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吧,萧太尉说得对,陛下也不过是一时气急,才让你们关起惠妃娘娘的。”裴绍摆了摆手。 黄寻得令,退下去办了。 陈泓还留在原地,裴绍抬眸看他:“还有事?” 陈泓盯着他许久,靠近了低声问:“真的不是你?” 裴绍蹙眉:“……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陈泓严谨地压低了声音:“除了你,我想不出其他人。” “不是我。”裴绍冷着脸,他已经够烦了。 “所以……”陈泓认真地盯着他,“你知道凶手是谁?” 裴绍没有回答。 “不能说?”陈泓继续猜,“贤妃?” 裴绍抬眸盯着他。 陈泓与他对视许久,微微颔首:“是她,对不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追查永德太子的死因,应当知晓,她为何这样做。”裴绍隐晦地回答。 陈泓沉默良久:“那你说,我们应当怎么办?” 裴绍反问:“你觉得呢?” 陈泓:…… * 深夜。 庆康帝从难耐的疼痛中醒来,他气若游丝:“花达……花达……!过来伺候……!” 殿内灯影浮动,紫袍官服出现在他的眼前:“陛下,花公公去休息了。” 庆康帝眯起眼睛,他视线模糊,许久才看清眼前之人:“……裴绍……,快扶朕起来。” 裴绍没有动:“陛下要去做什么?” “朕要太医,朕要解药!朕还不想死!”庆康帝颤抖着声音,拽着裴绍的衣服。 裴绍后退半步,庆康帝重心失衡,跌在床沿脚踏上。 “陛下……太医们说,没有解药,陛下和贤妃恐怕……”裴绍缓缓俯身,半蹲着与他平视,“臣已经拟好了遗诏,陛下……需要过目吗?” 庆康帝愣愣地望向他,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裴绍!你……!” “陛下莫要动怒,太医说,动怒会让毒蔓延得更快……”裴绍一字一句地解释,“说得简单点,就是……会死得更快。” “朕这般信任你,重用你,你居然,居然背叛朕?!”庆康帝愤怒地指责,可惜他中气不足,骂起来声音也不大。 “臣自问,对大庆鞠躬尽瘁,问心无愧,”裴绍红着眼眶,“可是陛下……欢颜死的时候,也很痛苦吧?” 庆康帝瞪大了眼睛,惊讶过后,竟是病态地疯笑起来:“她不痛苦,她在朕的身下承欢而死,死得可快活了……” “畜生!”裴绍终究没忍住,狠狠地抡了他一拳,庆康帝虚弱地倒在一边,又被拽着衣服拎起来,裴绍悲愤地瞪着他,“他是你的血亲妹妹,你怎么能如此丧心病狂?!” 庆康帝擦了擦嘴角的黑血,鬼畜地笑了起来:“一个女人而已,你把解药给朕,朕让你当摄政王,整个天下,要什么样的女人随你挑……” 裴绍咬牙切齿:“我只要她。” 庆康帝呆呆地看着他,目光渐渐黯淡下去,嗤的笑道:“那就可惜了……她被朕玩死了。” 这话如同一柄尖刀利刃剜向裴绍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一瞬间,他懂得了贤妃一生只任性一次的豪赌。 他眸光一凛,狠下心来…… * 这是一个大庆百姓都难以忘怀的年三十晚,这天晚上没有烟花爆竹,也没有过年时喜庆的嬉闹声。 深夜里,宫里敲响了丧钟。 太监悲怆地高呼:“陛下驾崩了——!” 朝臣听宣而来,跪在殿外的广场上哭丧。 裴绍从寝殿里出来,脱力跌坐在殿门口,陈泓扶了他一把:“还好吗?” 裴绍点了点头,重新站起来。 青叶匆匆赶来:“裴丞相,贤妃娘娘不好了!” 原则上外臣不得进内宫,可眼下的情况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裴绍带上了赵太医一同离开,没有人多说半句。 到了丹河宫,赵太医在殿外等候,裴绍径直进了寝殿,丹河宫的侍女们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 贤妃见裴绍前来,欣慰地松了一口气:“你们都下去吧。” 裴绍冷着脸:“所以,你是真的没有解药?” “……没有。”贤妃平静地回答。 “你会死的。” 贤妃也很虚弱了,她微微点头:“是啊,我请你来,是希望……你能带我离开。” 裴绍疑惑。 “我不想入皇陵,不想和皇成墨躺在同一个宫室里……也不想死在这宫墙之内,至少……我死后,你能把我送到外面去吗?”贤妃含泪恳求。 “我知道……这很让你为难,实在不行,就一把火烧了丹河宫,把我的骨灰带出去吧。” “你想去哪里?”裴绍问。 “十里坡……”贤妃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从前我和阿济出去郊游,他都喜欢带我去十里坡骑马,郊游……” “青叶,给娘娘更衣。”裴绍唤来青叶。 青叶从外间进来:“去……去哪里?” “十里坡。”裴绍简单地回答,转身出去回避。 贤妃茫然地看着裴绍的背影,许久没反应过来:“……现在就走吗?” 青叶捧来一套素浅低调的衣裳:“听上去是的。” “好……好……”贤妃黯淡无光的眼神里,总算浮起了一丝亮色。
第62章 解脱 京城飘着雪, 一辆马车在雪地中驰骋,一路狂奔回到了丞相府后门,裴绍下了马车, 把贤妃背下来,直奔向书房。 淮山和文峰都吓坏了:“老爷……这,这……” “别吵!”裴绍带贤妃进了书房,到了最里面打开密道。 贤妃晕乎乎的间隙醒来:“……不是要出城吗?” “陛下中毒而亡,百官谏言封城,已经封锁了城门,我带你从密道走,能出城。”裴绍背着她走进密道。 密道狭长,裴绍举着油灯步步维艰地前行, 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也没有让他绝望。 “……裴绍……”贤妃声细如蚊,虚弱地低喃,“我可能……熬不到了……” “能的,你坚持一下……”大冷天里人的体能消耗非常快, 裴绍本就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背着贤妃走了这么一大段路,越来越吃力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贤妃的声音很轻, “……你把我烧了吧……我不想带着这副肮脏的躯体去见他……” 裴绍哽咽了一下, 安慰道:“太子殿下不会怪你的,也不会介意的……” 贤妃安静了许久, 喃喃道:“……我真的……好怀念……自由的日子……” 十几岁那些年,她是未出阁的重臣嫡女, 他是大庆储君皇成济, 受人爱戴的永德太子, 他们曾是京城里公认的金童玉女。 青葱年少, 他也曾带着她到城郊鲜衣怒马,也曾花前月下吟诗作对。 先帝赐婚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有爱她的夫君,有慈祥的公婆,她也愿母仪天下,当他的贤内助,造福天下百姓。 可惜,在他死的那一天,一切都结束了。 她曾下定决心,从此青灯古佛,不恋凡尘。 偏偏天不遂人愿,庆康帝非要强占她。 这十几年她每天过得如同行尸走肉,她从没想过能离开深深宫墙,所以孤掷一注与庆康帝同归于尽。 可是今晚,裴绍给了她希望,她也想努力一下,在临死前再看一看,没有宫墙圈禁的风景。 “很快到了,出去之后就是城外,你就自由了。” 裴绍推开尽头的出口,刺骨的寒风卷着冷雪迎面扑来,前方是雪夜,白雪在黑夜中泛着白光。 贤妃无力地笑了,眼角滑落的泪珠被风一吹就凝固成一层薄霜。 裴绍喘着粗气出了密道,过度疲惫的双腿还在颤抖。 他轻轻放下贤妃:“我歇一会,元胡,元胡很快就到了……” 贤妃被轻放在一棵枯萎的大树边,她没有回应,白雪覆在她的头发上,眉毛睫毛都染上了一层白霜。 “……娘娘?”裴绍还喘着气,他俯身轻轻地推了推她。 贤妃没有回应,也没有动。 裴绍怔住了,周围很安静,只剩风声与他的喘气声。 “……上官姑娘……”裴绍顿了顿,“冒犯了。” 他伸出手,在她鼻尖处探了探。 裴绍的手被冷风吹得干裂,像冻僵一样,停留了几息,才彷徨地收回手。 “……你自由了,也解脱了……安息吧……”裴绍红着眼圈仰望夜空,忍住了眼泪,大家都是苦命人,他大概是世上最懂贤妃的人了吧。 “若是见到了欢颜……替我问好……” 远处有几匹马奔腾而来,元胡率先下马:“裴大人……”他看到了躺在雪地中的贤妃,欲言又止。 “上官姑娘走了,”裴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瞥了一眼元胡带来的几个女暗卫,“你们给她换身干净的衣服,送她一程吧。” “去把青鸾请来,让她见上官姑娘最后一面吧。”他不唤贤妃了,那大概是她最痛恨的一个称呼。 “用最快的速度,把京中的消息传给你们主子。” 元胡得令:“喏!” * 庆康帝驾崩了,遗诏毫无意外地,唯一的皇子成了新君,徐昭仪茫然无措地被推上了太后之位,裴绍任新朝太师,辅佐教导新帝成长。 大年初一,惠妃被放了出来,成了惠太妃,她怨毒地跟着所有人向徐太后下跪。 凭什么?! 徐昭仪本就份位不如她,就因为有了个儿子,一夜之间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后。 白雪茫茫,朝臣要轮班为庆康帝守灵。 萧太尉年老,萧正很快就来替换他了,惠太妃在僻静处拦下了他们。 “怜雪……臣拜见惠太妃。”萧正连忙行了个跪拜礼,如今还是在宫中,君臣之礼不可免,为他好,也为女儿好。 “爹,免礼……”惠太妃搀扶起他,面露委屈。 萧正看了难免心疼,萧怜雪是他唯一的女儿,从小被纵容宠爱,没有吃过半点苦头,他去江南行宫之前,她还是个骄傲的太尉府嫡孙女,心中爱慕着游千澈,他还想着若是能趁此机会加官进爵,回来时,他就向陛下讨个恩典,给游千澈和萧怜雪赐婚。 谁料命运弄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游千澈成了驸马,萧怜雪进了宫。 甚至现在她还成了太妃。 一想到女儿在这半年来吃的苦头,萧正心有不忍:“怜雪,你在宫里可好?” “不好,”惠太妃摇了摇头,“爹,接下来,我可能会更加不好。” 萧正拧眉:“怎么了?” “爹,我需要人手,你能给我安排点人吗?”惠太妃恳求道。 萧正迟疑了一下。 “你只需要有人,我会安排他们进宫的,好吗?”惠太妃可怜楚楚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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