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小,像是灵魂突然从躯壳中抽离,留在这行宫里的,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行以南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嘉云相信他,才能一直留在嘉云的身边。 苍白的手费力扯着自己的头发,嘉云终于意识到,她快要将行以南逼疯了。 可是快要疯了的行以南却在嘉云凑上来的那一刻,无所适从,他僵硬着不敢动,神经在被拉扯,但最终都败给他对嘉云自骨子里生出来的恐惧。 他不敢违逆嘉云。 嘉云抿着唇,看着是要起身,行以南终于崩溃了,他死死拽住嘉云的手,卑微地乞求:“嘉云,我会乖的,不要将我扔在这里。” 行以南的眼前已经浮现出那位拿着器具向他靠近的场面,他费劲心力想躲,却怎么也逃离不了。 他整个人都被禁锢在行宫里,那样的无助,那样的绝望。 嘉云气笑了,她决绝地掰开行以南的手指,让行以南直直下坠,在坠到崖底的前一刻,嘉云凑到行以南面前道:“行以南,我不屑于骗你。” 彻头彻尾的冷漠,嘉云早已经凌驾于行以南之上,她用不着骗人那么卑劣的手段,一直以来骗人的,只有行以南。 是行以南和燕骞联合在一起,要夺嘉云手中的权势,如今只是成王败寇而已,嘉云要怎么样处置行以南都可以,这都是行以南应得的。 从那场背叛开始,嘉云和行以南就注定要不死不休。 行以南应该绝望,应该害怕,可他却从心底悄然生出来几分欣喜,只要嘉云还想要罚他,他就可以一直留在嘉云的身边。 嘉云起身去拿了托盘里的药,她慢慢擦干净行以南手腕上渗出来的血,为行以南包扎好了手腕。 嘉云离开了片刻,回来的时候,行以南跪在床边低眉顺眼,嘉云一顿,行以南已经完全知道她的喜好了。 但嘉云却没有兴致了。 行以南以为他闹上几场,就能得到嘉云对他的爱怜,其实不然,嘉云铁石心肠,这样,只会招致嘉云的厌恶。 嘉云睡了过去,行以南却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嘉云就从寝殿离开了,她前脚刚走,后脚行以南就醒了,殿内涌动着汤泉内的热气,行以南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冷,只有牢牢抱住自己,才能得到一丝暖意。 嘉云还是随时都会抛下他,要是在晚春殿中,行以南不会这么担心。 可这里是行宫,是行以南常常梦魇的地方。 …… 看完了苍山送过来的消息,嘉云从暮雪里接过鱼食,暮雪则将那消息用火折子烧了。 除了她们三个人之外,没有人会知道这些消息。 行宫池子里的锦鲤是先帝还在时,特意挑来养在里面的,每一条身上的花纹都赏心悦目。 最让嘉云满意的是,只要她一抬手,那些鱼儿便会欢快地游过来,等着她喂它们。 嘉云手指一松,手中的鱼食就落了下去,看着那些争相抢食的鱼儿,嘉云忽然道:“养鱼,可比养人要容易多了。” 话外有话,言外有意,嘉云的手伸过来,暮雪将装着鱼食的罐子往前递了递,她试探地问:“良人让陛下不满意了?” 毕竟除了行以南,谁还能让嘉云生出来这样的感悟。 又是背叛,又是不留情面的折|辱,这两人已经永远牵绊在一起了,恐怕已经都成了彼此的执念了。 手指狠狠碾过,嘉云沉默不语,鱼食却大把大把地往水里扔,暮雪看得明白,果然是这样,她倒是很会为嘉云分忧,乐呵呵地提议:“要是陛下觉得不满意,不如请那位回来再教个几日?” 嘉云看向暮雪,暮雪笑得分外灿烂,一点儿别的心思都没有,嘉云心中有气,这一次可不会轻易饶了暮雪。 悄然在暮雪后背重重一拍,拍得她脸上的笑都淡了几分,嘉云开怀了。 谁知暮雪非但没有收敛,反倒蹬鼻子上脸,她凑到嘉云面前问:“陛下不愿意……那是舍不得,还是因为……哎哟!” 暮雪又被嘉云打了一下,打得她脑瓜子都嗡嗡的,暮雪只好闭嘴。 半罐子的鱼食就这么被嘉云洒了下去,直到触到罐底,嘉云不满地问:“就没了?” “什么东西经得住陛下你这样洒啊。” 暮雪都怕这池子里的锦鲤被撑死了,幸好她只带了半罐鱼食。 没有鱼食,那些鱼儿很快就离开了,花园池子边上,无端显得有点落寞。 洒完了鱼食,嘉云又去折旁边枝头上的花,那花枝很脆,又没有生刺,轻轻一折,就下来了。 嘉云将花拿在手中把玩,低着头,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她问暮雪:“你说,朕的那位好驸马,会闹到什么时候呢?” 嘉云还是对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她提起来的兴致全都被毁了,她那些不为人知的念头都没来得及尝试呢。 她怎么可能不跟行以南计较。 嘉云将花枝直直立起来,“这个会让他安分几天吗?” 原来是闹了,害怕再被嘉云冷不丁地打一下,暮雪后退了几步,她朗声道:“陛下,林太医都说了,那不是闹。” 安神汤日日都往行以南的床前送,行以南是被陛下逼得有些神志不清了,那道手腕上的疤就是这么来的。 要不是病了,暮雪很难想象,一个正常人能笑着划伤自己。 嘉云仍旧没上心,她漫不经心地问:“那又如何?” “不管行以南是假闹,还是真病,朕都不会怜惜他。” 如此绝情的话,确实很像嘉云,嘉云要是不狠,怎么会一路杀进宫门,又处置了燕骞,坐上高位? “吩咐苍山,继续查,凡是露出水面的,都要查。” “是。” 嘉云要利用这几日的离宫,将宫内所有勾连的关系,一网打尽,前朝是她的前朝,后宫,也是她的后宫。 权力在她手上,没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特意让暮雪拿了个通透的瓷瓶过来,花被她折下,又被她插进瓶中,高低错落,相得益彰。 嘉云回到寝殿的时候,怀中就捧着这么一束花,寝殿内暗沉沉的,飘荡着不知从何处延伸而来的暧昧。 嘉云脚步一停,她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不知道行以南又为她准备了什么。 目光落到床上的人影上,看吧,只要她一直身在高位,行以南就总要来讨好她的。 不论真心。 真心原也不值钱,哪里比得上行以南的傲骨。 如今行以南的傲骨尽碎,一寸一寸染上的都是动人的引诱。 。 想用鞭痕作画,确实是件难事,嘉云一鞭一鞭下去,得到的效果都不尽如人意,反倒是行以南快要支持不住了。 眼角沁着泪,一声也不吭,像是没指望她会心软,又或者是想要她尽兴,嘉云想着,应当是后者。 毕竟行以南如今是在讨好她,嘉云对这样的讨好很受用。 带来的花,被嘉云一朵一朵从枝头折下,花瓣纷飞,仿若一阵红雨落到了行以南的身上,为行以南点缀上最后的春意。 最后一片花瓣,被嘉云执拗地按在了行以南的眼角下,衬得行以南泛红的眼尾越发生动。 嘉云的心思难改,她问行以南:“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抬起行以南的下颌,她要行以南不能退,不能避,只能迎上她的目光。 行以南难耐地答:“是那位……” 他是想留住嘉云,除了这些法子,他没有别的招数。 就算是一直陷在梦魇里,他也要咬着牙留在嘉云身边。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嘉云满意,手指捏得行以南的下颌生疼,嘉云指点他:“是你自己。” 语气近乎诱哄,嘉云继续道:“没有人教你,全是你自己乐意的。” 脸羞耻到发烫,行以南的那份心思在嘉云面前无所遁形,他只能难堪地承认:“是我自己乐意的。” 即使没有嘉云的那些手段,他……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行以南心甘情愿地舍弃了自己,眼前没有青云路,只有嘉云并不暖和的怀抱。 背上的疼还在继续,行以南闭上了眼睛,是他自己愿意的。 ……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嘉云带着行以南从行宫回来的那日,在晚春殿前,遇见了陈文。 嘉云久不见陈文,陈文性子乖顺了些,没有之前那般骄横了,嘉云还没下来,他就在马车前一拜:“陈文见过陛下,行良人。” 甚至都主动跟行以南问好了。 帘子被暮雪拉开,望见里面并排坐着的嘉云和行以南,陈文的心凉了半分,他告诉自己,千万要克制住。 对行以南的嫉恨一闪而逝,陈文道:“陛下。” 其中的情意自然不必言说。 自行以南从他那里抢走了嘉云之后,陈文消极了好几日,如今总算是又活跃起来了。 除了陈文,还有迟言和郁自明,这后宫里的男宠是不会有尽头的,行以南抿了抿唇,他就算是在乎,也在乎不过来。 嘉云没有真心,他又怎敢想嘉云的目光总是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用了药的后背还在疼,被汗浸着,疼得行以南险些不太清醒。 倘若他就这样栽倒下去,后宫里怕是会有他妒忌到气晕过去的消息。 嘉云会希望看见这样的场面吗? 行以南勉强撑着,和嘉云一起下了马车,回影过来扶住了他。 回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行以南,良人举步维艰,后背尽然是冷汗……想来陛下一定是在行宫里翻来覆去折腾他了。 陛下真的不怕良人就这样死了吗?有前车之鉴,加之最近宫里不太平,回影不敢放肆。 嘉云没有出声,无人敢擅动,三人在晚春殿前僵持着,陈文要拿下嘉云,嘉云将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行以南主动退了出来:“陛下,臣想先进去。” 他无意参加这样的争斗,嘉云点了点头,淡漠道:“也好。” 陈文心里一喜,难道行以南和陛下在行宫吵架了? 眼看着行以南已经走进了晚春殿中,陈文殷切道:“车马颠簸,臣为陛下准备了银耳汤,请陛下移步到臣殿中。” 嘉云看向他,唇角微弯:“好。” 陈文没有想到会如此轻而易举,他微微一愣,才跟上嘉云。 嘉云不想见他,他一直都心急如焚,可却没有什么好法子,他以为他没有,迟言也不会有。 一个风月馆出身的人,能比他聪明到哪里去。 可是小侍回来告诉陈文,迟言居然和行以南勾连到了一起,他这是在选边站了!陈文气到发疯,却无可奈何。 行以南已经是良人了,又很得陛下的宠爱,迟言跟着他……那岌岌可危的,就变成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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