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得骂骂咧咧地去看了看这个案子。 哪知一看吓一跳,嫌疑人居然是陈文山! 陈文山居然还活着! 在苏州开了珠宝铺子,且家中只有一位母亲的陈文山。郑金当然有印象。 三十多年前正是大夏出海淘宝的热潮,他们那船海盗打劫也正值最得意的时候,刚好劫到了陈文山返程的船。 陈文山载去的本钱花的一干二净,却没淘到什么好东西。偌大一条商船,没钱没货没新鲜女人。 海盗们勃然大怒,将船员残忍杀害泄愤。 看戏的郑金抽着烟斗,突然瞅见被藏在后面的陈母。虽然年纪大了点,到底是水乡将养出来的,温柔风韵犹存。 他色心一动。
第31章 人质 ◎被苦难毫不留情磋磨,常年在胶皮之下发霉的,才是他的脸。◎ 那些见惯海上糙风的海盗们, 当然也抵挡不住这样柔弱的女子。为了一泄白干活的火气,他们将陈母抢上了船,轮番凌|辱。 为了不让陈母自杀, 他们把陈文山的命留了下来,一起带上了海盗船做苦力。 陈文山一开始反抗得很激烈。 他在大伙饭中小解, 将帆烧毁了一大片, 把取暖的木柴丢进水里, 还将来教训他的小海盗撞得骨了折。他常常试图潜进关陈母的舱房,甚至想带她跳海逃生。 这样不识趣举动彻底惹怒了暴虐的海盗们。 他们把陈文山暴打了一顿,绑在一根桅杆上。然后把折磨得遍体鳞伤的陈母也拖上甲板, 当着陈文山的面, 一个一个放肆侵凌。 根据郑金哆哆嗦嗦的回忆,当时海上起了风暴, 阴沉得很。 乌云黑浪,海天一色。唯有桅杆上的陈文山眦裂发指,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后来风暴渐大,海盗们也没了兴致,又把陈母拖了回去。只剩下一个浑身是伤的陈文山被绑在外面,被暴雨和掀上来的海浪冲刷, 不停绝望地嘶吼。 然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商人, 在受了重伤还被盐水洗礼后,居然还没死。 海盗们像是找到了乐趣, 从此时常将陈文山绑住,强迫他观赏这场聚众狂欢的暴行。 沦为泄欲工具的陈母早被折磨得形容枯槁。常有海盗看不惯陈文山的恨毒了的血红眼神,将只一块白布蔽体的陈母也绑上桅杆, 挥鞭抽打。 抽累了, 便只留这对凄惨的母子在海风中苟延残喘。 郑金当时看到案卷上描述石门桥上尸体情状时, 遍体生寒。 他想起了无生气被裹上白补布陈母,吊在桅杆上的模样,像极了白衣女鬼。 陈母是死在桅杆上的。 某天海盗们打劫回来,得了新的女俘虏,忘记将陈文山母子从甲板上收回来。第二天发现时,陈文山尚奄奄一息,陈母的身体早就凉了。 他们没太在意,把陈母的尸体和陈文山一起,直接抛进了海里。 谁能想到,陈文山居然活着回来了! 郑金当即胆丧魂惊。 这些年他早在京都这般的销魂窟里养成了烂泥,哪里还有什么冷静思考的能力,只想着快点粉饰太平摘出自己,不仅要抓紧时间将皇帝和睿王的差交了,还得赶在大理寺查到陈文山出海之事前将案子摆平。 否则,就只冒名做官一事,就够他碎尸万段了。 瞌睡了便有人送枕头。一份关于任家的检举信被送到了他的府上。 郑金于是顺水推舟,将任粤彬逮捕,想着屈打成招交差。 正巧任粤彬进了大理寺还算配合,没费什么功夫便画了押。除却他那个不懂事的女儿来闹了闹,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 没承想第二日一大早,他就被衙察院直接从府门口给带走了。 “这个郑金,一开始还想着睿王来保他。”吾十九嗤之以鼻,“他也不想想,睿王自个儿还缩在钱塘呢,要真有能保他的本事,何至于选他这么个海盗冒牌货当自己的在京都的耳目。” 郑金一个小小海盗,哪里玩的过皇室的手段。 睿王想来早知他身份。只是时局所迫,正需要这么条没背景又有把柄的狗在京都,才出手帮他抹去了一些冒牌的证据,不然郑金如何在这京都的深水里安稳多年。 郑金一向当的是个窝囊的甩手寺卿,是以衙察院也注意放在他身上的时候很少。而这回审前调查刚起步,郑金的旧事铁证全一股脑地涌现了出来。 很显然,他已是睿王弃子。 谢逐临推开案卷,眉眼冷淡:“好个睿王。” 睿王李呈表,自从储君之争败落后一直蜷在封地钱塘,无甚作为很多年。几个王爷这些年不时闹出些小动静,没想到今日一查,却落在表面最安分的睿王头上。 只怕驻扎钱塘的金吾卫有叛变之人了。 “令十七即刻带人快马前往钱塘。”他语气微沉,“现在钱塘的金吾卫全部撤回彻查。” “剥靛衣,撤腰牌。” 屏风后立即有人应声,随后便听得有阵微风从后窗而过。 这便是要无差别削去钱塘所有金吾卫的身份,准备大换血了。 吾十九下意识爱怜地摸了摸自己刚回来的腰牌。 还好自己一向乖巧惹大人疼。 吾十六上前一步:“大人,昨夜任姑娘作出的画像,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拓印了数份,和陈文山的通缉令一起已经贴满了整个京都。” 谢逐临倦懒地点点头。 吾十六觑着他的神色:“大人昨日在任府一夜未眠,可要先休息?” “任府那边谢伯递话来说,任姑娘并无大碍。只是身心过劳,又淋了雨,才昏倒发了高烧。”吾十九补充道,“现下已经转了低烧。等姑娘醒了,属下再来回大人。” 谢逐临不置可否,目光在案卷上一扫而过。 “任粤彬这个老东西,狡猾得很。”他掀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上回还知道演一演。这次人刚进去就画押签字,生怕白吃了一点苦头。” 吾十九见缝插针拍马屁:“他还不是仗着大人一言九鼎。” “那个胖老头,看着和弥勒佛似的憨憨厚厚,心眼子可不少呢。不像任姑娘,心眼死的很,什么地方都敢莽,查个案画个像命都不要了。” 吾十九奇怪了:“这俩真是亲父女吗?” 吾十六心里咯噔一下。 任姑娘的话这小子也敢在大人面前乱说? 他暗自抬眼一瞥,却见谢逐临正垂着眼,面色如常。 吾十九眉飞色舞:“不过这胖老头倒是有一点好,任姑娘比不得。” 什么?吾十六也忍不住竖起耳朵。 吾十九露出一脸贱兮兮的笑:“在慧眼识珠这方面,任姑娘还是迟钝了点。” 吾十六:…… 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幸好,周身的气氛刚一凝住,高楼下传来一道短促且轻的哨声。 吾一翻身进来,低首道:“大人,第三部 卫来报,陈文山出现了。” ———— 金吾卫已将石门桥封锁,护城河边仍然熙熙攘攘挤满了好奇的百姓。迟迟赶到的大理寺衙役们也连忙拉起封线,将涌过来的人们远远隔在桥外。 护城河里浮着一只乌篷船,悠悠荡荡地随着水波正飘到了石门桥下。 那常见于江南水乡的船只京都少见,围观的人们不由得纷纷指指点点起来。 “原来这乌篷船上还有桅杆,瞧着好生奇怪。” “哪里有什么桅杆,那江南的船只可不是这般模样!想来是这凶手精神大发,将好端端的乌篷船弄得如此诡异。” “凶手?真是凶手?你们之前看到他的脸了?” “可不是嘛,他一开始在船头发疯一样地跳舞唱歌,现下回篷子里去了,大约也是怕这些官爷们。” 远远听着岸上许多不甚好意的议论,篷里的陈文山面容扭曲地嗤笑一声。 怕?若是怕,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狠狠踹了一脚角落里被捆得严严实实缩成一团的人,捡起落在船板上的画像。 陈文山手微颤,几乎是珍怜地摸了摸画像上的自己。 那是今早他在墙上亲手揭下来的。 看到这张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画像,他如遭雷击。但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惊慌失措,他只瞪着眼,满脑空白。 画像上的人平头正脸,相貌堂堂。眉眼间尚能窥见他幼时虽心事重重,却也充满希望的灵动。 叫顶着僵硬易容脸的他,当即就愣在了原地。 京都漫天遍墙都是这张画像。 他抖着手揭下一张,转身就走。 路上他一直告诫自己要坦荡行走,不可露出马脚。但揣在怀中的画像如同着了火一样,滚烫得让他不断加快步伐,最后几乎做贼似的飞奔回了落脚处。 他混乱地摘洗掉脸上所有的伪装,望见水里的扭曲狰狞。 那才是他现在的脸。一张被苦难毫不留情磋磨,常年在胶皮之下发霉的脸。 他一把掀翻了水盆,迫不及待在身上仔细抹干手,才从怀里小心地掏出揭来的画像,一丝不苟地展开。 他看着画像上的自己,视线渐渐模糊。 如果不曾经历海上那地狱般的日子,他大概就会长成这个样子吧。大概他心心念念想让过上好日子的母亲,也能看见他这样的四十岁吧。 神思恍惚间,船上痛苦呻|吟的呜咽声很不识趣地响起来。 被打断的陈文山戾气横生,一把抓起那人,用力扯住头发。 那人嘴里堵了破抹布,头皮被扯得生疼,呜嚎着想抬起头来,被陈文山一脚踩回船板。 陈文山侧耳听着,岸上的喧吵声似乎渐渐小了。 该来的人来了。 他冷笑着提起地上人身后绑扎的绳子,一把掀开蓬帘,佝偻着身子将人拖拽出来。 见他现身,刚刚安静下来的百姓们又发出一阵惊呼。 一片嘈杂中,陈文山眯着眼,果然看到岸边远远地有几匹快马劈开人群,向此处奔来,马上几人靛蓝衣袂翻飞,来势腾腾。 冷厉的喝声穿透吵闹:“金吾卫办案,闲人回避!” 大理寺怎么也疏散不通的拥挤人群立刻让出路来。在前开道的金吾卫已到桥边,翻身下马,对着河面上的乌篷船亮出长刀。 陈文山浑不怕的挑衅目光瞟过他们,突然对上了一双寒潭似的眼睛。 那人锦衣裘服,仍高高骑在马上,不带感情地向他扫过一眼,眼眸莫测如深渊,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些年杀人如麻的陈文山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得抓紧时间,防止此人不按预想出牌坏事。 陈文山克制住发抖的手,粗暴地将船板倒着的人拽起,按在桅杆上。 看清了凶犯手上人质的脸,岸上的百姓们一片子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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