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沈青口中的雅苑是乔楚天住的院子,院子东西分别是楚湘斋、若芳斋,侯夫人原本打算的是让她搬去楚湘斋。除了离着乔楚天近些,也是为了讨老夫人顺意。 “哎呀,如今看来,是我欠考虑了。这雅苑以后是要有嫡妻入住的,你一个侍妾整天在眼前晃,岂不乱了纲常。既然你们沈氏女不能折辱,你且去冷玉轩前寻个住处吧。” 沈青的身子一僵,赶紧哭喊着说道,“这怎么使得,那是沈姨娘的住处,离雅苑甚远,再说妾去那里也不合适呀……夫人,是沈青失言,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沈青该死,沈青知错……” 说着,她便自掌起嘴来。那力道不大,看着像玩闹般。 “我记得元熹格去往冷玉轩的路上,靠西有一趟厢房,现下是何人在住啊?” 韩清婵偏了偏头,问身后的夏嬷嬷。 “回夫人的话,那排厢房西晒得紧,冬寒暑热,早已空置多年了。” 听到这里,沈青颤抖着手加大了力道,打在脸上「啪啪」地响,几下便将脸颊掌得通红发紫。 “沈青知错了,夫人饶了妾吧……呜呜……妾再也不敢了……” 那一下下的掌嘴,看得阿瑶都不忍直视,婉婉则淡淡的垂着眼目,看不出喜怒。 韩清婵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也好,那里我甚少去,眼不见心不烦。沈青,你搬去那里之后,方便每日去给老夫人请安。做妾的,最重要就是安守本分。你若真有本事,看看求不求的老夫人宽宥……” 话音未落,韩清婵冷笑着跨过脚边的沈青,走到婉婉身前时,她早已恭敬地跪好,乖顺地垂着脑袋。 韩清婵用余光扫了她一眼,脚下并未停歇,边往前走,嘴里厉声说道 “一个两个,不知所谓,没嫡夫人的命,偏要支棱起来想试试,哼……” 待侯夫人走远,沈青才停了掌自己嘴巴的手,一边恶毒地看着柳婉婉,一边揉脸。 “嘶……是你!你故意话里设了陷阱,引出嫡妻的字眼儿,让我上钩,糟了侯夫人厌弃!” 柳婉婉缓缓抬起一直低垂的脸,冰冷的眼神像箭一样瞪在沈青脸上,让她恍惚间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晃了晃头,再看过去,柳氏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娴静淡然。 田嬷嬷一人便将婉婉扶起来,都没使什么力气,那么单薄瘦小的身子,真的是风大点就要被吹走了。 阿瑶更是心疼到不行,非要替自家姑娘出出这口恶气,才肯罢休,“沈青女使,虽然是定了位分,但如今你还未纳入府册,而我们姑娘是已经服侍过少将军的人。要论斤两,少将军回来之后自见分晓。说错话的是你自己,没人拿刀架着你那样说!我们姑娘身子弱,得回去歇着了,麻烦你让让!” 阿瑶用脚将沈青挡在路上的裙角踢开,才回身护着婉婉往前院走去。 沈青的脸黑红黄黑红的,气气败坏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含着泪,回头怒视,“等少将军回来?你等得到那天吗?哼!” 回了南厢房,婉婉坐在铜镜前,查看自己受伤的脸,已经开始红肿了。 “果然,乔楚天一走,不到半日,就变了猪头……难道我还是寻错了路?” 躲过了王福春,治好了乔楚天的头风,却还是逃不过武雍侯府后宅的算计。 婉婉苦苦思量,这罪奴的身份像沉重的枷锁。无论自己多么努力都逃脱不了苦难步步紧逼。 今日侯夫人并非在偏帮自己,她若有心相护绝不会对沈青如此发难,惹得她记恨自己。 毕竟沈青位份高些,日后为难起来,婉婉是半分甜头都讨不到的。 一顿责骂罚了两个人,侯夫人也不是白给的,婉婉感觉心里堵得难受,愈发的喘不过气来。 田嬷嬷给她去了两只煮鸡蛋,让阿瑶剥了壳给婉婉敷脸。 “姑娘,莫怪老奴多嘴,这侯府里没有一盏灯是省油的,姑娘何苦跟那沈青置气?刚才若是忍了,顶多就是我们这下人受点累,也好过她现下这般记恨。” 田嬷嬷的话在理,既是连避子汤的事情都忍下了,沈青的那些刁难,理应受着。 婉婉垂下眼眸,苦笑道,“嬷嬷教训的是。老夫人纵着沈青压我一头,我无话可说,何等欺辱也都忍得。只是她若欺辱到你们头上,我便不能坐视不理。若是连我屋里的人都护不住,她日后定当变本加厉。偌大的侯府,幸有你们在我身边,我很感激。待我找个机会,将你们调去别处,莫再受我牵连才好……” “我们去别处?那姑娘你怎么办?” “我?这条路步步惊心,若是不通,早晚是个死,我只不愿牵连无辜,容我想想……想想……” 柳婉婉自顾自地喃喃道,神情恍惚地回了榻上休息。 留下阿瑶和田嬷嬷忧虑心疼,却什么都做不了……
第11章 挑明 京都北城门外,大风将战旗扯得抖直,尘土微扬,五万抚北军将士气势如虹,整装待发。 就在乔楚天准备开拔之际,忽地心口刺痛了一下,接着就觉得鼻子犯痒,耳朵发烫。 “我这才刚刚离府……” 他偏下头,面色沉重,手里握了握那枚香囊,忧心地回望都城,就好像能望见那张柔弱的小脸。 六年前的上元节,刚从战场归来的乔楚天不愿随父入宫参加圣上的庆功宴,自己躲在皇城角楼上看花火。那一年他十四,却已经满身伤痕,心如磐石。 远远地望见城墙下有几名少女在燃放孔明灯,可晚风凛冽,几不能成。 那些小女娘都败兴而散,只有一个,不断努力尝试,不愿放弃。 乔楚天走了下去,冷着脸问她,“今日风向不定,为何还要坚持?” 那个十岁的小女娘转身,甜笑道,“今日上元节,唯今日为家人祈福才最灵验。若因小小挫折苦难就轻言放弃,神明岂会觉得我心诚?” 明眸皓齿,灵动娇俏,浑然天成。 只一面,乔楚天便再也无法忘记这张脸…… “思远!” 此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乔楚天调转马头,是太子殿下亲来送行,他即刻翻身下马行礼。 “快快免礼!还好赶得及……” 乔楚天双手抱拳,垂首蹙眉,似乎并不愿意在此时此刻见到太子李睿。 “臣……多谢太子殿下相送……不知,可是还有话要交代?” 听他自称为臣,李睿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怎的只短短一日,思远便于吾这般疏离生分?” “少将军此去,北凉地境苦寒,年末将至,一路多加保重,吾祝你早日,助北凉国君平定内乱,得胜归来!” 李睿想是众多将士面前,乔楚天不愿跟自己显得过分亲昵,因他一向不喜被归为太子一党,便也称他一声将军。 可这次不避嫌地来相送,跟乔楚天料定的一样,他还有别的话要说。 “将军,吾听闻,你前日……” 乔楚天骤然抬眸,从剑眉下,冷冷地直视着太子,“他果然还是放不下!” 在太子这身皮下活得久了,察言观色并不次于身边伺候的那些内侍,李睿感受到了一丝寒意,嘴里的话说到一半,便有些犹豫了。 他话锋顺而转之,“此次借兵北凉,吾并未料到,父皇竟钦点了将军率兵……” 太子左手端于身前,偏了偏头,另一只手背在直挺的背后,遥看着北方问道。 乔楚天将眸子垂下,恭敬地回话,“臣斗胆猜测,圣上为权衡,刚斩去殿下一臂,自然不会把白捡的军功交给四皇子。殿下大婚在即,不宜亲征。臣定速速平乱,赶回来吃殿下的喜酒,请殿下放心!” 乔楚天指的一臂,便是被以谋逆之罪处死的柳太傅,圣人的心思,无非就是要手下的人互相制衡,自古如此。 “太傅……是受我所累,我却连婉婉都保护不了……她……可安好?” 乔楚天如墨深的瞳仁向左偏了偏,他之所以不愿直面太子,只因动了夺爱的心思。 那日朝上,圣人询问重臣,抚北军的统领人选,乔楚天便在心里暗暗发力,是要拿到这个立军功的大好机会。 他不惧什么战场凶险,踏遍尸山骨海如家常便饭,他只一心想要立下军功,回来之后便可请旨,把心爱之人扶正。 以正妻的身份,给她一生爱宠,只给她一人。 刚好,这与圣人权衡四皇子与太子争夺之势不谋而合,这便才有了此番急匆匆的出征。 乔楚天哪里知道,这一世,他最后悔的便是应了这份差事。 “该来的躲不掉!我倒是要看看,太子殿下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了……” 乔楚天忽地直起身子,嘴角上扬,冷眼说道,“她甚好!忘了告诉殿下,她竟治好了困扰臣多年的头风旧疾,今早便求了祖母恩典,抬她做了妾,常伴左右,待臣回来便可纳入府册。” 李睿脸上的柔和瞬间凝结成冰,眼睛里的质问呼之欲出,“你?!她是吾……” “臣知柳氏跟殿下青梅竹马,早早就定了亲。臣问过她了,她说,自己如今罪奴一个,殿下又亲自登门退亲,还能有何奢求?臣这样安排,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乔楚天的头仰得比刚才又高了两分,左手扶在破天刃的虎纹刀柄之上,等着太子应他。 李睿背在身后的手攥着拳,手背青筋突起,微微颤抖。 那日柳太傅被当朝拿下,退去官服扔进昭狱,太子转身就去了太傅府邸退亲。 李睿的母妃早亡,大雍建国之初为稳固超纲,排行老大的他便被立为太子。然其性子温恭优柔,根本不是手段狠厉的四皇子的对手。 随着四皇子李阔年近弱冠,其生母乃是当朝皇后,在朝中收买人心,与丞相一党颇为亲近,他这个太子之位是愈发的不稳。 柳太傅被丞相以谋逆之罪判处极刑,逆贼之女怎能入东宫为太子妃。即使李睿心中万般不舍,他也还是听了谋臣的劝。在株连柳氏满门的圣旨之前,先一步去退了亲。 他走后,冰冷的圣旨便也来了,连带着柳太傅被处死的消息。 柳母悬梁自尽,婉婉连同府上女眷都获罪入狱,一关就是十天,连父母下葬都未曾赶上,便被贬入掖廷。 他只能偷偷地安排人,将婉婉调入东宫。不仅出于愧疚,还因不舍这份青竹之情。 太子没曾想,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那日东宫匆匆一面,竟动了这般心思。 原是自己引狼入室,悔是悔得肠子疼,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现如今,朝堂之上,武雍侯看似中立,却从不得罪丞相一党。丞相力捧四皇子,举着皇后大旗,势头无两。 自己除了仰仗平南郡王和他乔楚天,再无实力与之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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