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边谢琼婴已经直愣愣地往地上倒去了。若非凭着那一口气,他早就已经受不住这些了,他方才已经支撑了许久,如今再也撑不住了。 谢家的家法不轻易不会出动,但若是一经出动便能打得人没了骨头,那样子粗壮的棒子,打在人的身上,一下都能把人打吐了血,何况谢琼婴硬生生挨了三十下。 谢家闹了快有一夜,天边甚至冒出了鱼肚白。谢琼婴被人抬回了春澄堂,太医来来回回进出,直到了晌午那会,这边才安定了下来,长宁醒了过后,知晓谢琼婴昏迷过后,便又和谢沉大吵了一架,吵完过后便一直守在了谢琼婴的身边。 谢沉和宋殊眠此刻正站在春澄堂的院子外,宋殊眠怕今日这么一出过后,谢沉恐怕变换了心意,她问道:“国公爷昨夜的话......” 宋殊眠话还未曾说完,就被谢沉打断,“你全当我没说过吧。”谢琼婴那番话确实是戳到了谢沉的痛处,他如今被打成了这样,看着真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 宋殊眠闻此言如轰雷掣电,她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不作数了?” 谢沉知道这事是他理亏,也有些不敢去看宋殊眠,说道:“嗯,不作数了。” 宋殊眠本就因为这场除夕团圆宴不停轴地忙了几日,昨夜又是一夜未眠,这会听到了这话脑瞬间嗡嗡作响,一阵头晕目眩。她的身形明显晃了几下,旁边的沛竹见此忙扶了上去。 宋殊眠本都不敢应下和离这话,想着这人是国公才生了几分希冀。结果这样就不作数了?那昨日何苦去问她呢?闹了这么一出,除了让谢琼婴记恨上她,还有什么好。 他这样出尔反尔,不是把自己往坑里推吗?! 偏偏这人是谢沉,宋殊眠一口气只能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两人沉寂片刻之际,只见长宁从里屋里面出来,来势汹汹的走到了的宋殊眠的面前,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第四十三章 方才杏嬷嬷已经把在荣德堂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长宁, 她本就气在头上,宋殊眠答应和离的举动更是惹得长宁盛怒。 她一掌将宋殊眠打偏了头去,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因为折腾来折腾去的缘故,也终于出现了一些疲惫, 她指着宋殊眠骂道:“你这人好生涎皮赖脸, 你以为你这样的身份就配的上婴哥儿了?如今能嫁进谢家当正妻是你几辈子修过来的福分, 整日闹和离, 非要我把你打杀了去才甘心是不是?!” 宋殊眠只是捂着被打了的半边脸,也没有说话吭声。长宁气在头上,再说恐怕就不是一个巴掌那么简单了。 旁边谢沉看到宋殊眠挨打, 扯了长宁说道:“你把气撒在小辈身上做什么?叫他们和离也是我说的,你怎么不来打我?” 长宁闻此, 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作势也要往他的脸上打去。 谢沉没想到长宁真要动手, 好在动作迅速截住了她, “你疯了不成?竟连我都打。我管教自己的儿子还不成了?!” 长宁打不到他, 只能用眼睛狠狠地剜谢沉一眼,“管教管教,没有管, 何来教!就数你胳膊肘往外拐了, 若是我的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告诉你, 我要你们都别想要好过!” 谢沉来了气,“你是有天大的本事, 我不消得和你多说!”说罢甩开了她的手拂袖而去。 长宁看着谢沉离开春澄堂, 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宋殊眠,她厉声说道:“往日有婴哥儿护着你, 倒是叫你不知天高地厚。你当谁都把你当成了宝是不是?如今我再不教你做人,你倒是不知道这里是国公府了。” 宝?究竟会有谁把她这样的人当成宝? 长宁沉声道:“现在开始你就跪在这里,三公子什么时候醒过来你就什么时候起来!” 宋殊眠看着长宁怨毒的眼神,便知道今日是少不了一遭罪要受的了。 她只不过是想要和离,究竟有何错?宋殊眠的脾气早就被这个吃人的国公府磨没了,官大一阶都能压死人,她又凭什么和他们抗衡。就如长宁的巴掌能轻而易举地落到她的脸上,但打不到谢沉的脸上一样。 她从来都没活路的。 长宁冷声对下人吩咐道:“给我盯着她,人要是昏了,就给我抬进去弄醒,醒了以后继续出来跪。谁敢包庇,我就打死他喂狗。” 外头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雪,天上也还飘着瓢泼大雪,这样的天照这么一个跪法是会死人的。 沛竹想要求情,宋殊眠先一步制止了她,往地上跪了下去。 长宁见她如此,神色稍霁,离开此处。 长宁走后,宋殊眠让晴萱把沛竹拉了进去,她在这里一会恐怕又要做了傻事。 天上的大雪稀稀疏疏地飘下,飞雪融融,很快就落满了宋殊眠的身上。午后的太阳很大,照得那些落在她衣襟上的雪很快就融成了雪水,黏黏腻腻地在沾在身上十分难受。 大年的雪不连着下个十来日断然不会停,宋殊眠不知道谢琼婴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可他如今定巴不得自己被冻死,醒来了之后,也不会同她有什么好脸色。他一定觉得自己不知好歹,他都待她这样,她竟还想着要和离。 宋殊眠迷迷糊糊想着这些,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跪了有多久,只是天好像已经黑了,黑得彻底,偌大的园子里头阒然无声,冰天雪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跪着。白天的时候倒还好一些,可到了晚上,没了太阳,她身上就冷得不行。 宋殊眠整个人已经快要成了一座冰雕,就连手指也弯曲不了,扑天的寒意差那么一点就能把人压垮。 大黄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子里头跑了从出来,身上还穿着宋殊眠前些日子得空时候给它做的大红棉袄,这会看着比往日里头的时候更加喜庆一些。 它跑到了宋殊眠的跟前,就在她的身侧趴下,吐着舌头喘着粗气。宋殊眠这一刻已经再没了对狗的恐惧,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快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她甚至还低头笑着对大黄说道:“我好冷啊大黄......你可以过来我的身上吗?” 宋殊眠的声音轻得不像话,但大黄不但听到了,还像是听懂了一样。它小心翼翼地蹭到了宋殊眠的身上,宋殊眠的手僵硬得不行,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抬起了手搭到了大黄的脑袋上,极轻柔地抚摸两下。 大黄似有所觉,奋力地回应着宋殊眠的抚摸。 一片白茫茫之际,母亲父亲,祖父祖母的身影似乎在眼前显现,周遭的场景变化成了宋家老宅,那是她梦中的极乐园。 她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只能看见他们的身影在渐渐朝自己走近。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熬不过去了,眼睛里头终也带了几分解脱的笑意。 事到如今,这样子的下场,也没什么不好的,死在了最好的年岁,从最困窘的境地之中解脱了出去。 只希望不会有人同她在泉州的老祖母说这个噩耗,不然她又该说自己不懂事了。 宋殊眠摸着大黄的手已经没了动静,身子僵硬的弯曲不了一点,眼皮也重得快要抬不起来了。 白雪落满了京都,似是重重云暮坠落,宋殊眠将要倒下的那一刻看到了屋子里头有人朝她奔了过来。 她看着他好像摔倒在了地上,再后来她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谢琼婴醒过来的时候旁边只有席月守着,而晴萱在别处看顾着沛竹,他未曾见得宋殊眠,以为人是被谢沉送走了,转头去问才知道人在外面跪了快有整整一日。 宋殊眠这样的怕冷,竟然就这样跪了一日。谢琼婴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样的天,她撑不了这么久的啊。 谢琼婴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奔到了雪地之中揽住了恰要摔倒的宋殊眠,看到宋殊眠阖了眼他身心惧痛,凄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救她啊!” 脑中所有的理智都已经溃散,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她死啊,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啊。 泪水决堤,他哭得撕心裂肺。 宋殊眠的脸已经灰白,长长的睫毛上面还落着几点白色雪花,她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此刻正如一个还未上色的瓷娃娃一般,没有丝毫的人气。 背部的疼痛丝毫不及眼前的痛。 谢琼婴感觉到了怀中人的僵硬,他又惨叫,似是痛到了极至。 世人都说他谢琼婴是天生的好命,是天底下顶金贵的人,究竟是为什么要把自己作践成了如今这样啊? 谢琼婴出生于国公府,是长宁的独子,有个皇帝舅舅,还有个爱他如命的皇祖母。这样的福分,是别人几辈子也求不来的。 早年的时候谢琼婴还不是如今这副样子,他懵懂纯良,品行端正,聪慧于常人,打幼年之时便通人事,是个生来矜贵、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是个为了博得老师一笑的高世之才。 他有自己的抱负,曾也以自己老师为榜样。 彼时白衣少年郎,曾许人间第一流。他知古今,通人事,会策论诗赋,甚至就连武也会......他会的东西很多,他不仅会,还能做到最好。 他生得又好,琼林玉树,爱穿白衣,带着白金抹额,恍若天神下凡。十五岁前,认识谢琼婴的人都说他是冠绝古今的无双公子。 十五岁的那一年发生了什么?谢琼婴那一年在国子监被闻昌正教导,整整一年他被闻昌正针对冷眼相待。这件事情虽并不会动摇谢琼婴的道心,但终归是磋磨了他的少年心气。 他不知道闻昌正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哪里做的不好吗?终于有一天,宫中传来了大都督府改为五军都督府的消息,谢琼婴一瞬间便明白了,闻昌正他忌惮当年的功臣,忌惮国公府,也忌惮自己。 就仅仅是因为这个,整整一年闻昌正都对自己没有什么好脸色。 谢琼婴极力做到最好,去讨闻昌正开心。然而一切都背道而驰,想来在闻昌正的眼中,谢琼婴越好,他却越是忌惮,越是讨厌。 谢琼婴不死心地去找闻昌正,却见得他正在和徐彦舟说笑,这副亲切的样子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终究是没有问出口,几乎落荒而逃。 谢琼婴一如往常上学,闻昌正私下问学子,“若是吕都督不愿意分权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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