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想了一下,还是气不顺,翻过身子,放软了语调道:“我就是想在京城再开一家药铺,江南有几个药商,我想与他们见上一面。” 裴宥似乎并不意外,眼睛都没抬一下:“为何要开药铺?” “大哥和大嫂都喜欢啊。”温凝理所当然地说,“尤其是大嫂。我还打算让大嫂入伙,到时候在药铺里坐镇看诊呢。” 裴宥这才垂下眸子望她。擉 温凝知道这是在审视她,看她说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也就坦然地与他对视,恨不得把“我说的都是实话”几个字刻在脸上。 裴宥却在凝视几息之后扯扯唇角:“京城也有药商,待回京,我介绍几名与你认识。” “裴恕之!”温凝气得坐了起来。 他为何非得这样与她作对?! 又想起这人吃软不吃硬,与他争吵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干脆躺回去,气呼呼地卷着被子团到角落里,不再搭理他。 裴宥亦不理会她,净凉的眸子冷冷看着书本。 到底是他待她太过纵容,从前的欺瞒与欺骗他没有与她计较,如今人在眼皮子底下,竟还想瞒着他做些他所不知的事情。擉 他便叫她瞧一瞧,不得他的允准,她做得成何事? - 第二日,裴宥果然走到哪里都让温凝跟着,温凝稍有反抗,不是顾飞就是徒白,必会拦住她的去路。 她被迫跟在裴宥身侧,在县衙听了一早上那知县汇报杭州府内各处学堂的情况,又跟着去查看那些她看不懂的县衙事务,还作为“仆人”,站在裴宥身边伺候了一顿午膳。 眼看着时间流水般划过,如此僵持下去,钱塘的事情必然是办不成了。 温凝开始在脑子里想法子。 娇滴滴地喊“夫君”那一招裴宥已经看透了,如今连袖子角都不让她碰,她还能怎么办呢?擉 像对付温庭春和两位哥哥那样,在他面前挤两滴眼泪? 不可不可。眼泪攻势对他们管用,是因为他们疼爱她。她用来对付裴宥,指不定还要被他笑话一出。 那……温凝扫过裴宥拇指上的玉扳指,他上次说什么要她讨他欢心,对这枚扳指颇为喜爱,她再送他点儿什么,他心情一好就松嘴了? 可送什么呢?她也没机会去买什么。 温凝心中的怒火早被忧愁取代。 上辈子都是裴宥讨好她,她哪知道要如何讨他欢心? 由县衙出来,裴宥又要去杭州府。擉 温凝照旧同他一道在马车里,车窗半开,她便托腮,眉头微蹙地望着外头。 难道她在钱塘的几日,就要这么过去了? 不期然眼前晃过一道红色的影子,温凝心头一亮,马上朝外喊:“停车,停车!” 车外的顾飞与徒白显然不知发生何事,拉停了马车。 “我去买样东西,你等我一下。”车一停,温凝就兴冲冲下了车。 她怎么忘了呢。 高高在上冷戾无情的裴大人,有一样极喜爱的食物。擉 一样与他极为违和,外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食物——冰糖葫芦。 温凝很快找到刚刚那道红色的影子,买了两串冰糖葫芦,在顾飞和徒白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回到马车上。 “你要吃吗?”她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一串冰糖葫芦,极为随意地将另一串递给裴宥,“很甜的。” 裴宥阒黑的眸子由书卷中抬起来,看到眼前的红色眼眸闪了闪,随即眼神落在温凝脸上。 温凝见他毫无波动的样子,偏了偏脑袋。 这辈子不一样了吗?她记得他喜欢吃的。 从前每次给他买冰糖葫芦,他都会无声无息地吃完,虽仍是不怎么笑,却看得出来很开心。擉 裴宥不接,温凝呐呐将冰糖葫芦放到一旁的茶杯上,悬空搁着。 “没有铜板,就……多买了一串。”她有些丧气地说,然后默默吃自己的冰糖葫芦。 马车自她上车那一刻便重新驶动,裴宥却又叫了一声“停车”。 温凝拿着半根没吃完的冰糖葫芦,唇角还有些许糖渍,眨眼看裴宥要干什么。 却听他沉着嗓音道:“一个时辰,若超时,明日哪里都别想去。” 温凝马上明白他的意思,惊喜得双眼发亮:“好!” 飞快地下了马车。擉 顾飞与徒白仍旧不知道发生什么,看着温凝再次跳下马车,也不知该等着还是跟着。 还好车里马上传来裴宥的声音,低低喊了一声“徒白”。 徒白马上会意,手在嘴边响起一声鹰哨,无人看见的角落,便有一只黑色的影子跟上温凝。 马车继续向前。 钱塘地势平坦,且不需急行赶路,车轮碌碌,车上却还平稳。 搁在茶盏上的那串冰糖葫芦也还算平稳地躺在上头。 新鲜的山楂红得发艳,晶莹剔透的糖衣上落了一缕阳光,看起来的确很甜。擉 裴宥的眼神落在上面,却并未伸手去拿。 幼时未被满足的欲望,像一道永远不会消失的沟壑。 跨不过,填不满。 却从不曾被人正视过一眼。 这是第二个给他冰糖葫芦的小姑娘。 第一个,是小雅。
第112章 骗子 刚刚马车已经驶离钱塘的主街,温凝便放弃去四凤阁的想法,先随意找了间茶楼打听。觺 却不想那几个药商在钱塘还颇有名气,她给了些银子,茶楼的小二马上将知道的都告知给她。 结果略略出乎她的意料。 原来这江南做生意,有各种各样的商会,茶商有茶商会,酒商有酒商会,而药商,自然也有药商会。 那几个药商,便都是药商会里的。 难怪统一口径,不见幕后老板不供货。 但如此,事情也简单许多。她不必一个个药商地去约见,只需见他们的商会会长,一位姓钱的老爷即可。 温凝打听完,见时辰还早,便匆匆先去了一趟那钱老爷家中。觺 原本该递拜帖再见人,可事出突然,时间又仓促,哪还能顾那么多礼数。 她便按段如霜给她的地址,直接找到了人府前,想叫看门人传话,说是京城来的药商,与他家老爷谈点生意。 哪知那看门人还未听她将话说完,上下打量她一眼,便“砰”地关上门。 温凝后知后觉地反应到,她今日来得实在仓促,赶着时间,思虑也没那么周全,竟还穿着一身“王勤生”的下人服饰,人家会信她是来谈生意的才怪了。 于是她又去主街买了两身颇贵气的男装。 只是这么一折腾,裴宥给的一个时辰已经过了。 他的脾性她最清楚不过,好不容易今天讨得他几分好,不想再惹得他与她对着干,匆匆忙忙就赶回了官驿。觺 结果裴宥并未回来。 大概是杭州府有些什么将他羁绊住了,这一整夜他都未回来。 温凝当然不能错过这难得的机会,第二日一大早就写了拜帖,道明身份和来意,约了那钱老板在四凤阁用午膳。 将近正午时,她便换好衣物,独自前往四凤阁。 一去她便知她又失策了。 对方年近四十,模样长得颇有气势。还带了约有十数名家丁,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往那儿一站,快要将包间围起来了。 温凝却是独自前去的,男装也无法改变她就瘦瘦小小一只的现实,一进包厢,便像一只小白兔进了群狼围伺的窝,气势上都矮了一截。觺 那钱老板生意场上纵横多年,也是个眼毒的。一见温凝细皮嫩肉,眼神纯然,哪是个生意人? 当场就想走。 “钱老板,来都来了,谈不拢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但若就此错过一笔大生意,可就不划算了,你说是与不是?” 好在温凝耳濡目染,裴宥那套嘴上忽悠人的功夫学了个七八成。 慢悠悠地这么一说,对方略一沉吟,还是坐了下来。 “钱老板,此前听陈掌柜说你与几位药商会的同盟执意与我见上一面才谈合作,此番我特地由京城赶来,钱老板有何顾虑请尽管直说。” 温凝知晓自己这般开门见山,不像生意场上的老手,可一来她就算重生一回,也是没什么谈生意的经验的,要她装她也装不出来;二来时间仓促,再过两日她就要离开钱塘了,不容她与他有切有磋,有来有往地试探几个轮回。觺 因此,有事儿说事儿别磨蹭,是最佳选择。 可对方见她如此急不可耐,开口便是一个哂笑:“小公子,还未及弱冠罢?莫不是拿着家中几个银钱便想开个药铺玩一玩?” 这是见她年轻,担心她没有实力? 温凝笑笑,道:“在下的确是家中幺儿,年岁虽不长,却还是做过几桩生意,浮生醉钱老板可曾听说?” 钱老板当然知道浮生醉,就是那叫陈尚的,开口就说自己是浮生醉的掌柜,他才觉事情可疑。 但凡去酒商会里打听一下,谁人不知,那浮生醉是京城那贵若天人的裴世子的新婚夫人开的,那般权贵人物,若是要开药铺,还需要舍近求远,放着京城几大药商不合作,来找他们钱塘这几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简直笑死人,这年头的骗子竟是连脑子都不长了。觺 钱老板当即一声冷笑:“小公子莫不是想说,浮生醉是你的产业?” 温凝舔了舔唇,那就是她的产业啊。可前阵子那事闹得,恐怕天下皆知浮生醉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开的了。她此刻是男装,不可能自爆身份,就算爆了,他也未必会信。 略作沉吟她便道:“浮生醉在京城的成功有目皆知,陈尚便是浮生醉及其背后酒坊的掌柜,此番在下与陈尚合作开药铺,必也能在一众药铺中脱颖而出。钱老板,如此良机,京城那么大的池子,你钱塘药商会不想分一杯羹?” 当然想分,否则今日也不会过来。 可他一瞧着眼前是这么位年轻小公子,就失望至极。那京城权贵云集,各大药商尽聚于此,没点门路背景,何以立足? 钱老板满含审视地将温凝打量了一遍。 “不知小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觺 这个温凝早就想好了,温家没有第三个小公子,国公府有几口人更是谁都知晓,所以…… “在下姓顾,家兄在裴世子跟前当差。” 咳……对不住了顾飞。 钱老板狐疑地扫她一眼,继而又是一个哂笑。 骗子大多如此,给自己冠个高不可攀实则虚无缥缈的名头,短时间内他又无法查证,还以为自己真碰上什么贵人。 哪怕他没骗人,人在江湖走,一分关系要说成九分,他那什么在裴世子跟前当差的,恐怕不是家兄,而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人家都未必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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