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所有构建起来自欺欺人的高墙,尽数分崩离析。 他让不了。 直到任阮没了耐心,回头怒视他:“谢逐——” “临”字还未溢出来唇间,手腕上的圈力蓦地一牵,少女整个人便被踉跄地拉跌回去,不轻不重地撞进青年鸦青色鹤氅的怀抱里。 清冽的雪松叶香登时灼热馥郁起来。 他轻悠里含了无奈的叹息,从头顶传入她耳中:“别在我面前称民女。” 脸骤然埋进厚软清香鹤氅里的任阮脸上一热,差点忘了方才的争执,忙推了一把他,嘴硬道:“谢大人说笑了,民女本是普通商户出身,不自称民女,还能自称什么。” 不是要保持距离吗,那就好好划清界限啊。 被她推搡的青年却一寸也不肯松开,冰冷冷的低音软和下来:“你不是普通商户家的姑娘。” 任阮浑不在意地嗤笑一声,刺他道:“那大人倒是说说,我不是普通商户家的姑娘,却是什么?” 不然是什么千金贵女?当今圣上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谢逐临垂下长长的羽睫,遮住眼中冰雪融化开的柔波流转。 他抬起手,为她将发髻上勾落的梅花花瓣拂落,没回答她有些锐讽的问话,只闷闷道:“你不要和傅重礼走。” 任阮偏要和他抬杠:“我不和傅重礼走,难道和你走?” 他薄唇微抿,松开攥住她手腕的手,长臂一展,将她彻底搂入怀中。 拢在少女瘦削肩膀的手带了珍惜的意味,微微收紧。 他沉磁的声音里泛起引人沉醉的醇意,带起她鬓角毛绒绒的小碎发: “和我走。”
第97章 如何答 ◎我见犹怜,莺惭燕妨。◎ 鬓角的小绒发在脸侧拂动, 带起痒痒的灼意。 任阮脑袋滚烫昏沉,差点就沦陷在着同样醇意沉醉的温热雪松香气里了。 谢逐临低头看她。 少女纤细白皙的脖颈蔓上浅浅的红晕,一直染到本就点了胭脂的面颊, 连成一片娇嫩的云霞。她软烟色百蝶穿花羽缎斗篷上白毛绒绒,被少女呼吸带起, 在他的手指间撩拨。 他喉结一动, 眸底先是一喑哑, 又蓦地转挑起酸意的清明。 “今日的衣服也是傅重礼给你挑的?”他沉音里掩不住的嫌弃,“不适合你,不如换去。” 这忽然冒出的一句稍稍将少女从昏沉里拉拽出来, 她下意识也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不适合我吗?” “那又怎样, 我才不换。”她偏在他紧抱的怀里扭了扭,艰难地伸手裹紧了自己的羽缎斗篷, 拒绝道,“我自己挑的,反正我喜欢得很。” 干嘛,今日的妆发虽然让傅重礼参谋过,却都是她自个儿挑拣的。既然这妆造在宫里没失了礼数,那她只管自己喜欢就好了, 才不要取悦谁。 谢逐临……也不行。 谁知头顶的声音沉默了一下, 反而语气轻缓起来,改口很快:“你挑的自然好看。” 他松开环抱, 退开一点,将清冷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 狭长眼眸里见惯的清冷里,融着轻微翻涌的温温情愫。 “我见犹怜, 莺惭燕妨。” 任阮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 正思量着说些什么, 忽然腰间被他系上一样物什,有些沉甸地落在裙面上。 低头一瞧,原来是方才那枚刻了自己名字的衙察院金玉腰牌。 她哼了一声:“这回不怕亵渎我了?” 谢逐临装没有听见,颇为满意地看了又看:“还是这样更般配。” 言罢,又面无表情地,随手将另外一枚玉牌也取出,往侧面的黑暗里一掷。 角落的吾十九赶忙一跃而起,手忙脚乱地接住了。 “任姑娘天人之姿,叫这等不知何处来的污浊废物近身,才是真的亵渎。” 退出那溺人怀抱的任阮,将他冷面上微酸的情绪一览无余,凝滞的思维总算渐渐运转起来。 她有些奇异的目光在眼前人身上巡梭几回,忽然灵光乍现,不假思索道:“等等啊,谢逐临。你该不会是——” “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话音未落,黑暗角落里传来“嗵”的一声。被少女语出惊人唬得跳撞到头的吾十九捂着脑袋,龇牙咧嘴。 “我没事!我没事!你们继续,千万别管我!” 被平安按下去的吾十九努力缩着身子,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将被撞破的关键气氛重新补救回来。 然而当任阮回头看过来时,已经不由自主转移注意,笑话起无措道到手舞足蹈的吾十九来:“又不是问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吾十九脸涨的通红,借着期期艾艾摆手的遮挡,还在疯狂给少女身后的青年使着眼色。 还愣着干什么啊,这种好时机,不上更待何时! 自家大人的心思都昭然若揭了,还捂着掖着做什么!他可不想再经历前几天那生不如死的低气压了! 本怔在原地谢逐临眸光一敛,低声道:“方才归善问你的话,你如何答?” 啊?什么话? 她和归善那一同混乱的拉扯交锋,相互抛出的质问实在太多太多了。任阮没反应过来,由着他握住自己的肩膀,被轻柔地扳回身来,茫然地抬眼望他。 谢逐临羽睫颤了颤,如刃的眉峰一压,蓦然及不可见地掠过一丝难为情来。 颜色淡薄的唇空动了几下,话还未出口,他忽然又觉得少女凌凌眼瞳中清晰可见的自己格外别扭,有些难以启齿地别过眼。 任阮还在迁思回虑着自己和归善的对话。 想着想着,她忽然觉得不对劲:“慢着,谢逐临,你怎么知道我和归善公主的对话?” 她把脸凑到他别过的方向,疑虑地直视他问:“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在她去御花园找归善公主的路上?还是她跟着傅重礼进宫的时候?亦或是,她和小蛮李代桃僵之时,就已经被他察觉到了? 卡在喉间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反问呛了回去,稍松懈下来的谢逐临蹙眉一弛,很快忽略掉随之而来那几分若有若无的遗憾。 他迟疑一瞬,还是如实道:“你和小蛮的计划刚开始的确瞒过了我的人。” “但你进宫,不该寻傅重礼。” 对于这位处在对立面的政敌,衙察院自然为这位晋平王世子、大理寺卿身边安插了无数眼线。傅重礼的一举一动,皆被衙察院密切监视着。稍有风吹草动,立刻会上达他听。 更何况,傅重礼根本也没想费劲帮她遮掩。 任阮有些气馁道:“所以从我进宫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盯上我了?” “从你上了傅氏的马车开始。” 他压低音调,提及此,只觉得牙根痒痒:“任阮,你现在躲藏的手段还真是了得。若非今日,我还不知你昨天去为小蛮抓药时,就已经和傅重礼暗通款曲了呢。” 任阮目光心虚游移,不服气道:“你既早已察觉,为何还隐而不发,故意瞧着我东躲西藏?” 他解释:“如你所说,归善言行可疑,恐怕与这场瑶池殿纵火案脱不了干系。若我贸然将你拦下,自然也会引起她的怀疑,打草惊蛇。” 归善公主此人,常年以弱势安稳的性子蛰伏,极擅伪装,敏感狡猾。 这场邀约虽是她主动提起,但只要任阮露出半点泄露此事的端倪,必然会惊动归善,使得其因为警觉而掩盖可能会暴露出来的真相和线索。 唯有让任阮在对他的布置毫不知情的状态下赴约,才最稳妥。 一想到自己在里面团团转,任阮就没好气:“赴约是成功赴约了,可惜从归善公主那里得来的,还不是都是些真假混杂的谜面。” “还有,这位归善公主也是奇怪。”她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分明我和她二人之间谈话进行的隐秘性,应该是咱们心照不宣的。为何今日她前往御花园时,却是盛装乘辇,众仆随从?” 这样大的阵仗,看起来她自己也根本没想遮掩啊。 且不说任阮明面上便是衙察院的人,若归善公主害怕惊动谢逐临,当然也应该低调赴约。否则就算一开始任阮没有泄露出去,谢逐临知晓见面之事,必然也会向她追问究底啊。 再者,归善敢大张旗鼓地与衙察院中人见面,难道就不怕传到同谢逐临不对付的太后耳中吗? 他似是想起什么,淡声道:“蛰伏忍耐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得以反咬,饶是归善,看来也难忍住心头大快。” 任阮想起方才归善对着那位梦柯姑姑毕恭毕敬的模样,有点半信半疑。 “你的意思是,归善今日这样张扬,是提前庆祝要在除夕夜宴上对付太后吗?” 不过若归善真有把握在今夜彻底摆脱太后的控制,确实是无需在意自己与衙察院的往来被发现。 可是之前梦柯姑姑倒地时,她分明还记得归善公主犹有些慌乱,甚至因此还被自己要挟住了。 任阮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想做什么?” 谢逐临:“太后所涉及之事,说大也大。但以她的权势,若肯舍得兵卒,也并非不能脱身。” “你都查清楚了?”任阮立刻兴奋起来,“可是和瑶池殿纵火案相关之事?你这两日待在宫中,就是为了彻查此事么?之前的线索不是都中断了么,你怎么发现太后露出的马脚的?” 瞧着激动凑上来的少女,谢逐临眼底划过一丝受用。 他道:“此案的破局,还是从你而始。” “得到你随傅重礼进宫的消息后,我遣金吾卫立刻将你二人从头到尾的接触联络循序追查,很快注意到那日他将你截住的西街。” 谢逐临神色一凝:“你可知,他去西街查的是什么案子?” 任阮紧张又懊恼:“他只说是大理寺的重案,我却轻轻放过了!” 她还记得当时傅重礼那故作高深的模样,还摆出一副对她没有刨根问底,自己不能一吐为快的惋惜神色。现在再想起来,真是气得她跳脚。 “我还以为他那是不过是装腔作势,原是故意在这里等我罢了,谁成想他竟还真知此案的内情!” 谢逐临冷静道:“他在西街查案是真,但忽然出现在西街的你,也算是他临时起意的目的之一。” 任阮焦急追问:“所以究竟查的是什么案子?”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窗外一阵剧烈的爆破声截断了他的答话,将门窗俱是一震,唬得众人惊恐回头。 该不是又发生什么爆炸案了?任阮心下惊惧,忙奔到窗棂边望去。 却只见蓝黑的苍穹中,“咻咻”几束光弧上冲,在夜幕中绽放出灿烂耀眼的几朵烟花来。 吾十九连忙提醒道:“巳时已到。大人,咱们该回宴席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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