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潇远看纪盈趴着吐了一会儿时,她擦了擦嘴问:“那怎么办?” “借你点儿人手,派到那个村子里去,我随后就去,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沈潇远若有所思,“这已经是这村子这半年里第三次死伤数人了。” “行。”纪盈还想着驿馆的事,那些个商人这几日在城中往来得多,运货的人也多,城里也乱,公衙是派不出什么人手的。 “诶,陈怀昨日没回府啊?”沈潇远伸过头来问。 “去军营了,怎么了?” 沈潇远点头:“我的确看到他出城了,外头最近可不安生。” 纪盈把擦手的湿布放下。 自从陈怀手底下的人帮着那出月解了几次围,这城里的风言风语就没断绝过。大概是为了证明二人之间的清白,出月就将她与陈怀的渊源道出。 这一说就更不得了了,世家小姐落难,从前奴隶成将军,正是屡看不鲜的天作之合的报恩戏码。 沈潇远叹道:“现在都说,收了她入府,一妻一妾,也是段佳……” “你找死啊。”纪盈淡淡说着,沈潇远闭了嘴。 “老大!” 门口忽然有人叫喊,纪盈喊回去:“说了不许叫老大。” 齐大跑到近前来,看了沈潇远一眼,为难地说:“出事了。” 到教坊时,纪盈看着面前倒下的桌子和散乱的酒菜已经傻了眼,急匆匆上了楼才听到哭声。 倒不是处在人群中间的出月在哭,她擦净了脂粉,褪尽了簪发,坐在窗口肃然模样,一言不发,身旁是啜泣着劝她要想开些的教坊中人。 陈怀也站在窗口边一言不发,与匆忙赶来的她对视一眼。 “是你们闹的事?”纪盈转眼看着不远处三个她手底下的人。 那三人神色不尽相同,但都有些不知所措,为难地点点头,其中一个又急忙道:“可我们没有……” “小女不知怎么得罪了三位,好好吃着酒,就受了你们的辱骂。”出月沉静说着,垂眼淡漠。 三人来此吃酒,后来与旁边桌上的几个宾客起了口角,还动了手,本正在与那几个宾客交谈着的出月却被羞辱了一番,闹起了死活。 “你们做什么动手?”纪盈问。 其中一人论起此事气也粗了些:“他们……他们说,说您的糟心话。” 纪盈看他们瞥了陈怀一眼,又看向自己,大抵猜到是什么糟心话了。 此时出月又起身行了个大礼:“那三位宾客喝多了酒说笑,若夫人不满,我替他们赔罪。只望还有道理可讲,别平白在这儿侮辱人。小女无碍了,陈将军还是与夫人快些回去吧,免得再为我闹得两位都不安生。” “你别……”陈怀皱眉。 出月淡笑:“我在京中教坊时,也听闻过夫人不拘小节,此日事到此为止了。” 她噤了声,陈怀闭了眸,上前来拉纪盈,却被纪盈一把挣脱。 “你们骂她了吗?”她转眼问那三人,那三人扭扭捏捏答了句“顺道说了一句”。 “沈潇远,”她把躲在后头的沈潇远提溜过来,“当街挑衅闹事什么处罚?” “啊那个,要打三鞭,然后赔偿……”沈潇远干涩笑着。 “好,”纪盈对那三人道,“跪下给出月姑娘赔礼道歉,然后到教坊门口去,就在这儿打,钱财就劳烦管事的算了,再递账给我。” 说完纪盈先朝着房中的人作揖:“我手下之人都是山匪出身,习性不好,或有得罪之处,今日我先替他们赔罪。从今日起的一个月里,就让他们三人在教坊待着,任管事的调遣,处置些平常闹事的人也足够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领着那道完歉的三人去门口领罚。 陈怀揉了揉眉心,看着纪盈离开的背影,而后看向收敛了神色的出月。 “你不该这样同她说话。”陈怀叹道。 本冷肃的人撇了撇嘴:“是她的人先无端骂我的,她受些风言风语又算什么?” 见陈怀跟着就走了,出月起了身掸下身上的灰,倚在窗口看陈怀追着纪盈去了。 看来挑拨离间是行不通了。 她擦去了眼角的泪。 夜里陈怀才推开门要进去,就被一个枕头砸了脸。 见他关了门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纪盈说:“你过来。” “你不必同她置气。”他缓缓走过去,又被她扔了个枕头。 她倒不是生出月的气,若她沦落至那地步,别人说些难听的话羞辱她,她估摸着也会这么闹。 “我没有指使人去闹事。”她低声说。 “我知道,你若是真的闹,该是自己带着人去闹。”他坐过去。 她伸手抱住他脖子,嘟囔着:“我就是听不惯他们说你们俩情深义重。” 他摸了摸她的头:“恩情就是恩情,我那时对她绝没有那般想过。” “为什么?” “男女之事上,我不喜欢生妄念。她那时是世家千金,我自然不多想。”他如此答着。 纪盈蹙眉看向他:“我就不算妄念了?” “不是,你是因为……是你先招惹我的,”他眼见着她要生气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多谢夫人招惹我,别听旁人说什么。” 纪盈垂眸,她从小听旁人夸奖她姐姐和兄长,为此自暴自弃;后来听旁人说她败家孽子,虽说她的确不做人事,每每也会与人争执吵闹。 她就这个性子,从来介怀旁人如何说她。 “旁人如何说,我也只喜欢你,”他吻着她额心浅笑,“不过夫人是该学着,别听别人胡说八道了,做你自己就好。” 出月……也有些奇怪。 陈怀蹙眉。
第43章 兄长的踪迹 驿馆。 沈潇远去那出事的村子里已五日了,一日前报了次平安,倒是无事。 “老大,那两个商人为抢一间房子存货打起来了,”齐大跑了进来推了纪盈一把,“已经拉开了,但你得去做主。” 一个卖布匹的,一个卖胭脂的,各抬着十几箱货还在房子前争执。 “去把我平日午眠的地方清理一下,留张小床就好,把那胭脂搬进去吧。”纪盈看那卖胭脂的气得脸比卖的胭脂还红,那卖布的一身白衣神色傲然不肯让,估摸着再说下去必定出事。 说完她也帮着那卖布的去抬箱,她才一伸手,差点被箱子给拽摔倒。 这里头真是布吗,这么重…… 她正在狐疑,那布商朝着她行礼:“小人简城,域外人,多谢夫人做主。” 长得是高鼻深目的,发色倒黑。纪盈点点头,眼睛还放在那箱子上。 简城使了个颜色,跟在他身边将自己包裹得严实的黑衣人就去将箱子抱进屋了,轻轻松松。 纪盈看着自己的手,她最近明明力气变大了啊。 她道罢了,一转身就撞上了简城,她退了一步,简城也轻哼了一声,她听到“叮咚”一声。 挂在简城腰上的玉佩落了地,纪盈帮他去捡,摸到那细长碧玉时她刹那愣神。 “哪儿来的?”她一把攥住简城的衣服,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善后才松了手。 “这是我运货来鸢城时,路过一名叫铜村的村落时,里头的一户人家拿这跟我换了十几匹布。”简城笑道。 铜村,是沈潇远去的那个村子。 “我能买下来吗?”她握着那玉佩手微颤,简城愣了愣就笑着点点头。 看纪盈失魂落魄拿着那玉佩,笑意收敛。 纪盈收好玉佩就见到门口扭扭捏捏的三人,正是被她罚去教坊者,清了清嗓子问:“这几日如何?” 三人虽起初有怨言,但毕竟有规矩压着,又为了营中兄弟不被人耻笑,一些不甘心也就都压了下来,这几日还算安分。 “还好,那教坊里平日也没什么事,无宾客时,我们还跟着他们一块儿看看花,逗逗鸟。”一人挠着头说。 “他们还养鸟呢?”纪盈问。 “养啊,两三只鹦鹉呢。哦对了就那个出月,她也养鸟。” 一旁一人皱眉:“没见她养鸟啊?” 那人接着说:“她那鸟平日不见人,我前几日深更半夜起夜时见过她在院子里放,那鸟飞走了。我那时迷糊,也不知回来没有,昨日我见那鸟又回来了。” 纪盈起身找来纸笔,递给那人叫他将鸟的形状画出来。 …… 她看着纸上跟鸡一样的鸟沉默了,那人也不好意思笑着,她叹口气问:“颜色什么样?” “这颜色也怪诶,头顶有一撮白,尾巴尖尖的,也有一撮白。” 纪盈微楞。 头尾皆着白,这鸟…… 是江生岭这个狗东西养的通信鸟。 回府时纪盈着急去找陈怀,一则出月的身份可疑要他提防,二则她想去趟铜村。 管家行礼道:“将军去城里的曲坊了。” “为何?”他平日也不爱听那些啊。 “城里新来了戏班子,今日在曲坊上戏,请了教坊诸人去弹琴奏乐,”管家顿了顿,擦了擦汗说,“是出月姑娘相邀,请将军去的。” 纪盈拔腿就往曲坊去,老管家想着陈怀出门时教他的这番说辞,看方才纪盈那脸色。 将军,你最好是有妙计,否则这生气起来可怎么得了。 此时一女子怯生生走到将军府门前行礼:“敢问夫人在吗?” “已去曲坊了。”管家愣了愣答道,那女子闻言眼珠子转了转,说着是出月派她来取陈怀的披风,夜里天凉,怕人难受。 管家若有所思笑了笑。 曲坊里。 陈怀坐在隔间里看着正在开场的戏,轻叹了一声才看向坐在一旁的出月。 “你不去弹琴?”他问。 “今日没我的事。”她淡淡说。 他起了身要往外去,出月瞥向他,他道:“我不走,这是我答应你的事,陪你来看戏。我虽闹不懂你究竟想做什么,但别瞎折腾。” 出月盯着他的眼神不善起来。 “奴籍的事,这几年我一直在帮你想办法,前些日子已有了眉目。你多自珍重,不要枉做事。” 他的确未走出曲坊,转身去了后台。 纪盈一个人杀到曲坊时,那门口早已不进人了,门口的人熟识她的脸,怯怯地说不敢拦,问她来做什么。 “捉人。”她撇嘴冷神。 重幕落下,这里头光色昏昏暗暗的,她随意抓了一个捧着酒菜的伙计问:“陈怀呢?” 伙计呆呆地指了指楼上。 她一身的怒意才踩上这木梯,耳听着这曲调一转,声色轻婉起来,又变得哀戚。 是《凤凰曲》。 这曲目对她而言是最熟悉的,五年前为了骗陈怀,她在戏班子练了一个月的戏法,听了一个月的曲子,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没有再上楼,缓缓走近那底下的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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