔明灯上写下，却在心里默默许了心愿，想起此事，婉婉忽然记起那时被一个少年将军唐突，碍于礼数，没敢多看，可记忆中模糊的轮廓怎么总觉得熟悉…… 三日后，武雍侯府张灯结彩，广迎宾客，陵川侯大婚，圣人与凤君也早早地坐在堂上等着新人携手而来。 穿戴着御赐的一身喜服，柳婉婉才真切地明白了李钰话中的意思。 新妇，新妇，今日被喜轿抬进侯府正门，在众多宾客祝福目光的见证下，带着母族的荣光和骄傲，心中无比忐忑。若是没有这样扎眼的行头压着，怕是会慌张到露怯。 李钰碍于女帝身份，不能做她想做的事，只能抻着脖子望眼欲穿，待终于看见新人手持红绸花结缓步来到正堂，李钰竟激动得哭了出来。 潇莫言贴心地递上丝帕，轻拍着大雍圣人的后背，却也只能默默陪着她激动。 今日的乔楚天，喜服加身，竟比他穿一身战袍铠甲还要英气俊美，且平日里冰雕一样的脸庞竟然能看出来欣喜，实属罕见。 想想第一次见他，还以为是地狱里的阎王。现如今也能是这幅迷煞旁人的风神秀策，潇莫言不禁为好兄弟开怀。 “陛下，今儿个高兴，可否准我饮个痛快？” 李钰醒着鼻涕道，“行吧，也就这么一回，不过你可别灌陵川侯，他今天可不能喝多。” 潇莫言一歪嘴，坏笑道，“我这兄弟也是海量，想他也不会误了大事，陛下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夫君吧……” 李钰耳朵尖一红，趁着大家的目光都在新人身上，便偷偷地在潇莫言腰肋之间捏了一把。 潇莫言钢筋铁骨，李钰这一把如同挠痒痒，更好像是夫妻间撩拨的情趣，便就脸上满是憨笑地望着李钰。 “陛下也刚为人妻，怎的看别人成亲还能激动成这个样子，嫁给本君的时候也没见你激动到哭。” 李钰柔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我都第二次嫁你了，且每次都是正妻，婉婉跟乔楚天多不容易……呜呜……她太不容易了……呜呜……” 眼看圣人激动到不能自己，潇莫言倒有些慌乱起来。直到新人站定，准备行礼，李钰才收了哭声。 作为婉婉的娘家代表，李钰可是要受二人行大礼的。虽说她本心是为了以帝姬身份给婉婉撑腰，且自己也受得起这份大礼，便就又换了一副得意笑容，端坐好，等着二人拜她。 一拜天地神明，二拜高堂圣君，三拜夫妻鹣鲽…… 堂上观礼者众多，皆知晓她二人一路走来不易，也都打心中希望他二人至此可以相扶相持，平安好合。 韩清婵笑中带泪，眼眶鼻尖都红了，抿着嘴不住点头。 不经意间，却被乔延江轻轻牵起了手，韩清婵瞬而泪崩，却也笑得更开怀。 赵弦礼欢喜地叫好，身边阿莲隔着人群，看见了投来善意目光的刘兰心。 谢长柏一家站在稍远处，谢柔苏的目光亦是没有离开过赵弦礼。
第176章 还愿 赵弦礼不光是在为自己守护多年的神花正主而欣喜，更是为了不必再轮回的自己与阿莲欣喜。 这么多年以来，赵弦礼从未敢肖想，能把肩负的重任卸下，真正做个闲散无忧的国公爷。 柳婉婉本可以在京都，与乔楚天另辟侯府，安稳富贵的度过余生。 可她不曾忘记有恩于自己的人，如今翻身，便就要尽己所能，偿还恩情。 柳婉婉同李钰请求去北境的时候，李钰起初是说什么都不同意的。 她并不忌惮乔楚天功高盖主，更不担心大雍再起内乱，她从不怀疑乔楚天，更对自己夫君潇莫言深信不疑。 他们所有的初衷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站到权力的巅峰。 潇莫言要是自己想称王早就称了，可却一直等待着对乔楚天最有利的时机才动手，他为的是过命的兄弟之情。 乔楚天谋划太上皇退位，想出让自己登基继承李氏大统，也只为了将无为而治的皇帝换成肯为百姓做决断的贤明君主。 君主贤明，像曹诚那般奸臣便就不会再有立足之地，自己和婉婉才能安身立命，他为了婉婉，为了乔家上下百余口，乔楚天为的是亲情挚爱。 赵弦礼尽心尽力，出钱出人，只求铲除恶人，他为的是外祖父的忠魂得以安息，自己只想做个可以生老病死的常人。 李钰虽已经是大雍的女帝，却不会嫉贤妒能，以文武重臣相互制衡来达到固权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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