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让那突如其来的劫盗打乱了阵脚。 后来尸骨送入衙察院,他仔细再验,立刻就发现了尸骨上的幽蓝,不过是人为刷涂上去的浮色罢了! “好。”任阮目光一凝,“这样看来,太后所做的手脚,恐怕并不止这一具。” 杜朝:“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刻意混淆我们的视线,将两具尸骨对调了。”任阮解释,“我的意思是,另一具被夺走的,才是真正的中毒尸骨。” 尸骨停留在承泽堂的时间不长,那时衙察院的许多尸检设备还没有运进宫来,仵作检验的重点,放在了是否被太后损坏上。 接着就是后院的劫盗。 一直到被转移入衙察院,尸骨才再一次经过全面而深入的检查,发现了“中毒”的蹊跷。 而当时在承泽堂后院的检验里,依旧是一蓝毒尸骨,一正常尸骨,并没有引起仵作们的特别注意。 任阮总结:“既然此具透出的蓝为假造,那么真正的中毒尸骨,应当就是被贼人劫盗而去的那具。” 太后能让人伪造出假的蓝骨,自然也能将真正的蓝骨掩盖,真假混淆。 “又套了一层调包交换!这两具焦骨的身份还没弄清楚呢。”杜朝云里雾里,头疼道,“本来就真假难辨了,还要搞这么绕。” 要说如此苦心孤诣的太后不是真凶,他杜朝第一个不信! 吾十二醍醐灌顶,拍手道:“我就说当时尸骨刚回来时,远远看着,就已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只可惜当时没有头绪,竟被蒙蔽了过去!” “这暂时还只是我的猜想。”任阮按捺住他们激动起来的情绪,理智提醒,“没有真正确认过那具被盗尸骨上的痕迹之前,暂时还不能下断论。” 她问吾十九:“之前封锁众宫,可发现了那个贼人的踪迹?” “没有。”提起这个,吾十九握紧拳头,“那人一翻出承泽堂,就如鱼入了海似的,根本寻不到半分身影。” 那人武功高强是其一。 但这样多身手敏捷的金吾卫出动,也没能找到一点方向,说明这宫里,必定还有权势不低的人在为他掩护扫尾。 任阮了然。 这倒也不太出人意料,毕竟那盗贼是个能瞬息间斩杀两位金吾卫的高手。 她思忖着起身,给他们打气:“现在案件的情况差不多都理清楚了,虽然疑点重重,却也还不算完全断了线索。” “不如,先让我先看看剩下的那具尸骨吧。” 吾十二点头,仔细把手上把玩的验尸刀收好,才大步流星地带着众人向仵作司的方向走去。 几人从衙察院宽大石板的路道走过,行至一处白石天桥下,便见阴暗处一扇十分不起眼的石色大门,上用黑漆笔走龙蛇,书一“窆”字。 这便是衙察院的仵作司了。 吾十二一边开门,一边回头给他们打预防针:“对了,昨夜细验,我将骨架拆得到处都是,不太好看。你们应该都经得住事儿吧,别大喊大叫的,惊了这里的冤魂。” “哦对,更别吐在我的地盘上啊。” 说是“你们”,他的眼睛,却只明晃晃地往娇气的杜少爷身上看。 杜朝:?! 他们应该无冤无仇吧? 还是说,什么时候他在山腰宅院出丑的事,还有这胆小的名声,都已经传遍整个衙察院了吗? 素来有大喇叭名头的吾十九心虚地别过脑袋,难得好心地给杜朝找点面子:“哎呀,十二哥,一回生二回熟嘛。” 可惜杜朝不给他面子。 门才被吾十二“哐当”一开,漆黑的内屋一瞬间亮起昏黄的灯烛来。 门开带起的风将灯烛吹得明明灭灭,于是在一闪一闪的阴森昏黑里,墙上挂着的仵作刀具冷光凌凌,满屋人骨四散,盈盈的蓝色犹如鬼火。 杜朝是被那人骨和“鬼火”簇拥中的一张人脸,吓得失声大叫起来的。 那脸极其冰冷苍白,在眇眇忽忽的灯火里一阴一明,长眉高鼻落下的阴影分割冷脸,在一片尸骨刀血中,透出触目惊心的妖冶美丽。 “吾十二。”那脸的主人吐出比脸更冰冷的语调,“再让我看到这么乱的仵作司,你的刀就得重新打一副了。” 在吾十九和杜朝前面威风放话的吾十二顿时肌肉一颤。 他默默地把心爱的小验尸刀揣进兜里,然后乖巧垂头进来收拾一片凌乱的台面。 眼见吾十二吃瘪的模样,吾十九心中暗爽,也不嘲笑刚刚杜朝的失态了,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把他往里面带,还招呼任阮。 “来来来,欢迎来到咱们衙察院的仵作司啊,随便坐随便坐!” 仵作司的灯火被吾十二小心地一一点起,又盖上灯罩。 骤然明亮起来的光芒,将其间的幽诡森然的气氛一下子驱散。 杜朝这才看清,那张俊美得如从阴间爬出来的脸,不是谢逐临又是谁。 他悄悄抹了抹冷汗。 金吾卫指挥使冷面阎王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啊。 屋中光明亮堂,将这仵作司内挂了满墙的形状各异的锋利刀具和骨架照得清清楚楚。 许多棺材像是废弃的木箱一样被随意堆叠在角落里,其上还覆盖一层干涸漆黑的厚重血痕。焦黑发腥的骨架四处挂着、散着。进门正中央一尸检台上放了大半尸骨,旁边还随手插着黑了刃的几柄小刀。 那台面上细看过去,竟还满是细细密密,偶有断裂的深深抓痕,仿佛活人在上被生剖开时,剧痛之下疯狂抓断了指甲而留下的,实在引人联想得栗栗危惧。 杜朝软着腿,欲哭无泪地想,这灯还不如熄着呢。 再看任阮,早就已经越过他们,直奔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尸检台而去了。 杜朝理直气壮地挣脱吾十九,在门前坚决不挪一步。 任姐不怕怎么了,应该的!她可是天天能在冷面阎王前活蹦乱跳的女人! 直到一直毫无存在感,静静跟大家在身后的平安,也面无惧色地稳稳上前,替自家姑娘打开了画箱,支起了画架子。 杜朝:…… 在门口的杜少爷还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时,任阮已经单独拣过死者的头骨,近距离、全方位地仔细又小心地看过了一遍。 谢逐临看着她。 少女反复将头骨翻来覆去地看,一时拿起画笔又放下,一时又手指夹着画笔,在头骨上虚虚临摹,却迟迟没有真正落笔到纸上。 半响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不能画?” 正蹙眉苦恼的任阮抬眼一瞥,正对上他清冷里隐约透出挑衅的狭长双眸。 她心中好笑,放下头骨,故意端详起手中那支紫檀管刻雕兰太仓宣笔来。 “听大人此言,怎么好像对这支有价无市的名贵画笔,竟不太自信起来了呢?” “何谓自信。” 他眉目淡淡,亦有意顺着她的意思道,“本侯手中,再金贵的东西,亦不稀缺。若不好画,就给任姑娘换了新的更好的来。” “这样啊。”任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想了片刻,索性撂下笔,忽然笑盈盈问:“那若是任姑娘画不出来,大人也准备好新的更好的,要来换了吗?”
第87章 反向 ◎那么,听证画骨,又如何?◎ 仵作司内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谢大人?”她毫不胆怯地追问。 被追问的人本就冷凌的眸底慢慢沉下, 结成了冷气四溢的寒潭。 饶是在人情世故方面略有些迟钝的吾十二,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吾十二拍了一下吾十九,压低浑厚的嗓音问:“这对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呢?” 吾十九没防备, 差点被这结结实实的一掌给拍成高低肩。 他讳莫如深地摇摇头:“看来这架,是还吵着呢。” “吵架?”吾十二半信半疑, “任姑娘性子这么好, 怎么会和人吵架呢?” 虽然与任阮接触不多, 但吾十二心里,如此胆识过人又对尸体的学识如此丰富的姑娘,自然是个好人。 当然最让他难以置信的, 任姑娘吵架的对象居然还是自家大人? 上一个和自家大人吵架的, 好像还是个白胡子肱骨大臣。那时大人还有几分气盛,和那个白胡子老头在金銮殿, 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了整整一个时辰。 不过现在那个大臣的坟头草,应该也有半人高了吧。 “这位十二大哥,你不懂。” 杜朝看出他在想什么,早把什么生理恐惧都抛在了脑后,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一脸荡漾地挤到吾十二身边, 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点拨他:“此吵架, 非彼吵架。” 吾十九抢着道:“就拿任姑娘问的这个问题来说吧,这可是一道融贯上下五千年经典的送命题。” 杜朝笑容邪魅:“不过谢大人要是答错了嘛, 这架,反而就吵不下去咯。” 吾十二:…… 听完两人一唱一和的解释,他倒是更云里雾里, 摸不着头脑了。 注意到那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三个脑袋, 任阮过眼一瞧杜朝和吾十九的神色, 便大致知道了他们激情四射的八卦心思,不禁好笑。 但再转回,看到对面声色情绪被慢慢收敛起来的谢逐临时,她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好没意思。 衙察院和她,本来甚至连合约的甲方乙方都不算。 现在她所得到的一切特权便利,都是建立在她高超的画像技术之上的。若是有朝一日她江郎才尽,衙察院重新寻找能够胜任的画像师,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连劳动补偿都不用付的。 她耸了耸肩。 明明自己不是把心态调整好了吗。在他昨日送自己回任院时的道别还那么完美,今天这借题发挥的一问,倒显得自己像个怨妇似的。 任阮有点懊恼地低头,盯住手上那支紫檀管刻雕兰太仓宣笔,把思绪立刻重新拉回到案件和尸骨上。 虽然犹豫许久,但她其实也不是画不出来。 只是头骨的磨损,比她想象的,要更严重些。 从吾十二仵作的角度来看,于头骨上,大概能看在眼里且最在意的,是下巴部分的脱离。纵观整具尸骨,他更重点检究的,还有躯干四肢各处的更多改变。 但身为画像师的任阮不同。 她侧重于受害者的脸部,关注点只在头骨。于是头脸所有细微的末节,都被无限放大。 摸骨画皮本就极为困难。一点点小小的偏差,都可能让死者脸部的复原走上南辕北辙的歪路。 首先下颌骨区域,就已经完全不能再用。 再看回上半张脸,不知是太后那边动手时的不管不顾,还是火场中本身的磕碰,也有不少地方或磨或折,受损之处虽小却多。 昨晚的复盘准备中,其实她早在系统空间中挑好了准备的工具。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57 首页 上一页 83 84 85 86 87 8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