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有些暗,钱塘江上不见太阳,只有满目红霞。由于时辰有些晚,她听着裴宥吩咐,连府衙的人都未知会,打算明日一早再去,现在有人接风? 裴宥却并不意外的样子,顾飞略有些为难道:“世子,是……”択 不等他说出口,已经有人掀帘进来:“表哥,我在钱塘游玩,不想路过城门便见到你的两个贴身侍卫。” 温凝下意识地后退到角落,抬眼一看,见来人玉冠束发,金丝绣纹的花白长袍。 “这里都能碰上表哥,实在是巧得很,今夜必须与表哥一叙啊!” 那人一落座,温凝就看清他的脸。 年轻俊朗,面含笑意,居然是……嘉和帝膝下颇受器重的四皇子,楚珩? 温凝埋下头,也不知这人是真碰巧在这里遇上裴宥,还是守株待兔,特地来这里等的。 可他由京城赶来这里等?択 她顾不上想那许多,只当没认出眼前人,半躬着身子,当自己是王勤生,行礼道:“公子,奴先退下。” 接着也不抬头看一眼,垂首退出马车。 出了马车便见他们此时刚刚进钱塘城,而斜前方停着的一辆马车前,一队人排列整齐,显然训练有素,为首身躬面雌,一见就是内宫人。 不用再猜,定然是特地在这里等着他们的。 温凝才挤在顾飞与徒白中间坐下,便听里头楚珩往外喊了一声:“去四凤阁,我要请表哥好好喝一杯!” 诶?岂不遂了她的意? -択 带着行李的一应人马先行去了官驿,只留顾飞与徒白驾马车。 温凝自然是要跟着一起的,她在中间坐着,两人就恨不得半边身子都吊到车座边缘去。 见他们诡异的驾车姿势,温凝有些想笑,绷住了,低声问道:“你们世子,与……”指指马车里,“那位很熟?” 顾飞与徒白对视一眼,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无人答话。 温凝无语地将二人各看一眼,倒是还跟上辈子一样,各个对裴宥忠心耿耿! 不说她也知道。 虽说那楚珩一口一个“表哥”,听起来熟稔又亲热,可这才嘉和十五年,裴宥与他不可能相熟的。択 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裴宥,似乎未在朝堂如此锋芒毕露,可能与他不曾大婚也有关系? 先前谣传他婚后会再升一级,那速度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想令人不侧目都难。 上辈子,无论是瑞王针对裴宥的学堂垮塌,还是与四皇子的往来,都在嘉和十六年之后。 如此说来,又提前了? 温凝莫名觉得一股紧迫感压上心头,待会儿去了四凤阁,她就寻机会去找掌柜的打听那几个药商去。 钱塘的夜晚,热闹不逊京城,主街雅致风韵,与京城的岿然大气相比,别有一番趣味。 四凤阁是一间四层楼的酒楼,竟然比云听楼还要高。択 晚上正是人来客往的时候,但楚珩显然早有准备,将整个二层包了下来。 温凝扮演的是王勤生的角色,裴宥下了马车,便跟在后面又是系披风又是解披风,“主子们”进了厢房,还学着王勤生的样子,狗腿地用袖子给裴宥擦了擦座椅。 就指着他们赶紧落座,屏退左右,有事儿说事儿。 好不容易茶上来,徒白顾飞,包括楚珩身边的两个侍卫拱手告退,她装模作样地跟在后面准备溜,人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裴宥懒洋洋的声音。 “勤生,你留下。” 温凝:“……”
第111章 第一个,是小雅 裴宥这一声,唤得不大不小,但正好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见。擉 温凝不得不停下步子折回身,对面有尊大佛在,她都不敢抬眸瞪裴宥一眼,只不情不愿地站回他身后。 原以为裴宥留她下来,就是想看她端茶倒水伏低做小,不想待旁的人都退去,他端起眼前的茶盏,淡声道:“阿凝,见过殿下。” 温凝怔愣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 这是……又要拿她挡刀了? 但也不容她多想。她当即恢复女子姿态,妥帖地对着楚珩屈膝行礼:“裴温氏见过殿下,叫殿下见笑了。” 也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自称“裴温氏”的时候,裴宥似乎惬意地眯了眯眼,颇为受用的样子。 温凝抬眼扫过去,他神色如常,并看不出什么异样。擉 “表嫂多礼,快快请坐。”楚珩直接站起来待承,以他的身份来说,很是殷勤。 温凝面色不变,只低眉垂目,服帖地在裴宥身边坐下。 “表哥与表嫂新婚燕尔,同谱琴瑟,好生让人艳羡。”楚珩在二人对面坐下,笑得和煦无害。 温凝只打算眼观鼻鼻观心,像之前进宫面圣一样在裴宥旁边当木头桩子。 却不想桌子底下的脚被人踹了一下。 她当即看了裴宥一眼,他只垂眼喝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做过。 合着不止想要她挡刀,还想拿她当刀使是吧?擉 温凝眉毛一扬,那可是另外的价格了。 她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并不开口。 楚珩却也是个圆滑的,夫妻二人都不说话,也未让场面冷下来,而是马上道:“表哥打算在钱塘待几日?江南秋色甚好,我打算多游玩些时日,可与表哥同行。” 裴宥淡淡看温凝一眼:“这就看阿凝了。” 温凝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句话里的那一丝威胁。 她刚刚在马车上看了那么久的钱塘舆图,他知道她在钱塘有事要办。 温凝深吸一口气,笑吟吟地看裴宥一眼:“夫君真是体贴。”擉 威胁她是吧? “殿下,夫君,今日舟车劳顿,阿凝倍感疲乏,可否先行……” 她才不信裴宥会因着她此时的不配合,公务都不办了,在钱塘三日本就够仓促了,他还能把时日缩得更短不成? 她也知晓裴宥的意图。 如今裴世子炙手可热,人人都看出陛下的赏识与重用,瑞王已经先人一步与他撕破脸,除非他能舔着脸再来“求和”,两人的不对付已成定局。 四皇子年仅十七,虽才干突出,可在朝廷根基尚浅,且他的生母只是一位普通宫女,并不能为他提供多少助力。 相比在朝廷经营多年,有着母族为后盾,又已经娶得谢氏女的瑞王,他弱势不少。擉 但如今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 且不提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即便裴宥与瑞王没有交恶,他也该极力拉拢,将他纳入自己的麾下。 有国公府相助,他的夺嫡之路会顺畅许多。 可裴宥这个人,不屑与瑞王为伍,却也未没入四皇子的阵营。 温凝也不清楚他是太过清高自负,根本不想理会旁人的招揽笼络,抑或是早早看穿二人都非贤君人选,是以哪个都不搭理。 这辈子他遇到的事情与上辈子不尽相同,但心性总是差不离的。 四皇子显然有备而来,指不定是不辞辛苦由京城千里赶来,就为了在这里等着他呢。裴宥才刚刚得罪了瑞王,大抵是不想再与四皇子闹得那么僵,就将她推出去。擉 有女眷在,楚珩怎么方便与他谈什么正经事儿呢? 可这是他的事情,她才不吃他威胁那一套。 温凝正要说出“告退”二字,裴宥出声打断了她:“可是绣香囊,伤着眼了?” 他侧首看着她,阒黑的眸子静无波澜,声音也无甚起伏:“你若想绣,回京再绣十个八个都无人拦你,在外本就辛苦,何必急于一时?” 十个八个? 一个两千两,十个可就两万两了! 哈,这个可以!擉 温凝当即娇羞地笑笑:“劳夫君费心了。阿凝没觉着累,就是有些……饿了。我们可否先行……用膳?” 坐在对面的楚珩哪里能看懂他们这一来一回间的眉眼官司,拍了下大腿:“瞧我,是弟弟招待不周了。” 接着朝外喊道:“范六,传膳!” 条件谈妥了,温凝就配合得很。 她本就对江南有所了解,又还不够了解,对这里哪哪儿都好奇得紧,哪怕上来一个没见过的菜式,都能问上半天。 裴宥不愧博览群书,四皇子也不遑多让,无论她问什么,二人都能侃侃而谈。 于是一场晚膳下来,温凝顺利地让楚珩的别有心思没有机会开口,而三人又不至于冷场,还显得和乐融融。擉 楚珩几次想再邀裴宥都被温凝打断,最后他干脆不再提及,面上倒也一直温和带笑,未见恼怒。 待到离开时,温凝对着楚珩徐徐一个行礼:“阿凝向往江南,苦于一直无机会走出京城。此次阿凝任性,跟着夫君前来,蒙夫君抬爱,他许会多顾及我一些,若有怠慢殿下之处,还请殿下切莫怪罪。” 她可是跟着先生扎扎实实学过几年做大家闺秀的,这种台面上的话怎么难得倒她呢? 只是去官驿的马车上,裴宥端着茶盏似笑非笑:“看来夫人不仅了解裴某,了解江南,还对朝事也甚为了解。” 瞧瞧,真不怪她防着裴宥。 今夜她稍稍有所表现,他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一个常在深闺,不过十六出头的小姑娘,能对江南一一道来便罢了,如何看出四皇子的意图,又看出裴宥的立场,替他将麻烦挡了个严严实实?擉 恐怕他今夜踹她那一脚,未必是对楚珩无计可施,而是拿她当刀的同时,试试她这把刀的深浅。 一石二鸟的事儿,他惯是会做。 温凝托腮看窗外钱塘的夜景,才不搭理他。 她就不告诉他为什么,他有本事就把她的心剖开瞧一瞧。 到了官驿,温凝沐浴完躺在床上才想起,不对,裴宥刚刚那一出,分明是一石三鸟。 他还成功地拦住她,让她没机会去找掌柜的打听那几个药商。 那她明日得有机会独自行动才行。擉 待裴宥也沐浴回来,温凝也就略讨好地望着他:“大人,这钱塘我喜欢得紧,明日可否让我去镇子里逛逛?” 裴宥沐过浴,也净过发,此时长发半干,眼睫处还有几许湿润,湿漉漉的眼底更难得显得有几分乖巧。 可他说出来的话,却不乖巧极了。 “不可。” 他撩袍在床边坐下,很自然地半躺在温凝身侧:“明日我要去一趟县衙,你作为我的书童,当随侍左右。” 扯淡! 若真缺王勤生不可,他怎么就把他留到京城了?擉 温凝气鼓鼓地翻了个身,背对裴宥。 就不该用“王勤生”的名头,明明现在是男装,还要装作是给他守夜的,与他住同一间房。 温凝不说话,裴宥也不再言语,照旧拿了本书卷,坐在床头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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