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三日,也太久了。 那位凄惨的小冤民可等不及。 爱吵吵嚷嚷的吾十九终于挪出了正堂。 谢逐临略散漫地向后一靠,随手推开章折,好整以暇地等待少女的表现。 空间中意识形态的任阮已经戴好了“身临其境”的眼罩。 现实中的她,则向帮忙换下弄脏画纸的吾十六露出一个表示感谢的笑,然后重新换了一支画笔,浸入研好的墨汁。 之前几人的对话她都听在耳中。 这样没有恶意的寻常质疑她听得多了,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谢逐临也觉得她画不出来吗。 要这样急着要让小蛮醒过来,大概也是不太相信“七岁画老”这种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话吧。 她居然有点失落。 不知道为何,他之前给她的感觉总是十分信任她能力的,所有的偶尔相助也都是推她一把,让她能够放手去做想做的事,去证明自己。 所以这一句似乎也含了委婉质疑的话,让她突然就有一点不太得劲。 奇怪的感觉。 她有点迷惑地反应过来,怎么会好像把谢逐临不知不觉地放在了一个,会比旁人多出一些在乎的位置上。 因为漫水阁那一袋装满银元的锦囊,或是雪中送炭的那五百两银票,还是因为她说一句猜测他就愿意调动许多金吾卫搜查整个任府? 任阮:……等等。 再盯回手下吾十六换上来的画纸。 澄玉雁皮,钱塘名宣。 她大悟:或许谢逐临只是个有钱,非常有钱,且非常非常有权的伯乐。 为了重新紧紧抓住这位伯乐,她赶紧收回乱飞的思绪,伸出左手,将手指轻轻地放在了画像的幼年陈文山身上。 就在指尖触碰到画像的那一刻,空间里带着眼罩的少女瞬间消失。 她眨了眨眼睛,面前正是一座黛瓦白墙的苏式学堂,窗前一颗大榕树枝繁叶茂,浓荫蔽日。 作者有话说: 大家元旦快乐~感谢在2022-12-31 16:24:05~2023-01-01 17:1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葡萄。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七岁画老 ◎他乱想什么呢,大人和任姑娘……◎ “子曰:‘鬼神之为德, 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1]” 小男孩稚嫩的读书声从前方传来。 任阮寻声望去, 果然看见七岁的任粤彬正坐在榕树下,举着诗书摇头晃脑。 他好像没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女, 自顾自地继续念诵:“‘使天下之人, 齐明盛服, 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1]” 而榕树后的洗池旁, 陈文山正苦着脸, 抓着毛笔把水搅动得哗哗作响。 和画像上的情景果然一模一样。 她径直走到了树下,想要近距离观察幼年陈文山的脸。 一个浑厚沙哑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来。 “文山, 叔给你画像呢,你笑开心一点。” 她被小小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那位叫秦开诚的画师也在此处。 这是个穿着儒衫的中年男人,坐在画架后探出头来,颇有些不满地叫着陈文山。 幼年陈文山气呼呼地把笔一甩:“你爱画不画, 我还急着忙着回去照顾母亲呢!” “你还知道你母亲。她怀着孕, 你不好好读书叫她知道了肯定生气。”秦开诚不以为然,“要不是你母亲求我给你添上一笔, 谁乐意来画你这种不知好歹的黄毛小儿。” 陈文山气得直接把笔摔在了池子里,和秦开诚大眼瞪小眼。 任粤彬也停下读书声,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过来。 三人的目光交错, 站在中间的任阮对他们而言却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她在三人面前分别晃了晃, 确认自己进入画像的意识根本无法和原情景人物交流, 于是毫不客气地直接站在了陈文山面前,凑近仔细观察起他的面部。 秦开诚别过脸招呼任粤彬:“粤彬,你好好读,莫理他!反正夫子本来就是要我画你这等好学生的。” 任粤彬担忧地看了一眼垂着头的陈文山,还是乖巧地举起书又读了起来。 陈文山在洗池边站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又蹲下去捡起笔,一言不发地继续搅动着池水。 榕树下又重新安静下来,只余稚嫩的念书声和树梢“吱吱”的鸟儿欢叫,一派和乐的假象。 一个时辰紧迫,任阮没太在意几人的交谈,将空间中的素描纸和铅笔掏出来,开始坐在陈文山面前描画。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少女笔尖下也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出一幅幅草稿来。 眉骨的走向、眼眶弧线、眼皮褶皱的纹路、鼻骨形状、脸肌形态、唇形、下巴软组织……她不停地换着各个角度对幼年陈文山进行观察,甚至直接上手去捏摸他的皮骨。 神奇的是,她竟然真的能触碰到对方。 幼年陈文山的脸在她手下被肆意摸索,他本人却恍若未觉,发着呆把整个洗池弄得混浊不堪。 她右手在纸上不停地“唰唰”速写。 现实中的任家正堂里,吾十六眼睁睁看着少女振笔疾绘,他不停地递上新的画纸,不多时便见着右手边的画稿厚厚叠起。 张张人脸五官都精细立体得很,跃然纸上。 他有点费解地看了一眼原画像。 这么一张留白还微糊的小儿脸,任姑娘是怎么看出其三十多年后长相来的? 可看着她这么胸有成竹,这些模拟出来的画像,又还真和原画像的小孩神韵很有些相似,倒是让他半信半疑的心都有点动摇了。 吾十六不动声色地往上瞟去,想瞧瞧自家大人的态度。 谢逐临淡淡地扫过一眼渐厚起来的草稿。 然后仿佛很放心地抽出一本新的章折,继续处理起衙察院繁杂的事务来。 吾十六:! 这还是他那个慎终如始严苛至极的大人吗? 正堂的灯油已添了好几次,细雨声小。 娇小柔弱的少女好似完全忘了困倦,仍在一心一意地提笔作画。 上座的清贵青年姿态洋洋,随意在那些百官战兢陈词上批写。偶尔看得这些虚与委蛇厌烦,便抬眸光在少女笃志的侧颜上一掠而过,眼底暗涌的躁倦竟渐平息。 夜静更阑,间有蝉嘶鸣。灯下笔写沙沙。 静谧氛围里,唯独吾十六捧着纸枯站,恍惚觉得自己像是闯入了一幅“南窗夜雨共读书[2]”的画卷里。 突然想起这诗的前一句,吾十六绷住脸,赶紧把这个荒唐的念头挥出脑海。 他乱想什么呢,大人和任姑娘…… 夜深人静中,一阵打钟声远远悠悠地从巷口传来。 寅时了。 意识形态的任阮脸上透明眼罩瞬间消失,她被从两小儿读书图中迅速抽离,一眨眼便回到了画像空间。 一个时辰已到,“身临其境”眼罩使用时间结束。 任阮关闭系统,彻底回到了现实。 左手边厚厚的一沓都是模拟过程中的各式草稿,她拿起了右手边的三张最终的画像图。 “这就是陈文山。” 她颇有自信地把三张纸依次展开。 吾十六定睛一看,三幅画像虽不尽相同,但在许多细微之处有差别,可以看出是同一个在不同经历下的脸部发展变化,且都与原图上的幼年陈文山十分相似。 虽还不敢肯定真实贴合度,吾十六已忍不住生出敬佩。 任阮只望向上座岿然不动的青年:“谢大人。” “不知这三张画像,算不算大人所认为的,应该有的进展?”她声音里藏了一丝紧张。 毕竟她真的不知道,他想看到的表现具体是怎样的。 少女盈盈秋水里含着明晃晃的期盼。 谢逐临目光下敛,落在三张精妙传神的画像上,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柔和。 不等他勉为其难地开口,吾十九咋咋呼呼的声音一下子在这时闯了进来。 “大人!大人!” 他兴奋道:“小蛮姑娘醒来啦!任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什么! 任阮哪里还顾得上谢逐临,一下子惊喜地睁圆了眼看向吾十九。 不是说最少三日吗!居然真的能提前醒来! “听了大人之令,谢伯立刻换了一种针灸方式,不过一个时辰小蛮便醒来了。”吾十九笑嘻嘻地解释完,又有点欲言又止,“呃,不过小蛮刚醒,看着好像有点虚弱。” 画出陈文山像和小蛮苏醒的喜讯撞在一起,让她完全没注意到吾十九的不自然。 如此一来,陈文山的脸更是能完完全全确定下来了! 任阮欣喜极了,二话不说就抓起三张画像,迫不及待地往小蛮房内奔去。 屋内,果然一直沉睡的小蛮已经被扶了起来,靠坐在榻上。 见任阮进来,小蛮慌忙艰难地抬手拭了一下嘴角,才冲她勉力微笑:“姑娘这么晚还不休息。” “我无妨。你呢,现在感觉如何?”她关切地去握小蛮的手。 小蛮头部和脖颈前尚扎满了针,面色憔悴呼吸急促,瞧着虚弱至极。见她伸手来牵握,小蛮紧张地把自己的手缩回被子里。 “我没事,姑娘别担心。” 她忙转移话题,声音嘶哑:“听说姑娘要画陈老爷的像。那日他来我还记得,能瞧出从前在苏州的模样,看不出有什么地方易了容。姑娘尽管问我吧。” 一直不了解案情的小蛮一下知道了这么多,应该是吾十九方才告诉她的。 任阮心疼极了:“今夜夜深了,你先歇着,明早再——” 她的声音在看到反过来盖的被子时,戛然而止。 被子边缘浸出可疑的深红。 “这是怎么了?”她惊疑地不顾小蛮无力的阻拦,将被其扯上许多的被子轻轻掀开。 竟是一大片通红的鲜血! 小蛮方才收回的手上亦满是擦拭过的血痕。见任阮发现,她心中一急,一直拼命压制在喉间的血再忍不住,“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任阮惊得眼眶一红:“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急得连忙放下手中的画,要去扶住小蛮。 庞眉白发的谢伯坐在一旁睁着无焦距的眼,无动于衷地擦着自己的针。 跟进来的吾十九也手忙脚乱地递帕子,讪讪道:“之前和姑娘说过的,小蛮刚醒,有点虚弱,你也别太担心啦。” 有点虚弱?这是有点吗? 任阮抖着手给小蛮擦拭着唇角,不停咳出来血已经将帕子都吐得湿重。 他自觉失言,忙提起要事:“任姑娘不是刚将陈文山的画像画出来了吗,正好给她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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