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差点烫了嘴。 这些茶水于他而言倒真是分不出个好坏,席连站在一侧看他为难便道:“这刚买的是明前春茶,其味鲜浓……” “手下随意开口,未免坏规矩了。”纪明渠淡淡道。 席连递给陈怀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闭了嘴。 “我不懂。”良久,陈怀颔首答道。 茶碗落桌,纪明渠撇了长袖,看了喜雁一眼,喜雁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她放在桌上的和离书递给陈怀。 “这是和离书,将军看看此中言辞可有不当之处,若是没有,便收下,再叫人将阿盈叫回来。陛下那儿不必担心,我家王爷自会去说。” 陈怀打开那纸笺见到抬首就皱了眉,纪明渠等着他说出些质问的话来,良久却也只听到一句“不和离”。 纪明渠又端起了茶碗,瞥了喜雁一眼:“小妹自小娇惯,还有几分懂事,给家中报喜不报忧。却听说她才来此半年多,已受了大难,落下些伤病。再看这茶,就算是如今我手中这一杯,从前她恐怕也不会喝一口。” 伤病的事纪盈自然不会自己说,那恐怕是喜雁偷偷给荆国公府中写了信。 喜雁哭丧着脸,这只是老爷夫人要她说实话,她照例禀报了罢了,可不想会闹出今日的事来。 “我唯有一妹,就算如今此地平静,可这边地总是有些闹事,保不准什么时候还有麻烦。还请将军体谅我护妹之心。” 想起前番时间出月一事,陈怀念起纪明渠的话,倒不想指责反驳什么。 “我会护好她,长姐若是担心她过得不好,我从此后会多加注意这些茶水间的事。”他说着,纪明渠抬起一边嘴角笑,却是不信的样子。 “陈怀,”纪明渠忽而转叫他姓名,“有些事,我爹娘不知,阿盈也不知,但你清楚。” 在陈怀疑虑时,纪明渠望了望他放在庭中的长枪:“你为何能走到今天,是踏着谁的血肉走到今天的,你很清楚。咱们照道理起来是无冤无仇,可说到底,是有芥蒂的。我不说,是为了爹娘和阿盈好,你不说,恐怕是因为亏心吧。” 见他和席连眼中都多了些惊意,纪明渠并不多说什么,想着她的身份,二人便想着或许宸王在朝中知道些什么、 的确,是他没有告诉纪盈的一件事。 陈怀手握紧,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她又叫人拿来笔墨,硬塞到他手中。 他一时情急就直接烧了那和离书。 纪盈听完他讲茶水的事,“噗嗤”笑了出来。 “那茶水真的那么不好吗?”陈怀问。 纪盈点头,取下咕噜噜叫的水壶:“是真的难喝,都是好些年的陈茶了,你也不管。”起初来就这样觉得,但那时候她一心苟活,根本不敢提。 “那你为何不提?” “习惯了,”她从水壶里倒出些白水在碗里递给陈怀,“都是水,懒得那么讲究了。” 他看着自己碗里的白水,凑上去与她额头相抵。 揉了揉他的脸,纪盈笑:“好啦,回去之后我同她讲。讲不通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我不走就是了。她要敢绑我,我就装有孕……”她说着自己预备好的耍赖招数,而后跨坐到他腿上。 她轻巧挑开了他的唇舌与他相吻,缠绵至气尽她才柔声劝:“别生气了。” 他摇摇头,就看她忽而问:“你在我哥身边时,可知他有什么相好的女子?” 陈怀不解,又摇了头。 “那你见过他身上这个玉佩吗?”纪盈给他看那鱼纹玉佩。 “这倒见过,是一对,他说是私物,都是自己收好的。怎么了?” 纪盈郑重叹了口气:“我可能有个侄子。” 还没等陈怀从她话语里反应过来,就听到外头喊:“夫人不好了!齐大不见了!”
第48章 相聚 齐大失踪了。 跟他一个屋里睡的人说,他半夜里觉得肚子不舒畅就出去了,谁料早晨醒来了未见人。 纪盈穿好了衣裳拽着陈怀出了屋,叫同行的人都先别慌张,莫惊动了村中的人。 “我眼瞧着他往旷地上走的,若不是被人绑了,那便不可能在村中了。”一人说道。 旷地是一片荒土,村中人说这土是长不出东西来的,而旷地之后,就是重山。 只能先去找找看。 纪盈看着微亮的天色转头对陈怀说:“你身子好了吗?若不方便,就留在这儿等着?” “我身子怎么了?” “你不是写信说微恙,叫我早些回去吗?”纪盈嘟囔,他平日也不喊病不喊累的,看得她还焦急了一阵,如今看来什么事也没有,“你诓我呢?” 陈怀愣了愣才想起:“我让席连给你写的,准是他怕你不回,胡说八道了。” “他会仿你的笔迹?害我白着急。”纪盈蹙眉,陈怀点了头,而后亲了亲她鼻梁,挂着淡笑,为她那份着急还有几分喜色。 沈潇远作为唯一进过山的,自然是陪着他们在村中找了个向导就往山周找去。陈怀留在远处等着跟醒来后的里正说明此事。 这天堪亮,祠堂后面勉强能住人的一处房屋就升起了炊烟。 陈怀到了此处,看到将袖子挽起的姚龄湿着双手提水桶,弯着腰十分辛苦的模样。 纪盈说这可能就是她哥养的外室女子和私生子。 从前陈怀与纪明咏虽常常交往,但纪明咏口中除了战事就是战事,陈怀不爱打听,更看不出这种事情。 女子在庭院中忙忙碌碌的,转过身来时,相比常人更深邃的一双眼让陈怀皱起了眉。 他没见过这个女子,但他……见过这张面容。 门外的他听到鸡鸣就往里正的家去了,姚龄吃力地又抬了一桶水,房上瓦片传来轻微的响动。 落在庭中的白衣人步履缓缓,姚龄脸色骤变:“简……” “叫简城,现下是布商,”简城走到庭中桌旁,看着这周遭破漏场面笑,“别来无恙。” “才来找过我,怎么又来了?” “我把陈怀带到这儿来了,”简城轻声说着,然后拿出了一枚飞镖,“他家里来了个麻烦,现下整个将军府都被纪家的大家占着了。他趁机跑出来,之所以到铜村不仅是为了接回夫人,还因为我叫人透露消息,临近铜村的路上,出现了这种飞镖。他也是来找人的,只是他不敢告诉自家夫人罢了。” 又薄又尖,这样的锻铁好手艺,简城这辈子只见过一次,就是手底下那个面容尽毁的人,想来陈怀也只见过这一个。 姚龄闻言有些不解:“你把纪盈引过来了,又把陈怀引过来。可你却暴露了他的行踪,他那样怕死,陈怀一定是来要他的命的,他也肯?” “他不肯,跟我做了,有关系吗?”简城冷笑。 那日鸢城中商市开铺,那黑衣人明面上还是他的护卫,见一个疯子四处砍人,简城故意引了那疯子过来,逼黑衣人使出了飞镖。 事后黑衣人四处都找不到飞镖,还问起简城此事,他称作不知。 是他偷偷把那飞镖踢给了官府的人,陈怀他们一定会注意到。 “你还真是狠心如初,”姚龄听到了房中纪钧彦伸懒腰的哼哧声,冷了脸要赶人走,“此事之后,我欠你的人情还清,你不许再来打搅我亡夫和我孩子的生活。” “亡夫,孩子?你真是入戏颇深啊。”简城笑,姚龄的脸色立刻僵了。 见她此般模样,他又接着道:“这个村子你以后自然是不能再待了,换个地方继续做一辈子梦吧。”他看向姚龄的眼神里没有同情,反倒是不屑。 一想到与这一生一世来做梦的人是故旧盟友,他都觉得烦躁。 简城听到纪钧彦推门的声音,立刻脚点地,离开了此处。 里正听陈怀说起纪盈、沈潇远一行入山后脸色便变了,又听他道有村中向导陪同,里正也未曾多说什么。 至午后,入山的人才出来,陈怀看着满身是泥的纪盈,听她说“掉坑里了”,拉着她的手便回了屋中梳洗。 “陈怀,”她扣上门装作疲惫靠在他怀里,而后轻声说,“山中有问题。” 纪盈是单独跟着一个村民走的,至一处地方时,她分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人影,却不像是齐大,那周遭有小径,有生火痕迹,甚至在树之间挂有粗绳,一看便有人常住。 可那村民百般阻止她上前,指着山中几块有奇怪印记的石头说,这是他们祖辈在此处设下的法阵,是为了保护山中的生灵,不许人对他们赶尽杀绝。一旦进了法阵,是要受天灾的。 “我还发现了这个东西,”纪盈从袖子里抽出来几块碎布,“我在那地方捡的,这几块布应当都是衣物,但确实不同的衣物上割碎的,挂在树枝上。” 陈怀看着那几片碎布,没想出个究竟,先道:“那姚龄我见过了,我觉得她像一个人。” “谁?” “五年前我初到这儿时,第一场战功,是取了大炎左军镇国将军的人头,”陈怀低眸,“那颗人头,跟姚龄很像。而我记得那镇国将军的确有一个独女,在八年前失踪,那将军总觉得是被我们杀了,每战必屠,哪怕是降军,都会斩尽杀绝。” 纪盈被自己呛着了。 大炎将军的女儿,怪不得她哥不敢跟家里说,也不跟同袍说。 “你这眼睛……准吗?”纪盈狐疑。 “我识人极准,若是你大姐在街上被我碰着,我都能认出那是你家里人,”他淡笑,又歪着头说,“虽说长得是更好看些。” 她眼睛陡然睁大,论长相能耐她的确是差兄姐一截,从小她就觉得是爹娘生孩子时偏了心,被陈怀一提又生了气。
第49章 迷雾 见她气了,他也未多解释什么,攥住她的手。 “也是,你就那么一眼,都能在五年后把我认出来。”纪盈嘟囔。 陈怀偏过头:“这倒不是,五年前我离京时就知你身份了。” “啊?”纪盈一直以为他是眼力太好才将自己认出来的,“谁告诉你的?” “一个过路人,想来是特意告诉我的。不过照你所说,是江生岭指使你做,那想来就是他或是他手下的人吧?你得罪过他?偏生要我记恨你。” 陈怀还不知道江生岭就是内城司的统领。 纪盈闻言恍神,若是这般,那从起初江生岭派她来监视陈怀就早知她会被识破。不该啊…… 她还没想出个什么,陈怀想着他在这村中打探了一早上也没见到想找的那人的身影,索性就说要与纪盈多在这儿待几日。 沈潇远本欲说他们已无什么理由待在这儿,就看纪盈拿出了杆秤和算盘:“夏粮要收了,就当我们来办这个差事的。” 一个将军一个得了封号的夫人在这儿收田赋。 沈潇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但也拒绝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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