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她临近盯着那台上戴着无相面具的戏子时,戏也到了最后关头。 “这最后一段吟唱不是女子唱吗?怎么变男子了?”底下一个看客问道。 而且唱得好烂,比她当年还烂。这是段诉衷肠的词,缠缠绵绵的。 “任是他人道金玉良缘,天作之合,我便知金风玉露一相逢,人间无二。” 这最后一句词出来时,身旁的人低声说:“这是不是改词了,原本不是这样啊。” 又到了落花的时候,满天的石榴花下坠的时候纪盈捏住一朵没忍住笑出了声。 看到台上唱戏的人翻身下来,戏法也烂,手指捻了好几回才把花给捻出来。 纪盈站在那戏子的必经之路上,对面的人提着花篮子取出其中一朵簪在了她鬓发上。 “今日你生辰。”无相面具下的人沉声对纪盈说着。 她又忘了。 她顺手摘下他的面具,露出陈怀似笑非笑的面容,想也没想她就抱了上去。 “练得这么差也敢登台,等着待会儿排队退人家钱吧。”她嘟囔。 “夫人笑了就好,”他抬头望了望站在楼上栏边神色晦明不清的人,拍了拍纪盈的背,“这些日子平白让你担闲言碎语,整日里不安,总要让你安心。”
第44章 长姐 出月用浅白的手帕擦了擦脸颊,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许多礼物和坐在她对面的纪盈。 方才纪盈和陈怀二人在楼下演完那一出后,揽着众人陪着都喝了一杯酒算是给纪盈庆贺。 而后众人还在底下宴饮,纪盈将陈怀一个人撂在楼下,让人捧着七八个小盒子上了楼。 “夫人是想拿这些东西打发还是示好呢?”出月敛眸问。 “都不是,替陈怀认你当义妹,这些是礼物。”纪盈顿了顿,而后招了招手,身旁的人又提上了一个鸟笼。 今日这一番传出去,也损了出月的颜面,纪盈就想出这一步来找补些。出月在见到那鸟笼时脸色就变了,纪盈看着那里头的鸟说,“从教坊搜出来的,说是你养的。说吧,江生岭指使你来做什么?” 出月愣了愣,而后皱眉:“什么江生岭?” “不是他让你用这只鸟传信的吗?”纪盈皱眉,“你老实说了,从前种种都当未曾发生过。” 眼见到这一步,出月撇了撇嘴:“是个女子交给我的。” “她让你来这儿的?是何长相?” “是。戴着帷帽,未曾看清。” “做什么?” 她声调上扬:“挑拨你们,让你们离心。” 能用江生岭的信鸟,女子…… “她何时找你?” “花朝节出事之后。” 细细算来那时候,宸王已经进京了。 难道是……姐姐。 纪盈轻叹一声:“她许你什么?” “放我离开教坊。” “我已托京城众人替你办这事,你别多行不义,坏了和故人的情谊,也害了他。” 出月嘴角上扬,胭脂落在茶杯上:“没有我,他早死了,如今为我还上一命,又如何?” 语罢,见纪盈面带不善又看着那鸟说:“你和那女子稍稍一抬手,不过给上面的人带句话的事,就能放了我。我的命不过是你们轻轻一句而已,在你看来或许不值吧。” “那你记好,你要他还命,得先问过我。”纪盈不愿与她多谈此事,嘱咐了一句“保重”。 虽有满怀心事,下了楼就撞见换好衣服的陈怀。 “回家。”她倚在他肩上,他提着灯才问起了她们在楼上谈论了什么。 纪盈想了想,还是将她猜测是姐姐的事说了出来。 “姐姐……”陈怀顿了顿,揉了揉她的脸,“或许还是不放心我吧。” “一定是江生岭那个王八蛋说了什么。”她想着。 若长姐知她对陈怀放不下,又明白她最不愿意受气,让出月来横在她和陈怀中间,她的确是有可能就此跑回京城的。 但还是很奇怪……罢了,先修书问她一番。 她捏了捏陈怀的鼻子,看他有些失落:“你娶的是我,我放心就好啦。” 晚间她提起有些放心不下沈潇远,趁着城中无事想去一趟铜村,正埋首在她脖间的陈怀点了点头。 总挂念着那块玉佩,她有些心不在焉。 陈怀半夜去给她煮了羹汤喂她在床边喝下。 “这大抵是自那年我被人抱走之后,过得最高兴的一个生辰。”她懒懒地说,又勾上他的脖子。 “算下来,整整六年了。”陈怀想着,这也是他喜欢上她的日子。 他低声附在她耳边:“辛苦了。” “还有很多个六年呢,别着急。”她裹住了被子,往他怀里挪了挪就睡下了。 去往铜村,纪盈带上了人手。陈怀本想借调手下的兵士给她,结果她手下那些个山匪出身的往将军府门口一横,把陈怀给堵了。 “将军这是不信我们!”几个大汉横在他面前,粗声粗气却还委屈模样。 陈怀揉了揉额心,最后还是让他们跟来了。 这一路一个人去,不过一日的脚程,多带了五个人,便慢了下来,至第二日晨起他们才到了那村子。 平常一个村子,据说前朝时此地有铜矿故而得了这个名,但五十年前矿脉已断,如今就是个事农的平常村子。 这一路走来倒没见到有什么怪事,村子里来了生人,很快就有人发觉。 村中的里正来了,纪盈拿出了知府给的令牌,证明自己是公衙的人后问:“先前来的沈提案在何处?” 里正回禀道:“昨日入山了,还未出来,不知大人是在此处等,还是一道进去寻。” “他入山做什么?” “因为那死去的三人在亡故前两天都进过山打猎,故而沈大人也去打探。小的也说这没必要,山中凶险,不是诸位的身子骨扛得住的,但沈大人执意如此。”那里正笑得有些谄媚。 沈潇远的脾气那也寻常。 纪盈不跟着进山,先安顿下来,让手下的人守在院子里,装作她未出门的样子,而后换了身这村中人的打扮从后院翻了墙。 村中布局平常,在祠堂后面就是村中孩子启蒙读书的学堂,纪盈才一靠近就听到了念书的声响。 她躲在门口窥探,屋内一布衣女子捧着书四处走着,一字一句教着坐在草垛上的孩子们念着书。 这些孩子身上穿的衣裳的布,正是那布商走的货的样式。 是这女子拿玉佩换的。 纪盈摸着那长条样式的玉佩,顶上的鱼纹只有半边。 这本是两块玉佩凑成一对的,是兄长十五岁生辰时偷了母亲娘家送的一块好玉到了作坊里,请人打成了两块。 母亲以为是纪盈偷的,正要打她,她反手就把哥哥给卖了。 “他看上旁边巷子里一户人家的姑娘,要送人玉佩定情的!”她蹲在墙角喊。 那大概是从来让人赞不绝口的兄长在该荒唐的年纪,做的最好笑的一件事。
第45章 侄子 “咚”的一声,纪盈觉得自己后背一疼,回头时只见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正拿着弹弓瞪着眼看她。 “你谁啊?在我家门前东张西望做什么?”小男孩撇嘴问。 “这是你家?”纪盈望了望里头,然后蹲到小孩面前拿出怀里自己的弹弓,“那你告诉我里面的女子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到这个村子里的,我就把这个给你。” 她这弹弓看上去精致不少,小孩却不屑一顾:“你当我三岁啊,骗小孩,坏人一个。” “我不是坏人,我是来办案的官差。” 念起这几日村子里的确是有生人办案,男孩眨了眨眼。 “纪钧彦,还不进来!” 里头突然传出女子严厉的声音,男孩听了手一抖,赶忙就抛下纪盈跑进去了。 在听到那男孩冲着里头的女子叫了一声“娘”后,趴在门边的纪盈差点没摔在地上。 虽不知道男孩的名字究竟是哪几个字,但没记错的话,按着家谱排序,纪家下一世代,行的就是“钧”字辈。 当初生她时,母亲遭了大难,她出生的时候身子弱,算命的说她命格弱,纪家的地位命数压着她了。让母亲带着她到乡下庄子里住了一年,暂不入家谱,名字也得避讳纪家的传承,好骗过天命。 故而她的名字就比兄姐少了排行的“明”字。 就这点事,小时也总让人说,她不成器是应当的。 纪盈摸了摸自己的脸,莫名觉得那小男孩的脸越看越熟悉,七岁的年纪,和纪明咏来边疆的时间也对得上。 哥,你不会真的搞出件大事吧。 她咽了咽口水,比她能折腾。 回到屋中,纪盈将齐大等五个人都叫进了屋里,围在一张桌子上,她小声交代他们去打探那户人家的事,问清他们是何时到此处的。 齐大摸了摸下巴:“那个小男孩姓纪啊,该不会……” 纪盈喝着茶,听到齐大猜测:“这是你的私生子吗?” 他已猜着是纪盈在京中年少不知事,生出了个孩子派人抱走到边疆养着,这是千里寻亲。 纪盈吐了茶水,齐大一拍桌子:“怪不得你让我们跟来,不让陈将军派人呢。老大放心,这事我一定什么也不说。” “滚。”她吐出这个字。 将人都遣出去了,纪盈才又听到村中里正的声音。 她到外处看,才见到是沈潇远回来。 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沈潇远见到她愣了愣,收拾起自己的仪容在院子里说:“查探了,没什么事,咱们择日就回吧。” “那你说的重物撞击的伤痕是怎么回事?”纪盈问。 “搬动尸体的时,让东西给砸了。” 纪盈想回忆那尸首的样子,不过她第一次看仵作做事,没敢细看,有些记不清只狐疑道:“人生前和死后被撞后形成的伤痕应当是不一样的,你确定那是死后的伤吗?若是确定,来这一趟做什么?” 沈潇远道:“仵作验尸时那尸体都变味儿了,看不准也是寻常的,别想了。” 纪盈瞥着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鸢城中。 夜色重,陈怀写完这日的军报,把趴在他桌案上的五里抱到庭中,见那庭院花木,总觉得有个人影在那儿。 有些想念。 他低头喂了五里两口食,摸着它的头见它吃得香低声道:“咱们都被丢下了。” 他回首时听到管家禀报席连来了。 “何事?”陈怀看他有些急。 席连使了个眼色让管家退下,而后皱眉走到他身边拿出一支飞镖:“今日西市几家商铺开张,却碰巧遇到个神智失常的疯子在街上行凶,被赶到的官差制止了。去的时候发现那疯子被人伤了手,地上捡到这个飞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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