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黛抬眸直直盯着她,时宴面色稳重,手上一用力,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你听过大智若愚这四个字吗?现在你想反悔,就算将这件事一字不落地告诉宋琸,宋琸饶是信了你的话,你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倒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现在去告密,你认为你能活过今晚?” 宦黛双眸含恨地望着她,嘴唇微张,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宴看她犹豫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宦黛离开后,宋倘冷笑了一声,时宴皱起眉,轻阖上门,落了闩,走到桌前给宋倘倒了杯茶。 茶已经凉了,宋倘坐了下来,丝毫不在意地接过杯子轻抿一口。 时宴道:“端王殿下半夜来找我应该不只是来喝杯茶吃点东西吧?” “我算是知道四哥为何说你心思不简单了,深夜不熟的男人来屋造访你居然还能丝毫不慌张,甚至说服别人乖乖闭嘴,小丫头,你真的就什么都不懂吗?”宋倘半眯起眼逼视着她。 “若刚才我不说服她,她现在还能活着吗?” 宋倘回答得很果断干脆:“不能。” “但我必须得让她活着。” “你跟她在策划什么?你居然能让她替你办事,要知道宦黛这人跟了四哥那么多年,她绝不可能背叛四哥。” “这是端王殿下此次前来的目的?我还以为依照外面传的有关端王的评价,您是看上我了呢,看来谣言确实不可信啊。” 她神色平平地说,宋倘显然愣了一下,双肩在轻微发抖,时宴知他在强忍笑意,对自己的大言不惭丝毫没有感到羞耻,宋倘视线终于柔和了些,褪去方才的冰冷,又跟白日里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差不太多。 他突然凑近了些,“你这人还挺有意思。” “之前还有人说我很没意思。”时宴身体后仰,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她不喜欢跟宋倘靠得太近,宋倘给她的感觉十分不适,就像茂林里的湿气,很黏腻,几乎要把呼吸道都粘在一起,可以呼吸但始终不够畅快。 “那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 “时宴不敢当。” 宋倘嗤笑了一声,“其实你看起来呆呆的,傻得很,跟聪明挂不上钩。” 时宴:“……端王是来取笑我智商的吗?” “大智若愚,这个形容不错,很贴切你。”他重新坐好,捡了一颗花生米抛至嘴里,“别人的话跟我的话并不冲突,我觉得你有意思那你就是有意思。” 时宴也不再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笑:“端王殿下也深藏不露,兴王知道您平日那懒散无能的表面都是装出来的吗?” “你想挑拨我跟四哥的关系?”宋倘勾起一抹隐隐藏着讥讽的笑,“你大可收起这点小心思,正如你跟九弟之间的关系那样,你们主仆之情尚能情比金坚,我跟四哥之间的情谊更不像你想的那样脆弱单薄。我自幼就崇拜四哥,他出身好,头脑好,手段也够狠,那时候打仗,若非四哥从中帮我,我约莫早就死在那个老匹夫的刀下了,后来他的野心渐大,我便直接放弃万里边疆拱手让给他,哪一天他若再需要我,我便提起刀替他守护这大好山河。我这人啊没什么大的抱负,安安稳稳地活着,吃够酒有美人在旁就够了。” 屋内暗沉沉的,只点了一盏快燃尽的烛灯,透过火光,时宴从他脸上似乎看见了昔日那个戎马相争征战沙场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她暗暗吃了一惊,她想过很多种理由,却没有想到真正的原因就这么简单,只是因为宋倘敬重兄长,不让兄长因为自己感到威胁故而放弃了兵权成了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 可是他安安稳稳地活着这个简单的愿望,放在皇家就成了奢求。 “端王殿下就这般相信兴王么?”她提出自己的疑问。 宋倘翘着二郎腿,一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盯着她:“你想说九弟会夺权?那你呢,你怎么就这么信任九弟?” “我信任谁不重要,一切皆有可能不是么?” 宋倘笑了,“那四哥该寒心了,他待你很好,你不会感觉不到,你却说一切皆有可能,潜意识里就是希望九弟能赢,心没有向着四哥。” 时宴冷笑不说话,垂眸看他手指很有节奏地敲打桌案。 “九弟那人是不错,能忍,心肠也够硬,有手段,否则不会让四哥头疼到现在。但可惜出身太差,你以为仅凭他一人之力当真这么容易掰倒四哥么?他表面上对抗的四哥,实际上对抗的却是近乎朝廷所有有权有势之人,甚至是父皇,父皇传位给谁都不会给九弟,只因为九弟那不堪的身份,他是什么人?一个人的努力凭什么就能轻而易举地击垮四哥几代人的根基?” 的确,元景帝不会将皇位传给宋誉,所以宋誉最后杀了他,自登皇位。 时宴眼里划过几丝惊讶,宋倘将一切都看得十分清楚,她不知道宋倘是什么时候看明白了宋誉的伪装,但显然,这一切都表明宋倘并非等闲之辈,他只是懒得争,懒得参与这些明争暗斗。 “既然端王将一切都看得如此明白,时宴不懂此次端王前来的目的是什么?端王是想来警告时宴的?还是来杀人灭口的?” “都不是,”宋倘丢掉手里的吃的,站起身拍了拍手,“我问你,安阳身边那男人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 “当真?”宋倘转过身,弯腰俯视她,“白天我没对四哥完全说实话,那人是九弟的人,只是还没有直接证据,只是安阳那傻姑娘还对他掏心掏肺,殊不知自己已经被卖了。” 时宴硬着脖子对上宋倘不容置辩的眼神:“我不明白端王在说什么。”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去把他杀了?他若是死了,九弟会不会因此恼怒,毕竟我烧了他一根线,他就不会好过。”他脸色一沉,眼神忽变晦暗,时宴被他突然一百八十度大变的态度搞得心中七上八下。 “我不想给四哥添麻烦,最重要的是安阳不能有事,你们怎么争都与我无关,但若因此牵扯到安阳,安阳出了什么事,她不快了,我就不介意伸手进来将局面搅得更乱些。” “原来这是端王殿下来此的真实目的么?但可惜,时宴确实不知你在说什么,殿下信任我,但不代表他什么事都会跟我说,况且我是个胆小又惜命之人,我不敢知道太多,端王真关心安阳,怎不时刻陪着她盯着她,跑来我这兴师问罪怕是搞错了对象。” “我护她自有护她的法子。”宋倘当即反驳她。 他眼睛死死盯住时宴的脸不动,像是怕错过她丝毫异样,可惜那张无辜的小脸上始终如一坦荡。 “我是不像四哥九弟那样信任你的,你现在不说我也不计较,九弟那些小手段你以为父皇看不出来?他只是任由他们在斗,自古以来皇室之间哪有各个都心平气和连枝同气的,斗赢了左右就是赢家两个字,输了那就是命,支持九弟的就是些不起眼的小官清流派,掀得起多大的风浪?占得了多久的上头?四哥稍稍用点手段,他们就必死无疑,到那时候九弟还怎么争怎么斗?” “这是睿王殿下的事情,时宴愚钝,想不通也不想想通,今天我就是死了也什么都不知道,端王高看了我在睿王心中的地位。” “你!油盐不进!” 宋倘被她气得胸口发堵,“我同你这般掏心掏肺,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实话。你把我当傻子,也把四哥当傻子了?你跟宦黛之间的事情他左右不过任你在胡闹,今日就算我真杀了宦黛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无非就是哄你再给你找个打发时间的玩伴由你接着闹,那个时候你再跟谁狼狈为奸?” 他当真是一脸真诚地在开导时宴,时宴没想到他为了安阳什么都能跟自己说,但也被他最后四个字激起了怒火。 “什么狼狈为奸?您一心向着兴王殿下,就可以对他做的所有事情,是善是恶都可以视而不见,全当是善,其余人无论抱着什么心情怀着什么心思都是恶吗?” 宋倘哑然,久久地,又一时泄了气,叹:“行,这个算我的,我也不想做到这个份上,九弟怎么跟四哥争我都不在意,可他不该将心思动在安阳身上,我实在关心那丫头,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那您该去找安阳公主,而不是半夜来我这发疯。” 宋倘见她转过身,紧抿着唇不再答言。 身后是久久的安静,时宴心觉不对劲,转身一看,身后竟空无一人。 门闩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她心中暗暗掀起波澜,宋倘身手如此之高,她连这人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她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第106章 再上青龙寺【耳更】 再次见到宋倘时, 他与宋琸坐在一块下棋,见到时宴后,似乎对那晚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 就像是时宴一人做了个梦,依旧是那副贱兮兮的样子。 他朝时宴招了招手,“呦, 几日不见, 变得愈发动人了,四哥进屋藏娇,会养。” 宋琸白棋落子,等宋倘注意力再次回到棋盘上时发现自己的黑子已经被吃了好几颗。 “四哥, 你就不能让着我些?再这样下去我都不乐意跟你下了。” 宋琸笑了笑,“也就下棋能让,其他的不能让。” 宋倘撇嘴,“你还跟我在这打哑谜卖关子呢, 你就直说吧, 又想怎么做了?” 他长臂一揽, 霎时将时宴搂在怀里,宋倘啧了几声, 语气里难掩责备:“四哥, 还有人在呢。” 眼神却没有一丝避讳,优哉游哉地盯着时宴的表情,好像在看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找个机会杀了武攀,再看看宋誉有什么反应。”他勾起时宴的一缕秀发, 低头又问:“今天用的什么香?跟平常不太一样。” 时宴如实道:“佛手柑, 大夫说疏肝解郁。” “哪个大夫?” “给宦黛看病的大夫。” 宋琸眉尾一挑,“她病还没好?这都多久来了, 你精力都在她身上,难怪对我这么冷淡,就不该听了你的话叫她陪你。” 时宴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潜台词,“你下手那么狠,宦黛身子娇弱,能恢复成现在这个模样已经很不错了。” 说罢她又将手上多出的一个香囊绑在宋琸腰上,宋琸低头静默地看着她,听她问:“好不好闻?” “还行,不过好像不止有佛手柑。” “还有迷迭香,镇静安神的。”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 宋琸“哦”了一声,末尾遇到太高,一副疑惑的表情。 “近日心情不好?” 时宴摇头,没一会就替他绑好了香囊,“不是,特意问大夫给您求来的,看您近段时间愁眉不展,性子也愈发焦躁了。” 宋琸盯着这个香囊眉头更加紧锁,想动手摘下,“本王不爱戴这种东西,像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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