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殊眠被谢琼婴枕在怀中,听到这话有些怔愣,外头的阳光势头很猛,钻进了屋子,落在了床前的地板上头,这样耀眼的光,却还是暖不了宋殊眠的心。 谢琼婴的声音极尽的温吞,但宋殊眠却生出了一股恶寒。 “为何要应?难道你不明白吗?” 谢琼婴的声音似乎呓语,在她的耳廓响了起来,他道:“我不想逼你的,你要我敬你重你,可为什么我都这样做了,你还是不满意,你还想要我怎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 他似是极度疑惑不解,又像是在声声质问。 质问宋殊眠为什么这样得不识好歹,狼心狗肺。 宋殊眠听着谢琼婴的话沉默了半晌,而后开口,她的声音听着有一些的沉闷,“谢琼婴,我在谢家看不到未来。或者是说......我在你的身上看不到未来。我看到大嫂打死了一个通房,我怕我最终回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如果在谢家我必不得善终,且将惶惶不可终日。” 在一个纨绔子弟的身上能看得到未来才叫是见鬼了,宋殊眠默了片刻说道:“谁都想要昭昭之宇,我亦然。嫂嫂同我说过你先前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晓得你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如今这样。可我真的不想要,不想要和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癫的疯子过下去。” “我先前同你说过的那个泉州第一浪,他先前也娶了妻,后来他的妻子不堪其扰,两人就离了。你若不好,我当然想跑。你若好,用不着你威胁,我也紧巴巴贴着你。” 谢琼婴道:“好?如何好?” 宋殊眠道:“这样好的年岁,随你怎么好。” 两人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心跳,宋殊眠这一刻感受了谢琼婴心脏的剧烈跳动。 谢琼婴已经荒废几年的时光,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正途,可一想到往后还能有别的活法,他就抑制不住激动。可他不能好,他也没必要好,他当年若是没有变成如今这样,只会惹得皇祖母和闻昌正猜忌,在谢家他只能当个纨绔当个废物。 他听到宋殊眠这话不可遏制地笑了一声,连带着咳嗽几声,“宋殊眠,你这人还真叫贪心呐,光对你好还不够,还得要我也好。怎地?是想叫我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回来当不成?” 宋殊眠顶嘴道:“若如此最好......” 谢琼婴倒没想到她还真敢应,一时之间也被噎住了。 二人沉默无言之时,晴萱从外头进来了,走到床边对二人说道:“三公子,二公子被打了二十大板后停职三月,就从都察院里放回来了。只不过......”晴萱话头顿了顿,似乎还有话想要说。 谢琼婴心中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谢琼霖这样的处罚已经算是轻了,谢沉定然是有出面转圜周旋,但杜家呢? 谢琼婴有些着急地从床上坐起了身子,晴萱见此慌忙上来搭手,谢琼婴抬手挥退了她,只是问道:“杜家呢?” 晴萱不敢去看谢琼婴的眼睛偏头说道:“皇上下令杜家家财充公,正月初八满门抄斩。”
第四十五章 满门抄斩。 谢琼婴的脑中一阵眩晕, 喉中涌出了一阵腥甜,他不可遏制地又喷了一口血,晴萱见此大惊,冲着门外的丫鬟喊道:“快!快去寻医师来!” 宋殊眠也惊慌失措, 怎么就满门抄斩了啊?事情发生的太快, 太过于突然, 她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会医师要来, 她这样不方便示人,先从床上爬了出去穿衣,回来的时候见得谢琼婴还靠在床头, 面上也还是怔怔的表情。 见到宋殊眠回来了,他的视线缓缓移向了她, 许是没有从噩耗之中走出,眼神空洞没有感情。 医师看过谢琼婴的伤后只说是气急攻心, 加之身上本来就有旧伤。吐个血罢了, 也无甚大碍, 好好喝药调理一下就好了。 医师走后,谢琼霖就被人抬着到了春澄堂来,他方被用完刑, 死活要来寻谢琼婴, 谢沉和明氏在旁边拦都拦不住。 他这样谢沉都没法子,只能把人先抬了春澄堂。 外头的声音十分吵闹, 谢琼霖趴在担架之上,臀上是被用了刑的迹象。 谢琼婴只是冷眼看着谢琼霖被人抬进了屋子到了他的跟前, 谢沉同明氏也进来了。谢琼霖面上尽是泪水, 看着像是已经哭了一场,他挣扎着想要从担架上头爬起来, 却被谢沉死死地拦住了,谢琼霖没法,只能去抓谢琼婴的手,他哭道:“是哥哥的错,全是哥哥没用,是哥哥害死了他们......” 男儿有泪不轻弹,谢琼霖自从成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失态过了,他哭得伤心,看得明氏也是痛心入骨,谢琼婴只是靠在床头,抽回了谢琼霖抓着他的手,似还是觉得脏,用方才擦血的手帕又拭干净了手,他面上冷淡,连看都不想再去看谢琼霖一眼。 谢沉见到谢琼婴这样,低声骂道:“你朝他撒什么气,杜家本来就是罪有应得。” 谢琼婴抬眼看向了谢沉,狭长的桃花眼像是蒙了一层冰霜,“罪有应得?” 他指着谢琼霖问道:“真罪有应得的话,他又算是什么。您老不也是用了权势捞人吗,把他犯的错也全都甩到了杜家的身上,竟还敢谈‘罪有应得’?一句罪有应得,就给人定了抄家灭族的罪。杜家两百余条人命,你们究竟是怎么敢的啊?” 他们究竟是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啊。 在场的人都知道杜鹤安和谢琼婴交好,杜家满门抄斩,谢琼婴当然是不好受,只不过他这样子偏激,怎么看都像是在把过错推到了谢琼霖的身上。 明氏心疼谢琼霖,说道:“青良确实助纣为虐,但若非是杜家的人找他,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又怎么会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谢琼婴睨着不做声的谢琼霖寒声道:“本来就有成千上万的眼睛盯着杜家,杜风敢明目张胆的去找户部的人?到底有没有找,谢琼霖你自己清楚。反正现如今也没有人会听杜家人的话,把错全都推到他们的身上就是了。恰好杜家万贯家财本就惹人眼红,趁着这次的机会,满门抄斩,家产全数充公,正和了大家的意。” 杜风去找谢琼霖求他帮忙,全是谢琼霖一人所言。这种事情好作假得很,两人同一天里进出同一个场所,往外说出去也算是证据。况且就算是没证据,但谢琼霖既然说了,那杜风就算是不认也得认。 谢琼霖有谢沉保,崇明帝倒是不会真的对谢琼霖做出什么事情来,谢沉就算是舍了那张老脸也要救他儿子的命,这件事到了最后只能全数推到杜家的身上。 这京都的每个世家大族、豪门巨室,哪个人的手里头是干净的。杜家不过是一个靶,恰好这个靶就让谢琼霖递到了崇明帝的跟前。 杜风纵使再有钱也只是个商户,没权没势,这样的人敢在新政上头做手脚,无疑是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也是首辅大人和皇帝最好拿来开刀的对象。 谢琼霖也就是打的这样的算盘,他从始至终就是想要杜家的人死。 谢琼霖面上露出一二分的怔忡,没有想到谢琼婴竟然能猜到这些。 他很快掩藏了情绪继续凄声说道:“是是是,全都是我的过错。我想着琼婴和杜家的公子交好,便有心通融,没有想到弄巧成拙,琼婴怪我,不无道理......”他说着说着又像是喘不上来了气,剧烈咳嗽了几声,这副样子看得谢沉更是心疼。 谢沉最后出面说道:“够了!圣旨已下,还能怎么着不成?你哥哥平日里头待你这样的好,你就因为外人同他生这样大的气?” 谢琼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大笑,笑到了最后雪白的寝衣又沁出了鲜血,他却像是丝毫不觉得疼痛一样,他看着谢琼霖的眼中尽是讥讽,“是了,整个京都谁人不夸赞谢家二公子以德报怨,有贤良之德啊。他是这样的好,好到我以为他都放下了。” 一个是素有贤德之名的端正公子,而一个是只知道寻花弄柳的纨绔子弟,又有谁会把谢琼婴的话放在心上。 谢沉当谢琼婴是在说胡话,对宋殊眠说道:“我先带着霖哥儿走了,你好好看顾少允。” 宋殊眠应是。 谢琼霖见到谢琼婴这样也不再留,被人抬着离了此处。 房间里头瞬间又安静了下去。 谢琼婴的面色发白,看上去算不得好,他身上的伤比谢琼霖那挨的二十大板可要重上许多。 宋殊眠没有说话,从外头端了方煎好了的药进来,谢琼婴靠在床头,宋殊眠在一旁喂他喝药。 刚煎出来的药还冒着热气,勺子和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舀起了一汤匙的药轻轻吹着,待到凉了之后才递到了谢琼婴的嘴边,谢琼婴倒是配合也没有别的动静,只是老老实实地咽了药。 不一会汤药见底,宋殊眠才出声问道:“谢琼霖他是不是故意的......” 若是真的想要帮杜家,最好的便是不帮,这道理宋殊眠都明白。杜家如今这样的下场,多半和谢琼霖脱不开关系。 没有人相信谢琼霖是故意的,他们都觉得他是为了谢琼婴好,才去帮的杜家。但结果呢?谢琼婴挨了谢沉的家法,杜家即将满门抄斩。 谢琼婴抬眼看了宋殊眠一眼,他惨然一笑,“杜家因我而亡。” 宋殊眠喉头微哽,不明白谢琼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谢琼婴的这个眼神和梦中那个绝望的眼神重叠,宋殊眠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宋殊眠将药碗搁置到了桌柜上头,鬼使神差地上去抱住了谢琼婴,她站在床边,谢琼婴坐在床上。他此刻身心俱疲,眼中就连泪水也没有了。 谢琼婴被宋殊眠抱在怀中,声音沉闷,“我以为他放下了的......他想报复我,想要我和父亲离心,想父亲看不上我......不都已经如他所愿了吗?为什么还要搭上杜家啊......” 谢琼婴口中的他除了谢琼霖之外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宋殊眠早就便觉得古怪,谢琼霖和谢琼婴之间的关系好的简直比亲兄弟还要亲,亲兄弟尚且还会吵架,他们却不会。 谢琼霖在谢琼婴年幼的时候便带着他嬉戏游玩,后来在他年长一些的时候就带人玩叶子牌、骑马等等消遣玩样,结果谢琼婴就是不上道,怎么都教不坏,纵使玩也不过是给谢琼霖一二分薄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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