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江月打听过她怎么愿意去邺城的地界? 毕竟她会制药,又会分辨各种毒物,本事可比一般的大夫强多了,又是一届弱质纤纤的女子。想挣银钱,也没必要不顾自身安危。 江月就还说自己是去寻参军的夫婿的。 侯源知道这件事后,特地问遍了所有人,众人都没听过有姓‘联’的军士。 加上侯源猜着,能让江月不顾安危寻过来,她夫婿肯定是离家很久都没有音信了,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半大小子也不会安慰人,憋了半天,只道:“你有事就寻我,我能帮上的一定帮,你千万不能做傻事!” 江月听得莞尔,“他应当还活的好好的。” 侯源只当她不肯接受现实,便只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 几日之后,通往暨城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正在速度不快地赶路。 其中一辆高大华丽的马车里头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守卫在马车附近的熊峰和齐战捕捉到了动静,立刻示意车队停下,撩开车帘。 “殿下醒了就好!” 马车之上,少年皇子面色惨白,却是没怎么费力,就已经能自己坐起。 熊峰一脸的心疼,恨不能以身代之,同时也庆幸道:“江娘子给的丹药果然灵验,殿下现下看着比出京时好多了!不如改路回路安县去,让江娘子为您……” “不必。”陆珏立刻拒绝,昏睡的太久,他的嗓音有些晦涩,轻咳了几声后,才接着道:“不必节外生枝,接着往邺城去。” 熊峰不觉又有些气愤,沙包大的拳头死死捏紧。当然不是对着自家殿下生气,而是—— 当日他和齐战等人,立刻沿着上京的路追去。 等他们紧赶慢赶地追上金鳞卫,那些人却并不让他们靠近。 眼看要闹起来,陆珏出面,平定了纷争。 熊峰等人这才忍了下来,一路追去了京城。 后头陆珏进宫,他们也被‘请’到了一个地方软禁。 再见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旬,前头还好端端的陆珏变得十分虚弱。 他白着一张脸,笑着宽慰熊峰和齐战等人,说自己升了军职,连带着他们这些本不被朝廷承认的追随者,也得了皇帝的认可,正式得了朝廷的编制,往后有军费、有粮草,再不必过从前朝不保夕的日子。 熊峰和齐战根本不关心这些,只想知道他为何变成了这样。 在他们不依不饶的追问之中,陆珏才道明了来龙去脉。 他受伤未归日久,皇帝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认为他有了不臣之心,这才派遣了金鳞卫四处寻他。 察觉到被怀疑了,陆珏没有办法,只得表明自己是因为伤势严重,才流落在外。 虽然这是事实,但那会儿他身子被江月调养的比受伤前还好,没有半点后遗之症,根本不足以取信于皇帝。 他只好舍去半条性命,弄出了内伤。 太医院的太医医术不低,却不如江月那么玄乎,能根据伤势,推算出受伤的具体日子。 他们诊断之下,陆珏确实伤重,若从此当个富贵闲人,或许还能有几年可活,若还像从前似的舞刀弄棒,甚至上阵杀敌,那随时可能殒命。 皇帝疑虑全消,抚慰了他几句,而后才有了后头的安排。 知道真相之后,熊峰和齐战等人个个都是义愤填膺,虽知道天家父子和民间不同,但虎毒尚且不食子,皇帝既知道他们殿下不能再动武,怎么还接着用他打仗? 而所谓的厚待,则也好像是在为来日他们殿下殒命后,为朝廷接手他们这些人做准备。 少年皇子见他们面露不忿,难得地多言了几句,安慰道:“父皇问过我,是我愿意的。一个将士的最好结局,自然是死在阵前,保家卫国。何况,我有一枚她给我的丹药,也不一定会死。” 现下,熊峰又回忆起了这些事,不觉又红了眼眶。 齐战的面色同样不好看,他拉着熊峰离开。 “你拉我作甚?”心情不好的熊峰怒气冲冲地嚷了一句,“咱们殿下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傻的时候是真傻,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我要好好劝劝他!” “殿下不是傻,殿下是一片纯孝之心。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劝他什么……劝他不服君命,真的做乱臣贼子吗?” 熊峰张了张嘴,想说这种君、这种父,殿下反了又何妨? 但他也知道这种话不能随便说,便只好死死抿唇。 齐战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同样是凝重愤懑的神色。显然,他的想法和熊峰不谋而合,只是比他更能忍一些罢了。 马车之内,陆珏闭着眼调动内力,感受到伤势已经好了泰半,估计等到了邺城也就好了七八分。 怪不得江月说那是仅此一颗的保命伤药,确实是神奇得令人咋舌。 与外头凝重的氛围不同,陆珏心情不错,甚至还有心情翻看手边的《三十六计》。 将其中的‘苦肉计’再看过一遍,他方才不紧不慢地把书放下,查看起最近还未来得及看的信件。 半晌之后,马车之内传来他有些气急的声音—— “全力前进,三日之内抵达邺城!”
第五十九章 离开暨城没几日, 江月抵达邺城。 如侯源描述的那样,邺城的主城区以青砖铺地,道路宽阔, 屋舍林立。比路安县还强上不少。 但这城内的氛围,却远不如小城轻松祥和。 见到车马进了城,衣衫半新不旧的百姓们都立刻找地方躲了起来,警觉地观察一阵,见到没有异样,才接着出来做自己的事儿。 侯源同江月解释道:“大军在城外军营驻扎,进城多是打秋风, 所以百姓们见到人马会警醒些。我们也有落脚点,地段差一些,但住着的都是我们的亲属和退下来的伤患。” 一行人七拐八拐的, 离开了主城区, 到了一片民居丛集的城寨。 原身这方面的常识不多,但江月从屋舍的排布上分辨, 这片应当是城内原来的贫民区。 到了这一片,军属们听到响动, 就不再躲藏, 而是直接放下了手里的活计, 迎了出来。 看到领头的齐策,绝大多数人还会上前打招呼, 问问自家儿郎的近况。 齐策并不摆谱,回答了一箩筐的问题后,他留下了一车米面粮食, 说是殿下吩咐的,专门给他们采办的东西。 人们欢呼一声, 转而七嘴八舌地问起说:“那殿下人呢?之前听你们说去接殿下,怎么他没和你们一道回来?” “是啊,之前殿下杳无音信大半年,现下好不容易说快回来了,真是神佛开眼!” 陆珏的踪迹,那是绝对的军中机密,即便是对着军属,也不能乱说,齐策便只说殿下就快回来了。 江月在旁边安静听着,从军属们的态度听出来,这些人是真的很拥护陆珏,甚至还有缺了一条腿的老者拄着拐杖,吃力地从家中挪出来,就为了听一听的他的消息。 很快,也有人注意到了队伍里的江月。 他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这个生面孔,有个身形高大的女子同齐策站的近,视线一转就打趣道:“这面生的小娘子也是来投奔殿下的?还是你们谁在外头……” 齐策赶紧咳嗽一声,“这是我们从外头请来的大夫!” 说话说到这会子,那一车粮食也卸完了,齐策拨开人群走到江月周围,询问她后头是怎么个章程。 江月就道:“侯源和我说了,从这到军营,也不到一个时辰,我想先在这儿安顿,若军营那边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再过去。” 军营里全是男子,她过去自然有诸多不便。 而且她脸上的伪装也快褪色了,一路上半个月都没洗澡,即便是在暨城的客栈,她也只敢关上门窗简单擦洗一下。 邺城内的城寨里,妇人和老人、孩童居多,她待着就自在多了。 齐策也是这么想的,毕竟眼前的少女不只是大夫这么一层身份,军营那边随时开战,她真要出个好歹,自己实在不好和殿下交代。 他松了口气,喊来方才那个和她交接的高大女子,先给江月介绍:“这是熊慧,这里的事儿多是她在管。往后你有事就找她。” 再对熊慧叮嘱道:“江娘子很是要紧,你千万看顾好她。” 熊慧排着胸脯说:“我还能不知道大夫有多重要?你放心,江娘子要是少根头发,你都算我头上!” 时辰不早,齐策也不再耽搁,带着人出发。 侯源还不忘凑到江月跟前,说:“我刚去找我娘了,你有事也能找她。” 都是好意,江月也不好拂逆,就还是道谢。 等送走他们,军属和伤兵们便把江月围住,询问她打哪儿来啊?怎么愿意到这儿来行医? 熊慧叉着腰赶人,让众人自去做自己的事儿,而后才带着江月去找屋子休息。 熊慧把她带到一个小院前,开诚布公道:“这里从前住着一对老夫妻,三个儿子都在军中,但是那三个儿子都……两人伤心过度,前不久相继去世了,这才空出来了。你要是忌讳,我再给你找找地方。只是没有这么宽敞的,可能得跟别人挤着一起住。” 小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一间主屋,配有堂屋、灶房和茅厕,也自带院子和水井。大小和设施,跟江月从前住着的任何院子都不好相提并论,但在这片绝对是好地方。 不然也不会分给送了三个儿子上战场的老夫妻住。 江月摇头说不介意,“这里就很好。” 熊慧虽然打下包票要照顾她,但看她弱质纤纤的模样,也怕她娇气不好相与。 闻言她也松了口气,爽朗笑道:“那就好,你就在这儿安心住下,我就住在隔壁,有事你直接喊我就行。” 江月点头应下,熊慧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江月在小院里头转了一圈,捡了前头那对老夫妻留下的柴火,又在院子里的水井挑了水来,开始烧水。 一锅水还没烧好,大门让人敲响,一个头上包着布巾的中年妇人,怀里抱着一床被子,笑着问说:“是江娘子吧?我是侯源他娘,给你送被子来了!” 说着话,她便慢慢地挪进来。 江月伸手扶了她一下,她和善地笑道:“那猴崽子和我说了,路上你教了他很多东西,这被子不是什么好料子,针脚也不怎么好,本是准备给这崽子带去军营的,你别嫌弃……今天日头也好,在院子里稍微一晒,晚上睡着保管舒服!” 江月道了谢,和侯大婶一道将被子晾好。 这会儿了,江月也发现她并不是腿脚不便,而是眼睛不好,似乎是视物极为费劲。 “你的眼睛……” 侯大婶摆手笑道:“没事,我就是年轻的时候跌过一跤,磕到了脑袋,看东西费力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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