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奸细?”纪盈问。 席连点头:“鸢城的细作多,时不时就有,往后您会习惯的。” “那地牢是?”纪盈尴尬笑着看着他俩。 “这府邸底下就是一座地牢,随抓随审,陛下也是知道的。”席连笑说。 所以晚间她时而听到的细微声音不是错觉,是有人在行刑…… 她咽了咽口水。 陈怀在她发愣时递上一份册子:“这是两个月内的吉期。我不知什么时候回营,陛下派来的差使还等着回信,若是不想出差错,三日后就可以成亲。纪姑娘以为呢?” “好啊。”她怯怯说。 这婚期如此随意,婚仪自然也是。 但她没心情计较这个,她只担心她有几个脖子给陈怀砍。 毕竟是皇帝赐婚,当地的官员收到了信,哪怕如此紧急都尽快来了。 纪盈从府中带来了从小跟随她的侍女喜雁,喜雁一直抱怨着这婚仪的简陋,纪盈上妆时却一直心不在焉。 “姑娘,今日你大婚啊,你怎么也不计较啊?”喜雁跺了跺脚。 自作孽。 纪盈摇了摇头,看着镜中艳丽的面容。 长扫峨眉,愿结同心。 五年前,她听过这句话。 从陈怀口中。 恍恍惚惚间,大婚时她举着绢扇,满头珠翠间她看不见陈怀的神情,只在主宾的唱颂下叩首行礼。 观礼者众,却一点不热闹。 纪盈望着这装点得不算热闹的府邸,陈怀已经周全了礼数,也不算故意给她难堪。 这婚事婚仪平淡得恍若没发生一般。 本以为陈怀要同宾客说一会儿话,纪盈行完礼坐到新房没有一炷香,他就推门进来了。 她听到了酒壶水流的声音,听他道:“扇子放下来吧,还有一杯合卺酒要喝。一切简陋,事从权宜,得罪了。” 她将扇放下,着红衫的他眉长而利,淡漠如常,杀气弱些,添些柔和的喜气。 纪盈喝酒时都小心翼翼的,陈怀望着她飞扬妩媚的眉梢眼角微出神。 “将军……”她小声提醒。 陈怀撤下杯子,望着喜被,缓缓走向床榻:“那今晚就……” “将军,”纪盈打断了他,拧着自己的手藏在袖下,低声说,“今晚能不能……不圆房。” 陈怀不语。 “妾身……无他意。只是你我二人才见过两三面,便要……坦诚相待,实在为难,请将军体谅。日后再……”纪盈坎坎坷坷说着。 她倒不是矫情,她右肩上有块红色胎记,陈怀见过的,今晚要是真圆房,他一眼就识破了。 先保命。 陈怀长久不语让纪盈浑身生汗,她缓缓抬头看他,没在他脸上看到生气样子才微放心。 “说得对,”陈怀像是才回神,嘴角若有似无一抹笑,坐到了纪盈身边,“才见过两三面,怎么会愿意坦诚相待呢?若我从前能有夫人一般清明聪慧,也不至于被人陷害了。” “什么?”纪盈默默挪远了一些。 “夫人没听说过我是如何被赶出京城的吗?就是一个只见过三面的女子,花言巧语,示好于我,骗得我倾心以待。” 他轻靠在她耳边,灼热的气息让纪盈微抖。 忽然提起此事也太奇怪了…… “啊?”她擦了擦汗,绞尽脑汁想正常人此刻该说什么,笑道,“那想来那女子生得貌美吧。” 不熟识而钟情,多半靠容颜,这道理总是对的。 “不知道,她总是戴着面具和面纱,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大概全凭她……手段高明。” 就是如此,他被骗了。 陈怀盯着满额头出汗的纪盈,原来她还会心虚啊。 不过片刻,她皱起了眉,坐不稳似的,忽地倒在他肩上。 问席连拿的蒙汗药,方才他往酒里加了一些。 他本来也不想圆房。 将纪盈安顿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陈怀的手指蹭过她安然的脸颊,长睫静静。 微怔神后,他抽回了手,背过身去。 躺在床上的人颤着睫毛微睁开眼看他走远,放了心,赶忙又闭上。
第3章 故友 翌日晨时,席连进了将军府,府中本没有侍女,是陈怀接到圣旨后才添了三个,其中两人站在角落里窃笑。 席连上前问道:“昨夜那二位可还好?”他总觉得陈怀有些事没说出口,怕他误事。 侍女眨了眨眼,两个人你推我,我搡你,最后其中一个才掩唇笑说:“晨起去侍候,倒是挺亲近的……” 亲近? 席连皱眉,不是说要药倒的吗。 屋内正在用膳的陈怀专注着碗中,纪盈咬着筷子胃口淡淡。 半个时辰前朦朦胧胧睁开眼,她还没适应满眼的红,身后便传来响动。 “夫人醒了,别动。” 陈怀不知是什么时候睡到她身后的,她背对着人,全身瞬间紧绷。 “夫人准备好了,我便让人进来伺候了。”他看着她的后背,瞧见她紧紧攥着被子。 她麻木地点点头,听到他翻身拉了拉床边的铃铛,而后又是一顿。 “对了,”陈怀从她枕下取出一个药瓶放到她眼前,“枕头下的迷药,是为我准备的?” 五年了,她还是这套招数。 纪盈舒了口气,转过身来对上他的眼,牵起一抹笑:“将军的蒙汗药不也是为我准备的吗?” 喝了那酒觉得眩晕时,她索性就装作倒下,看他的反应,一定是他做的手脚。 他不想成亲不近女色的事全天下都知道几分,不想圆房倒是说得过去。 “既然你我二人在此事上心意相通,就都饶过对方这回吧。药瓶还我吧,我留着防身的。”她笑道,把手伸出被子想拿回药瓶。 陈怀故意抽回手,她咬了咬牙翻到他身上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头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压在他肩上。 比起五年前,她身量高了一些,肩微宽,系带轻轻勾着,腰身更消几分,满身兰香。 “将军,夫人。” 侍女们卷起床幔,只见眼前女子跨坐在陈怀身上,两人的手还紧紧握着。 侍女轻柔“啊”了一声,床幔又落下。 “放开。”陈怀皱眉,松手让她拿回了迷药。她猛地抽回手,他白色的内衫上多了丝丝血迹。 纪盈看了看自己的手,是血味儿。 “你有伤啊,对不住。”纪盈讪讪笑着迅速缩到床的另一角。 陈怀看着做了亏心事一般的纪盈,从前不管不顾的性子,现在眼中也多了害怕和愧疚,倒是稀奇。 用膳的时候纪盈一直在想昨晚他们说的话,陈怀无缘无故提起往事,是认出她了?可是若真的认出来了,他如何忍得住不现在把她扒皮抽筋了? 那该是没认出来…… 席连进屋时,只见陈怀低眼用膳,纪盈抬首盯着陈怀。 是有些奇怪啊。 席连行了礼,正要与陈怀说一桩军营事,管家却先在门外禀报:“提案使司来了。” 提案使司主管一府司法,纪盈来时就听说这人临时去别府兼差了。 “去大堂见,”陈怀放下碗筷看向心不在焉的纪盈,“夫人先回房吧。” 纪盈回神,慌忙起身,“这一个月将军不在,我想着闲来无事,已去过沂川府衙门,他们已答应收我做捕快,还得要提案使司允准,不如现在一道去吧。” “捕快?夫人这是……”陈怀拿不准她的意图。 “我想着将军平日不在府上,管家又极为能干,内宅不需多管。既然沂川府多事,我又要长久待下去,总得做些事的。”她双眼含笑,倒是真挚。 “长久待下去?”陈怀眉头锁得更紧,他以为她来此处后便要耍脾气的,怎么肯在这荒凉之地待下去。 “不……然呢?”纪盈被他盯得心虚,只道这婚事都成了,她又能如何。 席连见他二人僵持,斡旋道:“那方巧,一道吧。” 纪盈跟在陈怀身后,与席连并肩走着,小声问:“这沂川府的提案姓沈,不知姓名为何,是三清沈家吗?” “正是,这位提案名叫沈……” 正说着,他们已至大堂,纪盈忽而听到一道熟悉的爽朗声音,眼前一个七尺微胖的年轻男人,生得一副喜气洋洋的福相,见陈怀来了就起了身主动上前。 “陈将军安好,我这方才回来,没赶上昨晚喜宴,今日来拜访也唐突,但总要把贺礼补上。我这差事急,又着急赶路,都没来得及问你这新娘姓甚名谁,特来见见嫂夫人。”男人笑呵呵说。 沈潇远。 纪盈想起了这人的名字,有点棘手。 陈怀回礼,让了一步,想要引见纪盈。可沈潇远一看到他身后的纪盈登时笑意消散,还有些……双股颤颤。 “沈提案。”纪盈憋出笑,缓缓施礼。 沈潇远嘴唇打颤,半晌没说话。席连挑眉,心道他不是要晕倒了吧。 纪盈抢先一步扶住了沈潇远,领着他到座上,按他坐下,笑说:“小时相熟,也是故人。” “对对对,”沈潇远擦了擦汗,惶恐地看着给他奉茶的纪盈,“我来,阿盈姐快坐。” 陈怀才坐下,抬眸道:“她属虎,你属牛,按理你比她年长一岁,为何称姊?” “辈分,是辈分。”沈潇远快笑不出来了,对上纪盈的眼神又咧开嘴。 “姊……也算辈分?”席连嗤笑,他也听不下去了。 纪盈翻了个白眼,手搭在沈潇远肩上低声道:“别说了。”而后她转脸笑眼盈盈唤侍女来上点心。 听上去沈潇远在沂川府做提案已经两年,与陈怀打交道不少,二人有些交情。 本来沈潇远是来贺喜的,现在却坐立不安,陈怀见他实在难受也不多留他,说午后到衙署去找沈潇远。 临走时,纪盈才提起了她做捕快的事。 “阿盈姐……”沈潇远现在是真的怕了,日日见纪盈,他还能活几年啊。 “莫不是,沈提案嫌弃我……”纪盈垂眸,小心翼翼看向了陈怀,仿佛沈潇远是在败陈怀的面子。 沈潇远是被迫点头的,纪盈见状便又起身主动要送他。 “沈阿强,”纪盈扶着沈潇远提醒他看路抬腿,用只有二人的声音说,“你别抖啊。” “不抖,不抖。”沈潇远擦擦汗。 “现在我只是个捕快,你是六品提案,你怕什么?”纪盈笑着从牙缝里挤出字。 “阿盈姐,我没有看低你的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对我想打想骂都可以,”纪盈送他到了府外,叹了口气说,“我再也不能把你衣服扒了架到街上去了,所以你别怕。”
第4章 暗潮 成亲第三日时,皇帝派来主持婚典的差使总算要回京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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