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很快到了。杜府尹早派人给她收拾出了一间屋子,还让自家儿子杜朝专门接送。 自从得知任阮毫发无伤地从衙察院出来,之后还要去给衙察院画像后,杜府尹看任阮的目光越发尊敬,甚至还准备给她安排一个奢华办公室,再特任一个大理寺画师的职位。 任阮哭笑不得,谢绝了这些,只对加薪的提议照收不误,顺便还拿了一下乔,把寻常赏金再翻了一番。 反正这杜府尹也不知她与衙察院之间的曲折之事。在衙察院又是差点丢命又是苦苦卖力的,她狐假虎威一把不过分吧。 况且这杜府尹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人物。杜朝说是在她身边保护辅助她,实则也是在监视她的动向。毕竟在大理寺看来,任阮已经和衙察院也搭上关系了。 任阮虽谢绝了奢华办公室,杜府尹还是在大理寺给她配备了一个不小的画室。 画室坐落在大理寺南边,就在审讯室的隔壁,窗户安了采光充足的透明玻璃,里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卯时尚未完全天亮,任阮点了烛火,将灯罩盖上。她方架起画架,杜朝便拿着厚厚的案件卷宗匆匆进来了。 “今天的案子没有证人吗?”她往杜朝身后看了一眼,空空如也。 若又是没有目击证人的案件,她恐怕不能快速完工了。 杜朝犹豫片刻,还是将卷宗递给她:“姑娘先自己看看罢,这案子……我也不太方便复述。” 任阮有些不解,接过厚厚一沓长卷,细细看去,眉头果然越皱越紧。 这居然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原来从这几日开始,护城河上的一座石门桥总流传着夜晚有白衣女鬼出没的怪谈。与此同时,京都频发的少女失踪案也引起了大理寺的注意。 经过大理寺巡捕们几日的蹲点调查,终于在又一次撞见了所谓的“白衣女鬼”。众人将那飘荡在半空中的女鬼扑落一看,发现竟是一具早没了声息的年轻女尸。 那女尸经过仵作的检验,发现才不过是年方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死前却遭受了非人的凌|辱,伤痕累累,不堪入目。 杜朝叹息道:“已经比照过了,死者果然是近日被家人报案了失踪的农家少女。” “原以为‘女鬼’的真相破了之后,凶手会收敛一些,谁知没过多久,昨夜‘白衣女鬼’又一次出现了。还好听闻了此案的百姓们都义愤填膺,知道是有人装神弄鬼之后胆子也大了,几个正好经过的农户主动上前去,将这回的‘鬼’给扑了下来。,” 他抽出后面的卷宗:“但这回的女尸身份却不简单,竟是翰林院王学士的千金。” 杜朝愁道:“此案已经上达天听,皇上限大理寺一周之内侦破此案。” 将卷宗翻阅的差不多了,任阮心中也腾升起一股对凶手惨无人道折磨女子恶行的怒气。她忙问:“凶手将尸体悬挂在石门桥,此处也不算太偏僻的地方,应当有目击证人瞧见才是。” “确实是如此。” 杜朝点头:“自从‘女鬼’传言流开,不少自忖胆大的都往石门桥去蹲守,是以大理寺一向外征寻目击者,果真有大批人前来报告。” 任阮闻言,将卷宗翻到最后面,果然见到密密麻麻一片的证词。 在众多目击者的叙述中,这装神弄鬼的凶手竟其实一点遮掩也没有,脸也不蒙住,大喇喇地立在石门桥底下上,举着手乱舞,像是在操纵着裹住白布的尸体,让尸体以一种奇怪的轨迹滑过桥头。 但是,每晚操纵“白衣女鬼”,被人看见的凶手,居然都长着不同的脸! 她沉思:“难道是团伙作案?” 但是团伙作案每次抛尸都暴露一个成员的脸,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被大理寺掌握犯罪成员的信息越多,能够突破的调查点也就越多啊。 亦或是顺风车杀人?可是顺风车杀人就更不应该把自己的脸暴露在外面才对。 “奇也奇在这里。”杜朝摇摇头,又从袖中拿出一叠画像给她。 “这是其他画师们根据目击者的描述,最终确定下来的四人画像。” 算上昨夜王学士家千金的那起抛尸,卷宗中确定下来“白衣女鬼”一共出现的次数正是四次。也就是说,每一次凶手抛尸,都有人经过并目击。 任阮将这四张画像摊开来一一看去,果然是四张完全不一样的脸。 方脸粗眉的大汉,消瘦清秀的青年,阔面蒜鼻的中年人,皱纹松弛的老翁。 她看向杜朝:“既然四次连环案的凶手画像都如此清晰了,这案子不是已经告破了吗,为何还需要我来画像。” “这就更奇了。”杜朝苦恼道,“画像一出来,大理寺就紧急将整个京都所有人排查了一遍,这四张脸在京都,查无此人。” 她提出:“或许是近日新进京都的外地人呢?” 杜朝很肯定:“不可能,所有进京的人都留有记录,大理寺俱一一排查过了。” 这确实是陷入一场奇怪的死局了。 “府尹希望姑娘看看这四个人的画像,是否能从中找出些什么联系来。”杜朝抱了些希翼地看向正研究画像的任阮。 任阮的目光在几张画纸上来回巡梭对比,良久,突然间眼睛一亮,似是有所发现。 但她并未贸然提出什么,抬起头顶着杜朝期待的目光,直截了当回复道:“我看不出什么来。” 杜朝一下子泄了气。 任阮直接收起了画纸。 首先这画像本身不是出自她之手,虽说是集许多画师的作品而确定下来的四张脸,她也对画像可参考性存疑。 再者,依照目击证人的证词和辨认画像,本就是一场有偏差的二次创作。而杜府尹现在希望她依照这四张画像再创作,只会把偏差越放越大。 “我需要见到所有目击证人,不只是王千金这起案件的。”她强调,“每一个被看到的凶手画像,我都需要重新画像。” 一听这话,杜朝来了精神:“这没问题啊。任姑娘,你不是发现了什么?” 任阮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提起画箱子往外走:“我今日待在大理寺的时间不多,你现在就带我去找目击者。” 杜朝赶紧追出来,有些为难道:“任姑娘,现在才卯时三刻。大理寺要请证人问话,那都是要在辰时之后的,现在负责的捕快们都还没来上值呢。” “辰时之后?”这如何来得及,她还急着赚赏金呢,这样一来,今早的时间不是白费了吗。 杜朝一拍脑袋,才想起之前任阮嘱咐过自己,她这两天的画像时间都得安排在辰时之前,亥时之后。 “姑娘先别急,就从今日亥时开始吧,之后的每天你在大理寺的时间,我都会将这四批目击者都安排好,到画室来辅助你画像。” 也只能这样了。任阮有些头疼,还是不甘心一大清早的时间都浪费在这里,毕竟身上还有一大笔债务等她去还清呢。 她灵光一闪,提着画箱转步就走。 杜朝疑惑道:“诶,任姑娘,你干什么去呢?” “画像司接活去。” 大理寺的内部其实也有画像师的存在,只不过他们通常的职责,都是为悬赏或是被抓需要面目示众的犯人画像。通常在大理寺并不受重用。 毕竟如任阮这等能靠目击证人的证词,结合推理精准画出自己不曾见过的人,的确是难得的才华。 是以画像司的画像师通常所做的工作,对她来说都是些极其简单的基础操作。虽说不能像接重要案件那样赚高额赏金,弥补今早的空缺也是聊胜于无了。 大理寺辰时上值,此时那些画像师们应该还没有开始工作。她得赶紧过去截胡搞钱。 时间不早了,任阮加快了脚步。 被自家父亲嘱咐要盯紧任阮的杜朝,虽有些不解,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顶着渐渐亮起的朦胧天色,脚步匆匆地往画像司去。 原本以为才卯时三刻多,本就地处偏僻的画像司应当是烛光俱熄,寂寥无人。 谁知转过拐角,才远远看到悬着“画像司”三字匾额的大门,就见那里灯火通明。许多人正进进出出,形色忙碌,却又气氛庄肃,无半点喧哗。 杜朝奇道:“哟?往日这画像司,可是整个大理寺最清闲的地儿了。” 恰逢一个小衙役捧着什么纸笔,正从急巴巴地两人身边跑过。杜朝便顺势一拦,叫住他问话。 这小衙役认得他,忙提醒他:“小杜大人,这会子可先别去画像司乱窜。今早大理寺又抬进来一具尸体,府尹大人和少卿大人都正在里头接待贵人查案呢。” “这么早?什么新的大案子,连大理寺少卿也惊动了?”杜朝吓了一跳。 见那小衙役摇头不知,他又紧张地问道:“是什么贵人?” 小衙役也不敢大声说,只凑近悄声道:“听闻……竟是金吾卫的指挥使大人!” 杜朝大惊。 这传言中高高在上的冷面阎王,居然大清早驾临大理寺了!这……这画像司是去还是不去呢。 杜朝有些为难地回头准备问任阮。 这时他才发现,身边的任姑娘早溜之大吉,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任姑娘:脚踏两只船兼职被无良老板碰到,不跑等着被倒扣钱吗?
第8章 她的画室 ◎明明应该温柔的月蓝披在他身上,偏只生出了冰冷冷的寒意,叫人只觉他像是座高岭之上的神像。◎ 正被杜朝四处寻找的任姑娘,此刻正把脸埋在衣领里,提着画箱快步往画像司的反方向去。 一听到“金吾卫”的名号,她就知道事情牵涉甚深。不论是什么案子,只要和他们扯上关系,肯定不是什么轻松又能全身而退的善差。 她宁愿赶紧回自己的画室再研究研究那四副画像,正好方才她已经从中看出一些不确定的小端倪。哪怕今日没能接到有赏金的活儿,非不得已的时候她只想离金吾卫越远越好。 谁知道她会不会又莫名其妙牵扯进去,到头来小命都难保。 任阮心里门儿清,往自己画室去的脚步越来越快,就差跑起来了。 谁知在一个转角处,竟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来,差点和急着逃离的任阮狠狠撞上。 那人反应和身法都很快,一下子闪到了一边,还惊喜出声:“咦耶,这不是任姐姐嘛。” 任阮扶住墙,稳了稳差点向前摔的身子。她定睛一看,来人一张婴儿肥的圆圆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笑眯了的杏仁眼亮着鬼精的光。 她心里顿时一惊:“吾十九?” 好家伙,难道金吾卫的第一部 卫亲信也都随行了?一桩只派出吾六遮掩的秘案就已经让她九死一生,这回阵仗如此之大,怕是更不能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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