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蛊发作生不如死,江白砚明明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却还记着她微不足道的小伤。 被人心心念念地记挂,足以让整颗心脏变得充盈。 笑意渐深,施黛仰头,眼底蕴藉薄光:“谢谢你。江沉玉很好,我很开心。” 杏目晶亮,珠玉一样,叮叮当当撞进心底。 心尖像盛夏暴晒的石子,滚滚发烫。 江白砚嘴角轻勾,略微垂头,将她的食指重新衔入口中。 春日已至,施黛换了香囊,是栀子花味道。 暗香缕缕,江白砚眸色渐深。 人的肌肤单薄如纸,轻而易举便可破开。 他过去习惯以刀锋划过,如今方知,唇齿间的缠磨更为美妙。 但人一向贪心不足,尝到甜头,总想索取愈多。 唇齿擦过施黛柔软的指腹,江白砚欲图将它占有,一寸一厘也不放过。 好似毒蛇捕获猎物,寸寸缠紧,不予挣脱。 欲意涌动,嗅见栀子花香的瞬间,被江白砚强行压下。 贪念被缚网中,他闭了闭眼,将口中的味道牢牢记住。 “你刚刚说,这个术法很消耗灵气。” 施黛说:“现在感觉怎么样?这场幻境的出口不知道在哪儿,我们……” 她正说着,眼睫簌簌一抖,指尖发颤。 有软绵绵的物事靠上来,扫过她食指—— 江白砚在伤口舔了一下。 施黛:…… 好突然。 她耳朵和脸颊一点点发烫。 舌尖卷起滚落的血珠,不知从何时起,饮血的动作成了缓慢的轻吮。 ……太热了。 疼痛被江白砚转开,留在食指的,只余下舔舐的力道。 柔腻轻软,带出旖旎水汽。 咽下血滴,江白砚复而抬眸。 眼尾溢开大片绯色,薄唇亦染上刺目的红,颓靡秾丽,水痕湿濡,如同被雨露沾湿的海棠花。 承袭她所生的噬痛,享受她给予的欢愉,教他心间与眸底漫出濛濛湿意。 猫儿舐水般,江白砚舌尖微卷,轻蹭施黛指尖。 他弯起桃花眼,颊边浮出小小酒窝:“我也很开心。”
第85章 虽说施黛感觉不到疼痛, 伤口横在指腹,血是真真切切在流。 江白砚懂得克制,没舔舐太久, 待双目重回清明, 把施黛的手指松开。 这么一会儿过去, 食指满是湿漉漉的水意, 被他蹭得发麻。 脑子里一片滚烫, 施黛迅速缩回。 她觉得在当下, 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用来打破令人心乱的缄默:“还疼吗?” 废话但有效。 施黛强作镇定, 等待江白砚的回应。 “不疼,多谢。” 江白砚笑笑:“别忘止血。” 施黛点头, 刚从袖袋里拿出伤药,就见跟前递来一块帕子。 江白砚轻声道:“擦擦吧。” 施黛:…… 他指的,是方才被含住的地方。 饮血本是无伤大雅的举动,可江白砚舌尖轻轻一扫,无端多了种模糊的、难以言喻的意味。 施黛道一声谢,拭去指尖水渍,涂药膏时不忘提醒:“你也快止血。” 以江白砚的脾气,大概又觉得这是不必上心的小伤。 江白砚乖乖应下,一边漫不经心处理刀口, 一边垂目屏息, 感受食指的痛意。 丝缕不绝, 渗入体肤—— 这是源于施黛身体里的痛。 他正与她的痛楚融为一体。 由此一来,疼痛成了极致的欢愉。 江白砚贪心想品尝更多, 可疼痛加剧,施黛定然流血。 流血不是好事, 她不喜欢。 江白砚只得把疯狂的念头强压下去。 今晚牵肠挂肚了一整夜,血蛊总算被遏制,施黛卸下悬在心里的石头。 血口很快止住,她盯着食指,心满意足:“完工——!” 不愧是镇厄司的特效药,涂上没多久,血就不流了。 施黛扭头,确认江白砚的伤口也被抹好药膏:“我们去和云声他们汇合吧。” 莫名其妙被卷入这场幻境,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出口。 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她永远干劲十足。 看了眼施黛上扬的嘴角,江白砚颔首:“好。” 从铜柱后离开,遥遥望见施云声,他正和聂斩小声说着什么,两人凑得很近。 记忆里,这是施云声第一次对陌生人表现出亲近。 施黛走近才发现,原来是聂斩在用言灵术。 所谓“言灵”,即言出法随,利用天地灵气,让吐露的话语成真。 当然,言灵术大有讲究,绝不是说什么来什么。 诸如“出门捡到一百两银子”,或“一夜间修为突飞猛进”的句子,属于异想天开的信口胡诌,实现不了一点儿。 在施黛的印象中,修为越强,能用言灵术创造的东西越多。 儒生以文修道,初入门时,念出“潺潺流水”,可得一滴清泉;说出“星火燎原”,便得一点火星。 待实力更强,到书圣的境界,能以“黄河之水天上来”引得洪水滔天。 在眼下,聂斩好整以暇立在一根铜柱旁,笑嘻嘻道:“弟弟你看啊——‘浮光掠影’。” 能在演武大会中闯进前三甲,这位儒生的本事炉火纯青。 随他右手一动,掌下光影变幻,浮现出一只林间奔跑的野兔。 树影窸窣,野兔轻盈跃动,倏而另一道黑影猛地窜出。 聂斩嘿嘿道:“饿虎扑食!” 伺机而动的老虎一口吞下兔子,明暗交叠,画面消散无踪。 施云声嘴巴微张,呆呆注视地面,眼底亮色闪过。 毕竟是小孩,最喜欢这类新奇有趣的术法。 聂斩扬起下巴,得意道:“怎么样?厉害吧。” 施云声:? 你的“厉害”,就指逗小孩? 把视线从影子挪开,施云声敛去惊讶:“还行。” “只是还行?” 聂斩:“不成,我给你再变一个。” 他蹙眉思忖,一晃眼,瞥见施黛与江白砚。 “施小姐、江公子。” 聂斩一笑:“江公子的伤势如何了?” 江白砚:“小伤而已,并无大碍。” “我们继续往前走?” 施黛朝四周望了望:“这地方……好像分不出东南西北。” 大问题。 四面八方的景致大差不差,置身其中,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往哪儿走。 一旦选错方向,和出口背道而驰,全做了无用功。 前提是,幻境里真的有出口。 “今晚的筵席有十几人在场。” 施黛说:“我们进入这里,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到现在,连其他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发现自己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地方,第一反应,是寻找同伴。 看目前的情况…… 施黛道:“幻境或许比我们想象中更大。” 聂斩呜呼哀哉:“我们不会被困死在这里吧?” “幻境辽阔,所需灵气颇多。” 江白砚语气平平,轻描淡写:“寻常人维持不过一日。” “而且,幻境是在百里家展开的。” 施黛接话:“百里家那么多丫鬟小厮,察觉筵席上没一点儿声响,肯定要进屋查探。” 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百里家人自会前往镇厄司报案。 简而言之,他们不必担心被长久困在阵法里头。 “要我看,待在原地就好。” 聂斩道:“这鬼地方难说到底有多大,不如静观其变,看设阵之人的下一步动作。” 施黛也动过这个念头,闻言没反驳:“的确……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反而消磨体力。” 不知道沈流霜怎么样了。 可惜大昭没有扩音器,否则她一路走一路播,找起人来效果绝佳。 这次的死者是百里箫,在场四人没一个与他熟识,对案情一无所知。 聂斩颇为头疼:“单单把我们困在幻境里,又不对我们动手。幕后黑手到底怎么想的?要杀要剐,给个准信啊。” 说罢咬了咬牙:“我只是想来百里家蹭个饭而已。” 怎么这样倒霉? 江白砚道:“凶手或许还要杀人。” 施黛:“嗯?” “幻境广袤,所有人被分散。” 江白砚解释:“若想对谁下手,是最好的时机。” 这里像是一片专属于凶手的猎场,那人大可欣赏猎物仓惶无措、走投无路的惨状,再不为人知地将其残杀。 江白砚见过无数邪修与恶徒,对这类人的心思再熟悉不过。 准确来说,他也是其中之一。 “杀人?” 聂斩一个激灵:“杀谁?百里家的人?” 他话音方落,余光瞟过远处,愕然睁圆眼:“快看后面!” 后面怎么了? 施黛回身,亦是怔住。 炼狱空茫,在遥远的天地交接处,行来一排万分诡谲的队伍。 领头是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双双手执铁链,身量极高。 白的口吐长舌、面容惨白,黑的身宽体壮、气势冷峻,俨然是传说中勾魂的黑白无常。 无常身后,是数量众多的牛头马面和混沌小鬼,鬼影幢幢,簇拥一辆囚车。 看清囚车上的景象,施黛握住施云声右手:“害怕的话,把眼睛闭上。” 他才不怕。 小孩低应一声,没挣脱她的手。 囚车以铜制成,车里的人不出所料,是死状凄惨的百里箫。 衣物被烧得破破烂烂,只剩几块布料搭在身前。 裸现的皮肤惨不忍睹,皮肉开裂、烫伤处处,后背血淋淋一片,没一块好肉。 因生前遭受巨大的痛苦,百里箫死不瞑目,睁大一双通红的眼,五官狰狞。 聂斩哪见过这般惨样,目瞪口呆:“老天……” “罪人百里箫。” 领头的白无常满面堆笑,声音不大,清晰响彻耳边:“纵火谋命,判入六重铜柱炼狱,受百年火灼之刑。” 果然是为了惩处纵火的罪过。 施黛心下微动,余光里,晃过一袭白影。 ——江白砚对一个个面貌骇人的妖魔鬼怪视若无睹,纵身一跃,跳上囚车顶端。 被他这个举动吓到的聂斩:? “哇。” 聂斩叹为观止:“这兄弟,胆子这么大?” 施黛不以为奇:“他看出那群小鬼没有敌意吧。” 如果有,江白砚会毫不犹豫拔剑出鞘。 铜车从外部破不开,江白砚立于囚车顶端,端详内里的情形。 扑面而来一股烧焦的恶臭,百里箫凝固的表情里,除却痛苦,有明显的恐惧。 他应是哭过,两眼红得吓人,再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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