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何须急着辩白,杜姨娘审过之后便一清二楚,我顾忌父亲,顾忌孝道,这才只将杜姨娘羁押候审,为的也是父亲的清白啊。” “你,我……” 长乐伯一时失语,成帝这会儿已经彻底对他不耐烦起来,直接道: “立刻给朕滚回你的长乐伯府,长宁的案子你长乐伯府只有配合的份! 朕给你三日时间,把该是长宁的东西一一交给长宁! 长公主离世时,亦在宫里留了一份库房单子,要是少一样,朕唯你是问!” 长乐伯一听这话,直接傻眼了。 长乐伯入宫哭诉一趟,没落到半点好,还受了斥责,这会儿失魂落魄的退了出去。 杜姨娘并不比长公主聪慧,善经营,这些年长乐伯府已经渐渐坐吃山空,连庄子都卖了两个,这让长乐伯从哪儿给长宁郡主凑出那天价嫁妆来? 等长乐伯走后,魏思武顺势提起自己要调阅宫中五年前赏赐出去的棠梨香的记档,并简单汇报了一下目前的案件进度。 成帝听后,不由来了兴致: “记档你只管自去就是了,只是仅仅通过长宁口述,那徐瑾瑜就能画出嫌犯?” 魏思武点了点头,还替徐瑾瑜表功: “舅舅有所不知,那嫌犯画像乃是我亲自盯着瑾瑜画出来,过程实在磨人,乃是瑾瑜将嫌犯的五官形状列出百种以上,由长姐选出最像的,然后在组合,修改等等,这才有了那张让长姐点头的嫌犯画像。” 魏思武说完后,顿了顿,又道: “那画像逼真无比,不过以我的能力只怕一时不能将之寻出,还请舅舅帮我!” 少年一脸孺慕的看着成帝,眼睛里还满是红血丝,便是成帝铁石心肠一时都无法拒绝,何况他不是。 “好,你让人将画像送入宫中,朕命人举国严查。” 长姐一路相扶,才有他之今日,而现在,也该落到他为长姐的孩子们做些什么了。 魏思武这才感激涕零的起身,就要告辞时,却不由脚下一顿,犹犹豫豫的看了成帝一眼,欲言又止。 成帝不由奇怪道: “怎么,思武还有什么话要问?” 魏思武思索了一下,小小声道: “舅舅,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且说来听听。” 魏思武斟酌了一下用词: “舅舅,你说,假如一个正常男儿在有心仪之人的情况下,二人共处一室是否会克制不住?” 魏思武这话一出,冯卓直接被口水呛住,成帝原本喝了一口茶水,也直接喷了出来: “思武啊,你是有心仪之人了?你可不能没过门就欺负人家女娘啊!” 成帝说完,又不由八卦道: “是哪家的小女娘,说给舅舅听听。” 魏思武:“……” “不是我!舅舅,先回答我的问题。” 魏思武也是扒拉了一圈自己的友人,这里头正儿八经成婚,且妻妾数量不小的就是他的舅舅了。 而且,舅舅有那么多的妃嫔,一定有心仪之人吧? “这,年少慕艾,自然是会有所悸动的。” 成帝说的很含蓄,魏思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所以,平阳侯世子能忍住五年和长姐不圆房,定有问题。 魏思武得了答案后,便急急告辞,等魏思武走了,成帝才不由笑了: “这小子,朕还以为他只会疯,没想到也会耍心眼了!那股子姜味,朕离得老远都能闻到! 不过,这小子方才问的那话,莫不是真有什么情况了?这样,冯卓,你送两个嬷嬷去教一教思武吧。 说不定,再过不了多久,朕就有小甥孙了。” 成帝这般说着,可是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冯卓也不由跟着笑起来: “魏世子如今眼看着是长大了,而且,您看魏世子现在办事儿是越发有章程了。” “哼,他呀,那狗脾气,怕是有人指点着,才磕磕绊绊办下差事呢!” 成帝轻哼一声,眸子含笑: “现在府试已毕,倒是不知那徐瑾瑜考的如何?” 要是考的不好,他就直接把人捞上来用着。就凭思武口中那手口述就能画出嫌疑人画像的本事,那也是一个可堪一用的人才! 冯卓应诺,随后立刻在吏部的奏折里,拿出本场京城府试的中举名单: “呦,皇上,徐案首这回还是案首!” “还是案首?” 成帝也诧异了一下,他摸了摸下巴: “朕这次在府试的诗赋题目中也出了一道题,你且把京城府试前三的试卷拿来,朕瞧瞧。” 成帝如此说着,心里突然涌上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徐瑾瑜的想法怕是能与自己不谋而合! “第三名,写的是……求贤,第二名也写的是求贤。” 成帝看了看两份答卷,眼中闪过一抹欣赏: “看来,我京城学子的学识还是颇为渊博的嘛。” 别的不说,这两位学子的诗,一冷逸瑰奇,一韵味悠长,倒是让成帝也不由耳目一新。 “这张,就是徐瑾瑜的吧!你啊,就是故意磨朕的性子!” 成帝瞪了冯卓一眼,冯卓连忙喊冤: “皇上,您这可就冤煞臣了!这考卷呈上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子。” “谁家考卷不是案首再上?” 成帝直接点破,冯卓顿时脸上露出苦笑: “这臣也未可知啊,说不定,说不定这次是两位少尹心里不确定,这才……” 这才让案首的考卷排在最后,给皇上一二心理准备的时间。 成帝听了这话,不置可否: “朕倒要看看,这徐瑾瑜写了什么!” 说罢,成帝展开考卷,一行一行的看下去,只觉得胸中之气也随着徜徉诗海而一泻千里,成帝是越看越满意,等看到最后一题时,成帝都不由坐直了身体,将那几行墨字轻声念出: “秋霜欲湿人鬓角,柳梢犹干不堪折。 壮鼓催响人已远,遥相挥手泪满巾。 十万里山川路远,征人此去几时归? 黄金台上玉龙吟,且看他日大纛招!” “好一个且看他日大纛招!” 成帝直接兴奋的站了起来,大声道: “越国狼子野心,父皇昔日虽然很挫其之锐气,可是如今几十载过去,他们又将卷土重来,偏偏满朝文武,不知居安思危! 朕倒不曾想过,这朝堂之上,与朕志同道合之人,竟然在此!” 成帝难得这般激动,亦不知是否是被那诗中所言激的热血沸腾,这便在殿中走了数圈,这才看着这张考卷,细细品味一番后,依依不舍道: “冯卓,收起来,放在老位置。” 冯卓连忙应是,只是打开成帝御案上的匣子,他才蓦然发现,而今里面躺着的诗作,只有这位连朝还不曾入的徐案首。 倘若他日,这位徐案首入朝为官,那得是怎样的盛景? 冯卓如是想着,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深深感觉自己贴身太监这职业有些危险了。 这位徐案首,太懂皇上之心了! 不多时,户部尚书求见,看到成帝难得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他忙小心翼翼道: “圣上,国库如今不大殷实,边境兴兵之事,只怕还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爱卿是要我大盛边境的百姓,连吃水都不敢吗?你这样的,还算是父母官吗?!” 成帝直接一掌拍在桌子上,户部尚书哆嗦了一下,立刻道: “那,那臣再算算,再算算。” 户部尚书圆润的离开勤政殿后,颇有几分欲哭无泪,明明圣上看着心情很好啊! 可他哪里知道,成帝这会儿正因为徐瑾瑜那句“且看他日大纛招”而心里激动,户部尚书想要泼一盆凉水,可不就得挨训? 魏思武入宫一趟,回到别院才没忍住大笑出声,他一想起长乐伯那目瞪口呆,跟割肉似的肉疼的表情,就觉得心中大快。 随后,他便大步朝正院而去,却不想,等他到正院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魏思武走进一看,才发现是徐瑾瑜和徐母在陪长宁郡主说话。 长宁郡主今日难得的鲜活,看到魏思武后,忙道: “思武快来,婶子说的民间趣事儿可好玩了!” 魏思武难得见到长姐这般开心的模样,也忙几步上去,在徐瑾瑜身旁坐下。 徐瑾瑜这会儿正在用小锤子敲着野核桃,看到魏思武过来后,将敲开的核桃分了一半给魏思武,笑着道: “看来思武兄此去定然颇为顺利!” 魏思武勾了勾唇,将那半枚核桃直接丢入口中,嚼的咯嘣作响: “那是!你是不知道,长姐那嫁妆单子简直是神来之笔!舅舅看了后直接臭骂了长乐伯一通,他都看傻了!” 长宁郡主这会儿也剥着瓜子,笑着道: “那还得多亏瑜娘子呀,我是不知这里头有什么内情,难不成是他……闹到舅舅那里去了?” 魏思武脸上的得意散去,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笑着道: “只是,他没有想到,舅舅会替长姐做主,舅舅说了,让他三日之内,必须把长姐的嫁妆补齐,否则要他好看!” 魏思武鹦鹉学舌了一通成帝的话,逗的长宁郡主不由大笑。 这些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父亲的缺位。 而,早在五年前,身为父亲的长乐伯只会指责,污蔑自己时,长宁郡主对于他仅有的情谊就已经消磨殆尽了。 这会儿,她只觉得大快人心。 “极好!极好!早知如此,我就该早点求舅舅做主。” 只可惜,娘亲去世时,她还小,一边要保护弟弟,一边要学习各种功课,无法与舅舅共叙天伦,自然也不好轻易打扰。 “今日才是最恰当的时候,倘若是以前,阿姐若要告,有孝道大山压着,世人只会说阿姐爱慕金银,见钱眼开,可今日不同。 今日,是阿姐在为自己这五年所受委屈讨回公道,而这些,才只是第一步。” 徐瑾瑜的话,让长宁郡主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 “是,瑜娘子说的对,这只是第一步。” 两人言尽于此,倒是颇有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味道。 魏思武正要发问,徐母却奇怪的看了看徐瑾瑜,又看了看长宁郡主: “瑾瑜啊,为何郡主叫你瑜娘子,你可是郎君啊!” 徐母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魏思武一时僵在原地,连忙朝长宁郡主看去,而徐瑾瑜也是动作一顿,手里的小锤子直接砸在了桌子上。 “咚——” 这一声,让所有人如梦初醒。 长宁郡主似乎无知无觉一般,将一颗剥开瓜子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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