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征 为了后宅立威,也为了表达内心不悦,侯夫人不依不饶,让柳婉婉继续跪在堂下,听着自己训话。 秋日里,宅子的地砖阴冷潮气重,跪了快有半个时辰,柳婉婉的身子开始有些摇晃。 身后的阿瑶都跪得膝盖酸麻,疼到满额是汗,更别说正在小日子里的婉婉。 阿瑶咬着下唇,悄悄抬头,注视着柳婉婉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似快要支撑不住了,前后倾斜。 “柳氏,这武雍侯府的规矩,回头让夏嬷嬷好好跟你说道说道,最重要的是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夫人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沈姨娘,语带双关地继续说道,“侯爷跟少将军为国拼杀征战,朝中事务繁忙,这后宅可容不下狐媚争宠的腌臜手段!你若是心有不甘,大可以现在就说出来,别在暗处埋怨,为难了天儿……” “我哪里为难了?”未见人影声先到! 几乎要疼晕过去的婉婉重重的吐了鼻息,双目垂敛,再抬眼,只见堂上坐的三位忽地都正襟危坐起来。 听闻脚步声近了,婉婉这才松了腰上的劲儿,向一旁瘫倒下去。 “姑娘!” 一直心系着婉婉的身子,阿瑶惊呼着要去垫扶,却被一身影抢了先。 来人身手矫健敏捷,单膝滑跪至婉婉身后,用左手兜住了晕厥的病娇美人儿。 婉婉紧闭双目,眉心微蹙,一股熟悉的清香从男子身上传来,是自己制的香囊独有的味道。 “诸位长辈,这是作甚?!” 乔楚天眼里敛着怒气,似剑般的眉毛倒垂,棱角分明的下颚肌理浮动,嗓音暗哑沉重,看得出是在压抑还未爆发的怒气。 “天儿!不得无礼,一个罪奴,跪一会儿又有何心疼?你祖母在上,怎就将礼数全忘了?” 乔楚天虽然性格冷僻孤高,却总还是持重端方,进退得当。 侯夫人韩清婵从未见过他白日里这般暴躁,震惊之余,这才起身呵斥。 老夫人强稳着身子,掩饰自己心里的不满,语气平缓地说道,“今日天儿回来得早,很是难得,应该早点休息。后宅之事,自有你母亲做主……” 乔楚天转了眼眸,看向怀中脸色惨白的女娘,没等听老夫人说完便横抱着柳婉婉起身。 “母亲说的是,一个丫鬟,打了几板子,又有何心疼?怎么就要刚下过红的人跪在这阴冷的地上!祖母所言更是有道理,孙儿这就抱着她回去休息。” 语毕,乔楚天转身,大步离开了正厅,扔下堂上众人尴尬相视,噎的鸦雀无声。 被少将军直接贬的一文不值,那沈青更是要哭死了,以后还有什么脸再去前院晃悠。 沈姨娘垂了垂似笑非笑的眼眸,斜了一眼侯夫人,甩了帕子,冷哼了一声。 “当家主母的脸被亲儿子扔到地上跺了两脚,哈——” 侯夫人的脸色确实难看,被乔楚天怼到一口气积在胸口缓不下去。可老夫人还在,轮不到她发火。 沈老夫人活到这把岁数了,倒是看得更通透些,比起难堪,她更多的是忧心。 “天儿一向是稳重的,这次就算是宠着柳氏也不应该这般当众顶撞长辈,莫非……” “丽娘,去问问,可是今日朝上有何紧要的事?” “是!” 还没等丽娘出了正厅,刚刚回府的武雍侯乔延江信步走入堂中。 “母亲,怎么都一个个脸色不好……” 老夫人没得功夫闲聊,直接问道,“圣上可是要派咱天儿出征?” “母亲真乃神仙转世啊,这都能提前知晓?今日收到军报,北凉生乱,向我大雍借兵镇压叛军。圣上为难,四皇子跟太子都在请旨亲征,结果最后落到了楚天头上。我刚与曹丞相在尚书房商议此次出兵之事,想来也不会太过凶险,还请母亲勿要忧心。” 冷玉轩 “这就对了,乔楚天一反常态,急着在所有人面前护住佳人,就是要让阖府上下都知道,这柳婉婉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儿。即便是出征北凉,少将军不在这府上,后宅众人总还是会忌惮着不敢为难于她。” 侧夫人沈冷尘回了自己的小院,坐在园子里吃茶。 听玉儿描述的柳氏,似乎并不是个随便拿捏得病秧子,眯着眼继续悠悠地说道,“夫人不愿柳氏早早地诞下乔府长孙,我还就偏要这柳婉婉混的风生水起,最好是风头无两,占尽先机。让长房长孙得个罪奴娘亲!看还有哪家好闺女乐意嫁进来,等我们楚成大了,可不敢要这样的通房,哈哈哈……” 沈姨娘眼尾的红透着阴险狠辣,笑声更听得人心发毛。 她是沈老夫人五福外的远亲,家境殷实。 明明可以嫁得高门为正妻,却心甘情愿在侯府做妾,其中的谋算自是不会甘心韩清婵处处压自己一头。 离开后院,乔楚天将自己的披风裹住柔弱无骨的娇奴。 一路抱着,软软的轻似羽毛毯子,人嫋嫋于怀中让他心里扑腾腾地忐忑。 昨夜的事记不清了,是以这次才算真切的感受着与她这般亲近。 阿瑶抱着大氅,一路小跑跟在二人身后,在前院角门差点撞到等在那里的乔子成。 二人随在乔楚天身后进了南厢房。 “阿瑶,以后机灵点!要不是田嬷嬷拿了香囊来找我,柳娘子还不知要跪到何时!” 乔子成点着阿瑶,她闭紧嘴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可怜兮兮。 “你看,我没说怨你,就是提点一下,怎的还哭起来了?” “姑娘是被阿瑶连累的……若不是阿瑶将沈青下重药的事情告诉少将军,她也不会挨板子,夫人们也不会为此迁怒姑娘……是阿瑶没用……呜呜……” 乔楚天一边将婉婉轻手轻脚的安置在睡榻之上,一边听着门口阿瑶的哭诉,冷厉的脸上闪过一丝郁闷,垂下温柔的目光撒在柳婉婉瓷白的脸上,“连个丫头都能去告你的状,无非就是因为你这罪臣之女的身份。说到底也是前太傅嫡女,就这么容易被拿捏了?即便退一万步,你也还是太子心里惦念的人……” 想到这里,乔楚天把婉婉亲手缝制的香囊从怀里拿出,在手上把玩。 香囊有两层,外层是淡蓝色丝绢绣的君子如兰的花样,内胆是透气的麻布缝制,一是易于扩香,二是防止草药刺穿外层绣品,针脚细致工整,可见用心。 乔楚天将香囊放到鼻下嗅了嗅,瞬间便有置身山间清泉之中那般清爽沁神,刚刚的怒气也不经而散。
第8章 愿违 戌时过半,院子里万籁俱寂,犹可闻秋风瑟瑟扫落叶,虫声一二。 南厢房里添了上好的菊花炭烧的炭盆。即便是夜深了,也觉得屋子里暖暖的。 昏睡了不知多久,柳婉婉缓着眼帘,现下觉着腰腹不疼了,只是口渴得很。 “阿瑶……” 婉婉支起上身,想唤阿瑶为自己端杯水,抬眼却看见乔楚天站在自己榻边,手上端着杯冒着热气的红枣茶,腰间挂着那个自己做的香囊。 “少将军?” 柳婉婉的眼神并无娇羞躲闪之意,正视着乔楚天似有些惊讶。 将茶碗放在她柔软的手掌中,乔楚天退到旁边的圆凳上坐下,面色淡淡的说道,“我明日要率军出师北凉,你且在前院先将养好身子,待我回来,寻个由头,给你换个身份,再悄悄送回东宫……” “那将军现下就杀了奴婢吧!” 未等乔楚天言尽,婉婉坐起了身子,决绝道。 柳婉婉现在才明白,乔楚天将自己救回侯府是解了太子的难处,帮她护她皆因太子,想来是也因为嫌弃自己是罪奴,才只做个通房丫头。 原本紧紧扣住膝盖的手指骨节分明,听到她语气严厉地回绝,便松快了些许。 “你原是与他有婚约的……” “是他在父亲定罪之日上门退的亲!” 婉婉提到柳父,泪眼婆娑,声音轻颤,连手中的茶晃洒出来也不觉得烫手。 乔楚天用手按了按眉心,太子退婚乃形势所迫,做兄弟多年,难道还看不出太子并未将她放下。 “你眼下只是因为家逢巨变,心生怨怼,一时恼了而已。恐也不是真的甘心做我的女人吧……” 乔楚天此番只是试探,没曾想…… “将军……” 闻声抬眼,乔楚天墨深的眸子直直地看向暖榻上的娇奴,被她柔声呼唤,心中似云雀腾舞,期盼灼烧着血脉。 婉婉微嗔蹙眉,情愫娉婷,薄薄的樱唇浮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将军此去,若再遇头风,可命军医施针百会、神门、内关几处,莫要待到疼痛加剧,方可缓解痛楚。奴婢做的香囊里有两味安神的草药,日日随身,应可保将军无虞……” 乔楚天:“……” “她将缓解我旧疾的法门悉数告知,难道不怕我就此弃她于不顾?” 婉婉将手中茶碗缓放于床头榻沿,向里侧腾了腾身子,纤纤双手叠放于膝前,柔顺的福身说道,“将军此去北凉,切忌急躁忧心,凡事徐徐图之,日久便可彻底消除头风隐患。待立功还朝,圣上定会为将军指位佳偶……奴婢恭祝将军此后,占得欢娱、鹏展天下、长乐未央。” 婉婉俯首,一字一句的叩拜,是送别,更像是诀别。 柳婉婉千算万算,怎料事与愿违,刚刚入了侯府,乔楚天却要离府出征。而且在她看来,这乔楚天根本对自己没有动情,只不过为了太子罢了。 他前脚走,后脚宅子里的那些人便会把自己生吞活剥了去,怕是往后的日子更加难熬。 也不必打算着回来再做处置,现下这不尴不尬的通房名分,还不如个不起眼的奴婢来得安稳。 看在这乔楚天也算是帮过自己,更不忍心他一犯病就要活人来祭,婉婉且做个顺水人情,送别这一夜的郎君罢了。 见柳婉婉这一叩首久久不起,乔楚天有些震惊,何以自己只是出征,她便像再也不见这般道别? 他细细想来,或是因为家逢突变,这女娘不光身子病娇,心也残破不堪。 柳婉婉好好的一世家小姐,只能委身为奴,何其可怜,不由得心头紧了紧。 “茶凉了,我去让人换一碗来。” 乔楚天随便寻了个由头起身离开,直直地奔着后院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阿瑶见少将军离开,才轻着步子入了卧房,看见婉婉一脸如死灰的表情,心疼得很。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我听别院的下人们说,少将军明日便要出征……” 婉婉无语,由跪转坐,悠悠地拿起茶碗,将温度刚好的红枣水一饮而尽。 “姑娘,你莫怕,阿瑶就是拼将这身寡,也要护在姑娘身前。” 柳婉婉抬起眼帘,将星光熠熠的眸子对上阿瑶那毫无底气的眼神,轻柔地说道,“不怕,这条路行不通,我便再寻别的路。只是才刚跟阿瑶聚在一起,怕只怕……罢了,一切都要到了最后一刻才知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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