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眉开眼笑,扭捏夹着嗓子问道。 “就在这屋吃!让厨房熬点山药红枣粥来,加山参鹿茸,再去布庄请人来给柳姑娘缝制新衣,忙完了,你自去夫人那里领十个板子!” 沈青谄媚的笑容僵住了,下一刻赶紧跪下叩首,战战兢兢地说道,“少将军?不知奴婢是哪里做错了?惹恼了少将军,还是说……有小人在少将军面前狐媚,诬陷奴婢?我是咱府上的老人儿,规矩都是丽嬷嬷一手教出来!平日里自问伺候主子都谨小慎微,不曾敢怠慢分毫……” 沈青带着哭腔,跪在地上说了半天,也不见乔楚天应她半个字。 “奴婢且先去安排少将军……跟柳姑娘的早食,还、还有新衣,然后便去领罚,还望少将军息怒……” 沈青没有法子,噘着嘴垂着目,起身的步子都踏得大力了许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姐受了委屈。 “等等!” 乔楚天喊住了沈青,却并未回头。 “谨记,此后,无事莫要近前!” 阿瑶望着沈青哭着跑走,表情凝重,搓着紧张的手,这便都被柳婉婉看在眼里。 侯府的女眷都会有专门的女医官来诊脉,女医官隶属皇城司药监,婉婉的母亲生前也是位女医官,她自小跟着母亲耳濡目染,所以精通药理针灸之术。 乔子成请来诊脉的女医官认得柳婉婉。 碍于柳太傅的罪责,恐遭牵连,不好与她相认。 好在婉婉也未曾埋怨,她只做好自己分内事即可。 “启禀少将军,柳姑娘体虚柔弱,万万不能再服用药性猛烈的至寒之药,否则恐有性命之忧!下官会开些温补的药方,还请姑娘按时服用。” 乔楚天微微侧目,冷厉的眼神依旧,外人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 只有柳婉婉知道,眼下唯他一人可护自己周全…… 女医官开好方子,让阿瑶跟着去取药回来煎制。 这柳婉婉的屋里就再也没有可以使唤的下人了。 待早食摆上桌子,阿瑶还未回来,乔楚天冷脸坐在那儿,是吃也不是,走也不妥。 好在医官诊过脉之后,给婉婉服用了止痛散,又让人烧了个汤婆子焐到她怀里,这一会儿人也缓过来许多。 柳婉婉垂着眼帘,打算下了躺椅,去桌上喝碗热粥,正往外挪,一个身影近了前。 “你……自己能喝吗?” “奴婢自己可以,有劳少将军。” 婉婉扬起嘴角,柔顺恭谨地接过乔楚天递过来的粥碗,轻轻地吹了吹。 她的脸迎着光,虽仍带着病娇之态,眼神却显得清澈无瑕,粥的热气给美人上了一层柔焦光晕。 想起刚才卧房一幕,乔楚天觉得胸中腾浪击岸,本想强镇住心中躁动,却又望着她的脸出了神。 “这样柔弱,放任不管岂不被人欺负死?太子也真是忍心!” 就喝了一口粥,却看到婉婉的眉间微蹙,端着碗的手似想把碗放下。 “怎么了?不好吃?” 男人的声音沉厚,却也能听出关切之意。 “苦……” 婉婉垂着脸,小声说道,那样子就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尺玉狸奴。 下一刻,少将军便起身离去,一字未留,来去如风。 阿瑶抓了药回来复命,也只看见少将军匆匆的背影。 她轻叹了口气,跨步进了厢房,关切地说道,“姑娘莫气馁,少将军是出了名的冷漠不易近人,对谁都是如此,这能来屋里坐坐已是难得。平日这个时辰已经出门上朝了……” 这时屋外进来乌泱泱一堆人。 阿瑶下意识张开双臂护在了柳婉婉的身前,“你们是什么人?”
第6章 立威 柳婉婉还未来得及交代阿瑶,遇事莫慌,就看见她忠心护主,心里不禁有了些暖意。 “阿瑶姑娘莫慌,是少将军的意思。我们从今儿个起就都是柳娘子手底下的人了,由阿瑶女使统管。” 带头的一位嬷嬷恭恭敬敬地回话,她身后有四个奴婢,两名小厮,加上她一共七人。 “女使?我?” “阿瑶姑娘,少将军刚刚让杨伯升了你做二等女使。我们这些个人,都是杨伯专门挑选出来,只伺候柳姑娘的。哦,少将军还让老奴带了蜜糖来,说是今儿个的粥加了参,太苦,姑娘吃不下……” 柳婉婉侧了侧脸,抬眸看了看震惊的阿瑶,她用双手捂住嘴巴,却藏不住眼中的喜色…… “谁说往后日子会更苦?这蜜糖一样的日子不就来了吗?嘻嘻……” 婉婉垂下眼眸,嘴角微微上扬,“他是个外冷内热的细心之人,此乃我之幸也。” 入秋午后的天空湛蓝,柳婉婉倚在半开的花窗,看斜阳的余晖整整齐齐地铺躺在窗楞上,将外头金黄秋叶的落影照入屋内。 阿瑶拿了件大氅过来给她披上,“姑娘睡会儿吧,刚才忙着做女红,昨夜也没休息好,身子弱不能熬……” 婉婉懒懒地歪着头,笑吟吟地望着她。 先前乔楚天指过来的那位嬷嬷姓田,这半天功夫,带着四个婢女,手脚麻利勤快,把后罩房里里外外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这会儿便听见有人跟田嬷嬷问话,“你家柳娘子可歇下了?老夫人、夫人和侧夫人都在正院,想喊她过去说说话,要是歇下了,我便在这里等等……” “瞧玉儿姑娘这话说的,我这就去喊我家娘子,您稍候……” 柳婉婉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轻叹了口气缓缓起身。 “主子,咱身子不好,歇着吧,我去回了便是。” 婉婉垂着眼眸摇摇头道,“来人话说得明白,这后宅里话事的主子都齐刷刷地等着给我下马威,我哪有不去的道理。人家就是客气客气,看的也是少将军的面子,我若真的怠慢了,便不懂规矩了……” 婉婉穿好鞋子,走到厢房小厅,迎着田嬷嬷问了一句,“嬷嬷可知少将军每日什么时辰回府?” 田嬷嬷恭敬地低头答道,“少将军统领京都防卫营,每日下朝后会去营中,之后差不多申时三刻就回来了,现下还早,姑娘是有事?” “我忧心少将军昨夜刚发过旧疾,今日不宜操劳。这里有个醒思安神的香囊,若是想送与将军……” 田嬷嬷听着婉婉声音温柔小意,又对少将军体贴,笑着说道,“姑娘怎就等不得少将军回府之后亲手送给他,岂不更好?” 婉婉神情有些为难,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嬷嬷说的是,可只怕,我是等不到少将军回来了……不如麻烦嬷嬷将香囊替我收着,若是见到乔子成,托他转交就好。妾一罪奴,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少将军的身体康健,再无病痛。” 语罢,柳婉婉转身出了房门,“有劳姑娘带路……”跟着玉儿往正院走去。 田嬷嬷双眉紧锁,看着柳婉婉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是想到了什么,拿着香囊就往倒座房奔去。 玉儿可不是府上普通的丫鬟,人如其名,通透灵气,是武雍侯侧室沈冷尘的贴身丫鬟,一等女使。 她一边给柳婉婉引路,一边回头笑道,“姑娘好心思,这是担心几位夫人为难,让田嬷嬷去搬救兵了?” 柳婉婉笑语道,“玉儿姑娘也是抬举了,我乃罪奴,怎劳得动别人来相救。况且我这残躯,随随便便就收拾了,哪里还用得着为难。得几位夫人惦记,是婉婉的福分,高兴还来不及……难道玉儿姑娘这是已经知道了我要受难了?” 柳婉婉几句话,先把自己降入尘泥,再冷不防地反问一句,倒是让玉儿不好回话了。 她沉了沉脸色说道,“呵……主子们的心意哪是咱们能揣度的,玉儿就是奉命过来请姑娘,旁的可就不知道了……” 玉儿不敢再多试探,只管带路。 不多会儿的功夫,柳婉婉就跟着玉儿进了正院主厅,厅上还趴着受完板子的沈青在那嘤嘤抽泣。 婉婉瞥了一眼沈青的裤子,未有半分血污,哭声也中气十足,心中便了然这是个什么局了。 来到厅堂正中站定,婉婉脱去大氅,双手叠放贴于额前,缓缓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罪奴柳氏,给老夫人、夫人、侧夫人请安——” 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稳当,果然是大家闺秀,谁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请完安,婉婉抬了抬眼帘,镇定地环视了堂上坐着的三位夫人。 老夫人半眯着眼坐在堂中主位,侯夫人与沈姨娘分庭抗礼,光看服饰行头,沈姨娘并不逊色主母,且气色红润,容光焕发。 女子气色好,不仅需得注重保养,夫君的疼爱更为关键。 难怪玉儿敢对自己拿腔带调,想来是因为自己主子沈冷尘乃侯府得宠的贵妾,跟沈老夫人可能也沾亲带故吧。 “真真儿是位绝色佳人,这要是换做我,也舍不得下死手啊……” 沈姨娘瞧着婉婉礼仪周全,眉眼生辉,倒显得十分欣赏。 侯夫人韩清婵冷着脸咳嗽了一声,“咳咳……” “老夫人都没发话,就显着你了,不懂礼数!” 她这一咳嗽,老夫人才正了正身子,抬眼看了看堂下跪着的人。 “你来了,听说你身子不好,也不知跪不跪得住。要是跪坏了,天儿问责,老身可担不起,呵呵……” “谢老夫人关心,婉婉跪得住。” 阿瑶低着头陪着柳婉婉一同跪着,大气不敢多喘,手心在不停冒汗。 老夫人没让她们主仆二人起身回话,这便已经是责罚了。 这是恼了阿瑶把避子汤的事情闹给了乔楚天知道,柳婉婉受了牵连。 “昨夜事出突然,既然天儿收了你做通房,便尽心的伺候吧。只是我武雍侯府嫡出的世子,将来是要袭爵的,天儿娶正妻之前,你怕是还要受些委屈,你可有怨言?” 婉婉俯首做低,柔声细语道,“婉婉不敢,本就是罪奴,多活一日已是福气,怎还敢奢望这许多。承蒙夫人不弃,还特意差了沈青姑娘过来送药,哪里会觉得委屈?一切全凭老夫人和夫人做主。” 【只有活着,才能清算,比起再世轮回,这些我忍得!】 谁知趴在地上的沈青,眼见着柳婉婉乖顺,抓不到她的错处,便急了,哼哼唧唧的又哭得让人心烦。 毕竟沈青是自己塞在乔楚天书房里的人,挨了打不管,日后恐寒了心,老夫人得给她做这个主。 于是老夫人也没发话让人起来,就接着跪在那儿。 跪了这会儿功夫,冰冷的砖地让婉婉有些吃不住了,小腹坠痛,丝丝的拉扯着神经,她的脸色开始发白,而堂上之人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侯夫人心里没那许多纠结,虽说沈青是老夫人的人,打也就打了。 可偏偏是因为自己主意的避子汤之事受的罚,这不打她侯府主母的脸吗?此时不好好说道说道,倒让沈姨娘看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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